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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玗難得抓到林儀這個能說話的人,二人年歲又相同,都是書香門第出身,也算是有共同語言,急忙問詢她感興趣的內容。
“心學,女先生應該很精通吧?如何能做到致良知呢?”
李玗對於心學也是一知半解的,甚至對於儒家學問也都隻是充滿好奇,她遠談不上是大儒,莫說是窮極一生在研究學問的,就算是一般參加科舉的士子,她在學問上都會有所不如。
但她的問題,可說是緊跟時事。
林儀作為“女先生”,則直接被問蒙了。
林儀眨著無辜的眼睛,眸子裡透出一種懵懂無知的費解,似乎她也在想,什麼是“心學”,又何為“致良知”?
“我不知道李小姐說的是什麼。”林儀的回答也算很坦然了。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這也是她自幼得到的家庭教育,雖然當她從自己口中說出來時,她自己也會顯得很沮喪。
自己才是拿錢教書的先生,居然被學生給問住了。
李玗也很驚訝,問道:“你不是萊國公娶回去的孺人嗎?女先生為何對此不懂呢?”
林儀還是不解其意,她在想,為什麼是張周娶回家的,就一定要明白這個?
李玗道:“女先生還說自己可以隨便出入,連現在京師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儒學問題都不知道嗎?”
“那……可能是我孤陋寡聞了吧。”林儀也有些沮喪。
李玗言笑晏晏,還是話不經意道:“京師彙總,現在涉及到朱子理學,和新的心學派係之爭,南方士子多推崇於心學,而北方則多推崇於理學。”
林儀在學術問題上,屁股還是很正的,她道:“理學流傳日久,早就已定下來,世人不該挑戰理學的正宗。所謂心學者,或多為沽名釣譽而已。”
“是嗎?”李玗越聽越覺得有趣,雙眸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問道,“那女先生是否認為,創造出心學之人,就是在沽名釣譽,故意引起世人的關注呢?”
林儀想了想,突然又搖頭道:“我不知道心學是什麼,但料想應該是後生中有關儒學的曲解,不足取。”
“嘻嘻。”
李玗似是覺得自己陰謀得逞了,她笑道,“女先生,說話可一定要小心哦,我是說,創造並推廣心學的人,正是萊國公本人,正因為他是應天府出身,以至於南方的學子多都站在他一邊。難道他沒跟你提過嗎?”
“什麼?”
林儀差點嚇暈過去。
之前給我一首詞,讓我莫名其妙出了個風頭就算了,現在你居然自己出風頭,直接高學術之見?
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李玗道:“有關心學和理學的爭論,多都在有關入學是致於天理,還是致於人心方麵,其實在我想來,無論是如何的天理,都是由人心來領會,所謂理在於心,在於個人的理解,若是不解其意,那同樣的理在不同人心中所理解也不同。其實心學還是很有道理的。”
林儀知道是張周研究出來的心學,她的心態就要收一收了。
不管怎樣,胳膊肘還是要往裡拐的。
她思忖之後說道:“如果是以心去體察天理的話,那本身並未違背聖人之意。”
李玗笑道:“看來女先生對心學還是不太了解啊,如果心學僅僅是用字麵意思,以心來領會天理的話,那也不會引起這麼大的轟動,更因為其中所蘊含的道理,涉及到過去幾百年之間對於理學之爭,其實我也不是很明白,但兄長他們經常可以為一件事爭論幾天幾夜不休。有時候我也不理解他們。”
林儀低下頭道:“不如,我們還是講女孝吧。”
“女先生,我早就熟背了,也明白其中的意思,還是跟你講心學,講講外麵的事情才有趣,你在嫁人之前,也一直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嗎?”
李家把林儀當成是教導自家閨秀女德的老師。
而李玗則把林儀當成是可以聊天,甚至是探索外麵世界的朋友。
林儀道:“沒有,我三年前隨家兄到京師來,投奔在京為官的父親,而後經常隨家兄出入於北雍,在外麵見聞了很多東西。”
“我也是,我也喜歡跟兄長一起出去。”李玗突然就覺得,跟林儀有很多共同語言,“那那首《浣溪沙》呢?”
“那……那……我也不知道。”
林儀本想說,那不是我寫的。
但在嫁給張周之後,張周千叮嚀萬囑咐,是誰寫的不重要,但要是被人知道她是冒他人之名,不但她和她父親林瀚會因為剽竊詩詞而聲名掃地,甚至連張周這個替她當“槍手”的,也會丟麵子。
以前你可以不管不顧,但現在咱是夫妻,不是你的也是你的了,就當是給你的新婚禮物。
所以她隻能說不知道了。
李玗很是關切問道:“那還有嗎?女先生最近可還有過旁的作品?任何的詩詞都可以,我……我想跟你學這個。”
作為大明的“文藝女青年”,李玗很希望得到世人的崇拜,那是青春期剛過的少女,最夢寐以求的事情。
成為大明的“明星”。
林儀道:“我……我……”
李玗沒想到之前授課時,一直都能侃侃而談,甚至很像個教條主義古板先生的林儀,會像現在這樣扭捏說不出話來。
“女先生,拜托你了,我也想在兄長麵前露一回臉,如果能有好的詩詞文章,由我來幫你發表出去,那我也可以跟著沾沾光。”李玗露出小女兒家哀求的姿態。
林儀一臉為難道:“那等我回去之後,試試吧。”
“多謝女先生,我們繼續學《女孝》,我全背上來給你聽好不好?最近我也學寫詩詞,可總是寫不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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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兆先出去一天,跟朋友一起到家門時,似乎還有什麼事在爭論之中。
“那些人也是的,僅僅是因為南北之見,就不能接受心學,難道說一切都不是在發展之中的?就算是儒家典籍,也會有錯誤,需要更改的地方。”李兆先還有些生氣。
大概是因為之前跟人爭論,動了肝火,說完之後還咳嗽兩聲。
朋友勸說道:“李兄你可要注意身體。”
“我沒事。”李兆先最怕被人當病癆鬼,就算現在喉嚨還癢,他也隻能忍住,“隻是被風嗆到。”
朋友道:“聖人之言,也不好隨便非議,在下這就先回去了。三日之後的學壇再見。”
“請。一路走好。”李兆先相送。
“是。”
對方麵帶羨慕,望了李家的府宅一眼。
這裡是大學士的府宅,李兆先的父親可是大明的次輔大臣,無論是怎樣的人,不給李兆先的麵子也要給李東陽麵子,對於這家門的羨慕大過於對李兆先學問的尊敬。
等李兆先進到院子之後,才被下人告知李玗在等他。
兄妹二人於西廂的院子相見。
“兄長,女先生剛走,她答應我,回去之後再斟酌寫一首詩詞出來,我們幫他揚名好不好?”李玗一臉憧憬之色問道。
李兆先道:“不用你替人家揚名,她的詞,早就傳到街知巷聞了。”
李玗道:“那你想不想要她的詩詞?”
“想。”李兆先回答很直接。
“那不就得了?”李玗拿出一點氣呼呼的模樣,卻也隻是小女兒家脾性。
李兆先笑道:“不過妹妹啊,任何的大才之人,也難以在短時間內寫成兩首為人傳誦的詩詞,就好像張先生,他能修撰出《心學》典籍,卻也隻能寫出《桃花詩》一般的詩詞,即便能傳誦一時,也難以傳誦日久。”
“為什麼不行呢?”
李玗覺得兄長這是在誹謗她的朋友,她道,“彆人不行,但林家女先生一定可以,我相信她。不信咱就走著瞧。”
……
……
此時的唐寅正跟隨著朝鮮的軍隊,從平安道靠近建州女真一方的地界出兵。
令唐寅多少失望的是,除了他帶的兩百人馬之外,朝鮮一共能調遣出來出征建州衛的人馬,滿打滿算也不到五千……最多四千七八百的樣子,而且絕大多數都是步兵。
“一群老弱病殘啊,這麼出征,就怕折在蠻荒之地,不如我們……先不出兵了吧?”
連之前一向都很推崇張周決定的徐經,這次都有點打退堂鼓。
出使朝鮮沒問題,大不了辛苦一點,但出兵這種事就有生命之虞了,就不好玩了。
唐寅道:“雙方兵馬五千,我們的任務僅僅是吸引女真人的注意,讓他們把兵馬調遣過來。不必擔心。”
但隨即他又去找了李克均,對李克均發表了抗議。
“僅僅五千兵馬,如何能讓女真人認為我們可以攻城拔寨?你們朝鮮人答應的剩下的人馬,到底幾時能湊齊?”
李克均到了前線之後,也沒想到前線形勢非常惡劣。
他道:“唐使節見諒,我們也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但應允出兵的五千人馬,我們已經基本調齊了,是繼續等呢,還是直接出兵?”
徐經在後麵不斷拉唐寅的衣袖,意思是咱彆勉強了。
唐寅厲聲道:“出兵!”
當再出來時,徐經問道:“唐兄,你先前怎回事?明明朝鮮那邊連糧草都沒準備齊備,何以要堅持出兵?”
正說著,遠處樸元宗帶著幾個戴帽子的朝鮮士兵過來。
樸元宗很恭敬對唐寅行禮道:“使節,我已查問過平安道各處的情況,去年的旱情在平安道尤其嚴重,士兵們連飯都吃不上,更彆說是出征打仗了。士兵們能帶出去的口糧,不會超過十天,按照這個進度,我們隻怕走不出幾步,就要斷草斷糧。”
唐寅黑著臉道:“這算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嗎?士兵沒法征調,連僅有士兵的糧草都沒法備齊?是否還要我派人去大明遼東,讓遼東給你們運糧草來?”
樸元宗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也是在儘量完成大明皇帝陛下的旨意。”
“那就出兵吧。”唐寅也不再多問了,反正自己也很懊惱,誰坑不是坑呢?
徐經道:“唐使節的意思是說,我們出兵的目的,是要騷擾,不是為了決戰,帶多少糧食不重要,但陛下已有令我們必須出兵,就算是走個過場,我們也不能不作為不是嗎?”
樸元宗想了想,忙不迭點頭道:“是。”
“那明日一早就出發吧。”唐寅一臉晦氣道,“再不走的話,怕將士們的口糧又要少一天的。”
樸元宗聽了之後,臉色白一塊紅一塊的,顯然很是羞惱,卻也不敢在大明的使臣麵前發作。
……
……
樸元宗進去見了李克均。
李克均道:“大明的使節,堅持要出兵,我的計劃,是出兵三天之後,我們就回撤。董鄂部相對而言對我們沒什麼大的威脅,隻要提前與其商議,我們出兵後,他們回撤,讓出渾河部分領地給我們,對大明皇帝有個交待就行。”
樸元宗問道:“這會不會影響到大明遼東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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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均冷冷道:“你還真以為大明遼東會傾巢而出,去滅了建州衛?就算真滅了,領地也不歸我們,我們為何要替大明流血呢?我們遭了旱災,建奴也造了旱災,他們也無力來襲。”
“我就怕……”
“沒什麼可怕的,雖然我在朝中主戰,但也要量力而為,今年糧草和人馬都征調不及,要等出兵恐怕也要再過兩年了。”
李克均自然也有所不甘。
但他又知道,今年不出征建州衛,不是因為朝鮮君臣不想,而是因為……力不能及。
……
……
唐寅一行出兵了。
兩方配合出兵,先沿著渾河,也是被建州衛稱之為“董鄂河”一路往上遊打。
出兵後,唐寅才發現,這裡的道路條件非常糟糕。
很多地方山巒連綿,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
行軍兩天之後。
出征的人馬連個人影都沒瞧見,倒是一路上有不少朝鮮士兵受傷,大冬天的倒沒什麼蛇蟲鼠蟻,但因為天氣嚴寒,朝鮮士兵很多人冬裝不夠齊備,有凍傷的,還有因為風寒等病症沒法繼續前行的。
“照這麼走,還有多久可以到多壁城?”唐寅去找李克均商議軍情。
李克均對唐寅充滿鄙夷。
他道:“唐使節,您莫非沒帶行軍圖嗎?或者您沒有問過向導?我們走的是渾河的東岸,這裡要到多壁城,要穿過董鄂部和王甲部的領地,越往前走,他們的山寨越堅固,每一個山寨我們恐怕都需要幾天甚至是一個月的時間去攻打。”
唐寅問道:“如果我們不攻取他們的山寨,直接取多壁城呢?”
“啊……哇啦哇啦……”
朝鮮那邊的將士一聽,瞬間炸開鍋。
他們大概都覺得唐寅這個大明的使節是在亂來。
說好了隻是出來裝裝樣子的,怎麼還要繞開女真人的營寨,直接發兵往輝發部的大本營多壁城殺過去?
樸元宗有點看不下去,他也怕影響了兩邊的和諧,他道:“唐使節,您或有不知,多壁城是輝發部的主城,輝發部是海西女真四大部族之一,論實力,他們比董鄂部和王甲部強了很多,光是精兵就有數千,我們想攻取多壁城的話,是徒勞的。而且再走三天,也未必能到多壁城,因為道路並不好走。”
唐寅道:“我們不是糧草不足嗎?如果拿下多壁城,是否糧草就充足了?我們的意圖也達到了?不求你們攻取彆的地方,先打個多壁城,這不過分吧?”
李克均道:“唐使節,我們五千兵馬,沒有能力攻取多壁城。”
卻在此時,外麵有傳令兵進來,用朝鮮話說了一堆。
李克均道:“是王甲部的人殺過來了,有數百精兵,他們的弓弩手很強,在河對岸對著樹林往這邊射箭。我們必須要把營地東移。”
唐寅怒道:“為什麼要移動營地?他們敢來,殺他們的!來人,點齊炮手,予以還擊!”
唐寅正鬱悶著,王甲部的到來,對唐寅來說就是下酒菜,他恨不能把滿前怒火都發現在這群人身上。
……
……
唐寅帶著劉貴和徐經等人,出去安排放炮之事。
剩下一營帳的朝鮮將士,都麵麵相覷,自己這邊還沒說要出兵呢,大明那邊就二百人,居然要主動迎戰?
“李將軍,我們該怎辦?”樸元宗問道。
李克均厲聲道:“樸節度使,你是朝鮮人,平時說話不允許用漢話!提前通知了董鄂部,是沒有跟王甲部打招呼是嗎?為什麼王甲部的人會殺過來?”
樸元宗發現自己當了背鍋俠。
他在李克均的質問之下,不敢應答。
而同僚似乎也把他當成是“叛徒”,認為他隻聽唐寅為代表的明朝人的,而不顧朝鮮一邊的利益。
“轟轟轟……”
這邊還在開會商討移營的問題。
外麵炮聲已起。
“這麼遠,要開炮嗎?”營帳內的士兵有點納悶。
“報……”
外麵有士兵進來,一臉驚惶道:“大事不好了。”
“是明朝士兵全軍覆沒了嗎?”李克均感覺到壓力,剛才唐寅要去跟王甲部的弓弩手拚命的時候,他沒攔著,他覺得現在可能是出事了。
傳令兵道:“是大明的火炮……把河對岸山崗上的建奴炸得滿地找牙,現在已經……死傷上百人,往北跑了!”
李克均一聽,登時瞪起眼來,馬上用大明的漢語道:“還等什麼?出兵!追擊殘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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