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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周從官所出來時,朱厚照早就已等得不耐煩。
“結束了嗎?該帶本宮去好玩的地方了吧?”朱厚照見張周出來,當即跳下馬車,一臉期許。
他上次出來,在張周的實驗室裡搗亂了一下午,這次他目標明確,是要跟著張周出來見識。
張周道:“臣要去國子監。”
朱厚照嚷嚷道:“怎麼又是去那種地方?不是說有講話本的?說好了是為賺錢,你帶本宮去瞧瞧!”
對朱厚照來說,好不容易出宮,再鑽去學校等文人聚集的地方,會有種剛出虎口又入狼窩的感覺。
張周道:“去不去隨你,太子請自便!”
對張周來說,又不出來哄孩子,你非要賴著跟著,皇帝都說了伱小子說了不算,那還用受你製約豈不是很窩囊?
“彆走啊,咱商量一下,從國子監出來咱再找個好地方玩總行吧?”
……
……
張周帶著朱厚照去國子監了。
而此時,唐寅等人才從官所內走出,他們的馬車都被錦衣衛勒令到街角,他們自己還很奇怪,為什麼自家馬車都挪位置了。
“老爺,聽說先前有官家的人來,我們隻能先到一旁去,來頭很大。”
唐府的家奴,趕著的還是徐經的馬車。
唐寅到此時其實已經家道中落了,全靠徐經的賞識,才讓他能享受到超凡的待遇。
唐寅還沉浸在先前跟張周打賭的氛圍中,一時沒回過神。
“那是錦衣衛吧?”
張周和朱厚照走了,錦衣衛自然也要撤走。
一些舉人從來沒見過錦衣衛,一下子看到一隊隊的人經過,他們還在駐足觀望。
徐經就在就近的地方等候消息,聽說這邊散場了,也急忙過來:“伯虎,如何?”
唐寅將自己跟張周打賭的事說了。
徐經道:“我剛聽說,國子監內今年有舉貢的選拔,你猜怎麼著?那張秉寬居然參加了。”
“當真?”
唐寅心裡一驚也不小。
張周居然是言出必行,這邊跟他打賭,他還覺得張周太狂傲,回頭很可能會賴賬。
現在再聽徐經說這個,他知道張周是來真的。
“我也沒想明白,你說他這年歲,第一次參加會試,甚至會試都還沒考,就要接受舉貢的選拔放官,他圖的什麼?伯虎你也不必擔心,以他這狀況,必定是考不取進士的。”
徐經見唐寅一臉擔憂,怕唐寅是在為跟張周打賭的事煩心。
唐寅道:“未必。”
徐經笑著鼓勵道:“考科舉,都是不留後路才好,哪有他這般一邊參加舉貢的選拔,一邊參加會試的?當他心有旁騖,這會試便必定不能考取,我看他就是為自己的無能找個台階下罷了。”
正說著,一旁有一輛馬車停下來。
唐寅看過去,對方是官家的馬車。
王鏊掀開車簾,招手,唐寅急忙上前去行禮。
“伯虎,你跟秉寬打賭的事,我聽說了,有件事告訴你,太子的車駕剛走。”王鏊道。
“太子?”
唐寅一時沒摸清楚狀況。
王鏊直言道:“雖未有人明說,但以我所知,秉寬早在到京時,便入東宮進講,後多番出入於宮闈。你不該與他爭一時義氣!”
王鏊到底是侍讀學士,在東宮日講中占據重要席位,他所知道的消息很多,以往隻是不會跟人提及。
當唐寅聽到這些,他人木然立在那,仿佛一時間被人抽走了魂魄,成了個行屍走肉的木偶。
“伯虎,我想過,他或也並非出自惡意,與你相爭,或能激發你向上,並非有意刁難。”王鏊到底見地非凡,最初他是不想跟張周扯上太多關係,但聽說張周跟唐寅打賭的過程,他似乎最能理解到張周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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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寅道:“學生不明白。”
王鏊苦笑了一下。
有些事沒法對唐寅解釋。
難道告訴他,就算你輸了,拜到張周的門下,也是你的榮幸?你恐怕還不知道現在那位陛下對張周是有多推崇!
怕是彆人想跟他攀上關係,都沒戲。
至於什麼張周輸了不再參加會試……連王鏊似都覺得,張周以其經曆,這次會試恐怕也是張周唯一走正途科舉的機會,也如張周所擔心的,若這次他考不中,以後也很難再沉下心去考試。
光是皇帝沒事上門去找,這還能讓人安心備考的?
王鏊沒回答,也就走了。
王鏊離開之後,徐經靠前過來問道:“那位是?”
“座師,翰林院侍讀學士、詹事府少詹事王學士。”唐寅回道。
徐經驚喜道:“伯虎,看來你走運了,連王學士都對你如此欣賞,若你能一榜高中,朝中有人更容易進翰苑,以後你前途無量。”
唐寅突然悵然若失道:“我真的能一榜高中嗎?”
這話也讓徐經意想不到。
狂放不羈自信無比的唐寅,居然在見過張周之後,心理上產生扭曲,居然都懷疑自己是否能考中進士?
“伯虎,旁人或對你沒信心,但以我所見,你的才華堪比那些長久在翰苑的翰林,這一榜,你一定會高中!”
徐經跟唐寅交好,更多是一種投資。
他自己對於會試沒太大的信心,但對唐寅,他卻信心十足。
……
……
國子監內。
此時正在進行一場“麵試”。
翰林院派出以翰林院史館修撰劉春為首的五人隊伍,負責對先前入圍的五十多名舉監進行麵試考核,而國子監中,國子監祭酒林瀚和國子監司業賈詠也在列。
考官七人都是翰林院出身,林瀚官職最高,所以林瀚很自信,他覺得以自己的威望,要將張周扼殺在最後一輪,簡直太容易了。
考試內容也跟普通的科舉考試一樣。
現場出題,所有人坐在書桌之後,限時一個時辰內寫一篇文章,交卷完事。
張周進來之前就留意到,這次來參加選拔的舉貢,平均年齡在五十歲往上……都是那種當了半輩子舉人,覺得考進士無望,又有在國子監中供職多年,在讀書育人方麵有一定經驗的人。
他們中多數會以“學正”、“教諭”等身份,留國子監或是發到地方縣學。
當然優異的人,乾幾年之後也可能會升官,一般以地方知縣、縣丞等為主,好一點的可能會放到通判、州同知等職位,至於想留六部任職的,除非是特殊人才,否則基本沒戲。
張周出場時,在場的人其實已經很疲倦了。
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因何而有這次的選拔考試,隻知道這是皇帝臨時加設的。
張周來得最晚,坐在角落裡,他跟彆人不同,至少不需要背負太大壓力,這群老貢生則好像把這次選拔當成人生最後的機會。
……
先前的選拔,是靠出題後自己寫文章,不是現場作答,所以不能體現出學問的高低,所以最後一輪需要跟科舉一樣現場答題,但不用彌封和謄卷。
題目由林瀚親自出。
是一道策問題。
開場之後,張周便坐在角落,提筆便寫。
林瀚巡場,發現眾貢生多都在思考,而角落裡那個他最在意的人,已經奮筆疾書了。
林瀚走過去,也不知道張周在寫什麼,冷冷道:“下筆不要太心急!”
張周抬頭朝他咧嘴一笑。
林瀚看到張周的笑容,便來氣,巡場一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過了不過小半個時辰,張周便過來交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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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林瀚抬頭瞪著張周。
張周聳聳肩,大概的意思是,我完成了,就來交卷走人了!
旁邊的劉春笑著接過張周的考卷,在看到張周的題名之後,神色稍微僵了一下,隨後也隻是將卷子壓在白紙之下。
等張周轉身出門後。
林瀚想過去拿張周的卷子看看,卻被劉春阻擋。
劉春低聲道:“林老,今日的考試,您是主考,但擇選之事由翰林院完成,您是知道的。”
意思是,題目雖是你出的,但考卷的好壞跟你沒關係,那是我們翰林院五個人的事,你不要參與其中。
林瀚冷冷道:“難道老夫看看都不行?”
“不可!”劉春顯得很講原則。
林瀚歎口氣,沒再多說。
……
……
張周出了考場之後,就先出國子監,去跟朱厚照聽評書去了。
這頭收完卷子之後,劉春等人便要把考卷帶回到翰林院進行審閱。
林瀚一把拉住劉春道:“那個張秉寬的卷子……”
“我們會秉公的!且決定權不在我等,還要上報給程學士。”
意思是,雖然我們五個是閱卷官,但決定權似在程敏政身上,也可能程敏政也無權決定,這事就是誰提出的誰負責,也有可能會上達天聽。
林瀚差點就要說,我也要去參與閱卷。
但劉春沒給他任何的顏麵,顯得公事公辦的模樣。
……
……
下午。
程敏政拿到了經過五名閱卷官點評後的五十多份考卷。
他將裝著考卷的木匣打開,再側目看向一邊坐著一臉笑盈盈的蕭敬,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隨後他將考卷拿出來。
最當首的一份,就是張周的。
“蕭公公,您要的張秉寬的卷子。”程敏政道。
“是嗎?”蕭敬提起興致,把頭湊過來看一眼。
但見卷子一旁空白的位置上,五名翰林院的閱卷官都給出評語。
因為這份卷子是最被欣賞的,以至於五名閱卷官的評價都很高,不然也不會擺在最上的位置。
程敏政道:“第一。”
蕭敬笑道:“就說嘛,張先生才學頗佳,應天府鄉試解元是他憑本事考出來的,若隻是跟幾個常年不中進士的舉貢比,哪有不奪魁的道理?程學士知道這份奏疏該怎麼寫了吧?”
程敏政無奈點點頭道:“在下知曉。卻不知第一之外,還要選幾人?”
“選四五個人便可,不要太虧待,回頭報了吏部,或是給放個知州、知縣的官,善待便可!沒想到如此容易,看來陛下和咱家都多心了!”
本來還想私相授受,結果張周輕鬆在一群老貢生考試中拔得頭籌。
事圓滿解決,蕭敬很滿意。
接下來就是把事報上去,在張周來年會試不中的情況下,選派官職便可。
程敏政歎道:“有此途徑,他還考什麼進士?若不中鼎甲,倒不如選為翰林檢討,總好過館選熬三年庶吉士,還要過留館選拔的一關……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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