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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壽宮後殿。
張周跟在朱祐樘身後,進到裡麵。
朱秀榮蹦蹦跳跳進到內帷。
在紗帳之後,一個顯貴的老婦人正坐鋪著黃色軟墊的寬椅上,而另一邊則是個三十歲許間很見風姿又帶賢淑嫻靜氣息的貌美華貴婦人。
不用說,張周就知道這兩位,一個是周太後,另一個是張皇後。
朱祐樘先做了引介:“皇祖母,孫兒把張周帶來了。”
說著,朱祐樘還跟張皇後笑著點點頭,而張皇後則起身給朱祐樘行禮。
就算夫妻二人伉儷情深,平時也不用拘泥禮數,但在老太太麵前,還是要表現一下的。
張周也趕緊對周太後和張皇後行禮,因為是見內宮女眷,無須下跪,也不過是拱拱手,自稱無須用“臣”。
“在下見過太皇太後、皇後。”
周太後望著張周的目光裡,滿是柔和之色,看起來好像很欣賞張周一般,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
這顯然不是對張周說的,那椅子的規格,也不是張周能享受的。
朱祐樘坐下,還是讓人給張周準備了椅子,於是乎張周這個連進士都還沒考上的人,居然在仁壽宮這種地方,有坐的資格,雖然他也隻是坐在接近內帷和外屋之間的位置,旁邊就是個好似香爐的火盆,倒是很暖和。
“皇祖母,您身體可還安好?”
朱祐樘先對周太後表達了關切。
“還好,皇帝你是真有心了。昨夜要不是你在,哀家也不能睡得那麼踏實,先皇在的時候,也不過如此。當然也有這位張卿家的功勞。”
周太後對這個孫子的孝道還是很滿意的。
不過隨後周太後的臉色就沒那麼溫和,冷冷道:“皇帝,這把火找到根由了嗎?”
朱祐樘道:“回皇祖母,這把火,全因雷火而起,已讓人問過在場的人,近乎都是眾口一詞,做不了假。”
周太後麵色冷峻,昨晚她可以做到脾氣和煦,但那隻是個起承轉折,現在也到了她發難之時:“就算是天火,難道不該找到背後的根由?昨日李廣,今日也是李廣,禍事總是要到來,先是哀家的小重孫女,現在都落到哀家頭上。難道要讓皇宮日後都不得安寧?”
來了來了。
張周心說,李廣你倒黴是有根由的,老天不配合你也罷,關鍵是連皇帝都不敢忤逆的太後,都對你落井下石。
這番話,相當於對皇帝的教訓。
朱祐樘也不為自己寵眷李廣的事做辯解,他不想惹惱周太後。
就在此時,張永急急忙忙進來,對朱祐樘道:“陛下、太皇太後、皇後娘娘,蕭公公在外求見。”
朱祐樘看了看周太後,意思是這是你的地盤,要不要見蕭敬,伱說了算。
周太後道:“克恭嗎?熟人了,讓他進來。”
朱祐樘這才擺擺手,示意讓蕭敬進殿。
蕭敬邁著急促而沉重的步伐進來,見到在場幾人後,直接跪在了張周旁邊,當然對著的方向是主位的周太後。
“何事?”朱祐樘問道。
蕭敬有點不敢說。
朱祐樘道:“都是自家人,但說無妨。”
張周琢磨有點不對勁,旁邊都是你們“自家人”,我好像不是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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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敬臉色帶著幾分驚恐道:“陛下,您讓奴婢送去的字條,奴婢送給李廣……而後……他……他自刎了。”
“什麼?”
朱祐樘當即站起身來,有不顧在場之人馬上要出親自去查看的意思,顯然李廣的死對他震驚很大,這也不符合他的預期。
周太後卻是一臉納悶,我這邊還沒對皇帝施壓呢,李廣就死了?李廣有這麼忠君體國嗎?
周太後麵色反而平靜下來,輕描淡寫問道:“皇帝,怎回事?”
此時在場的人,除了周太後還坐著之外,其餘的人都站起身,連張皇後和張周都不例外。
皇帝站著,當臣子的哪有坐著的道理?
朱祐樘這才想起什麼,先看了張周一眼,眼神複雜。
隨後他才對周太後道:“朕先前派人去給李廣送了字條,是秉寬寫的……隻有四個字,白米黃米,朕也未琢磨出其中的意味。誰曾想……可有施救?”
周太後先用柔和眼神望向張周,大概是覺得張周做事果決符合她心意,用一個預言加上四個字,就把李廣給逼死了。
但等她回過頭麵對皇帝時,卻以不耐煩道:“救什麼救?皇宮裡這麼多事,還不都因他而起?不殺他,而是讓他自裁謝罪,已是皇家的仁義。”
蕭敬道:“陛下,人已……救不活。”
張周聽了之後,心裡直樂。
那是我把李廣逼死的嗎,那是我借皇帝你的手,把李廣弄死的。
李廣以為你已經知道了他貪贓枉法的事,才嚇得趕緊自殺,又不敢服毒或者掛脖子,因為他知道,要死要儘快,這年頭又沒有跳樓選項,服毒也沒有死得快捷的氰化物,自古華夏第一奇毒鶴頂紅,也能把人折騰幾個時辰才死。
抹脖子才是最好選項,還能留個全屍。
“唉!”
朱祐樘重重歎口氣,大概他也沒料到,李廣會死得如此乾脆,但他先前也說過,李廣該知道他的命雲雲,顯然皇帝也做過李廣可能會自殺謝罪的假設。
但朱祐樘臉上還是帶著惋惜。
讓皇帝承認自己的錯誤,是不容易的,更何況……
張周道:“陛下,這位李道長一直都有進丹藥,陛下為何不派人去他府上,查探一番呢?”
朱祐樘好像是瞬間被點醒一般,道:“趕緊去……看看他府上有何丹方符籙的書籍,還有,看看有何仙草……”
“這……”蕭敬很為難。
我又不是煉丹的,那些仙家的玩意兒,我也不懂啊。
“秉寬,你與東廠的人去查探一番。”朱祐樘也意識到這一點,對張周說一句。
你不懂,朕派個懂行的去。
回頭卻發現周太後在瞪著他們君臣二人,那大概的意思是,李廣就是陰魂不散是吧?人死了,還要去他府上找什麼靈丹妙藥?
朱祐樘趕緊補充道:“秉寬,出宮之前,去清寧宮火場看看,回頭你還可以去毓秀亭看看,有動了風水的地方,你做一下指點。”
張周一邊在領命,一邊卻不由望向周太後,而此時周太後投過來的目光就沒先前那麼和善了。
張周很清楚。
對付李廣這件事上,他跟周太後是同一個戰壕裡並肩作戰的戰友,可當出了戰壕之後,就成了敵人。
或許在周太會眼裡,他就是下一個李廣。
“回陛下,臣在玄學方麵,所知並不多,恐怕是難以勝任……況且臣還要備考來年的春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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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周就是以推辭的方式,來告訴朱祐樘。
李廣死了我很遺憾,但可惜,我沒能力替代李廣,且我是讀書人,還是準備參加會試的舉人,憑什麼讓我每天搞那些方士的事情?
這也算是對周太後擺明心態。
彆敵視我。
我是好人。
朱祐樘皺眉道:“秉寬,遇事不要推三阻四,有能力就去做,無須你妄自菲薄。隻是讓你去看看,耽誤不了你備考。”
張周這才拱手道:“臣遵旨。”
……
……
張周與蕭敬出了仁壽宮,門口站著的戴義看到張周的眼神都不一樣。
李廣一死,對於皇宮內部體係來說,等於是一棵大樹倒台,這會令皇宮權力體係重新劃分,最大的變數,就在張周身上。
因為是張周主導了這一切權力變革。
“蕭公公,咱這是去哪?”張周一臉輕鬆閒適笑容,問道。
蕭敬在張周麵前連頭都不敢抬了,悶頭提醒道:“張先生,陛下不說了嗎?先去清寧宮火場。”
張周道:“怎還稱上先生了?不敢當。”
蕭敬畢恭畢敬道:“您當得起。請隨咱家來。”
出了仁壽宮的範圍,有東廠番子靠近,還有錦衣衛的緹騎,一下子聚攏來有少說三四十人。
光是這群人靴子踏地的腳步聲,就很唬人。
這排場,讓張周感受到,雖然皇宮內是以司禮監掌印太監為首,但真正論手上實權,還是這個東廠廠公更牛逼一點。
等張周隨蕭敬到了清寧宮火災現場,火場的收拾已基本停當。
火場前擺著香案,像是在祭拜什麼,還有大批的錦衣衛和太監在旁守著。
“都停下來,張先生來了。”蕭敬到場之後,高聲對在場之人道。
隨後有一隊錦衣衛和太監過來,本來張周以為這些人是過來找他對接的,未曾想,這些人見到他,呼啦跪倒一片。
這反而讓張周很尷尬。
張周心想,我來這裡又不是接受你們膜拜的,搞這些乾嘛?
“這是作何?”張周不由苦笑望著旁邊的蕭敬。
蕭敬感慨道:“他們都是昨夜守在清寧宮外防火的人,親眼目睹那把天火,現在李廣已作古,他們這是把您當成神通廣大的仙師了。”
“嗬嗬。”
張周心想,這群人經曆過火災,還有亂認仙人的後遺症?
當場一個錦衣衛總旗模樣的人,一邊磕頭一邊道:“小人張雲,昨日見到天降神火,感念天師神威。請天師以後多為皇宮降福。”
蕭敬湊過來,小聲提醒道:“楊鵬的人,楊鵬是李廣安插在東廠的。”
這好像是在提醒張周,現在是樹倒猢猻散,李廣的人都在急著找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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