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在京師已經在整軍了。京營人馬如今已不為張懋所控製,而真正成為兵部所掌控,就連日常訓練都由兵部來調遣,這對文臣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他們會覺得這是張周在擅權,甚至還有人拿這件事做文章,但結果就是沒人理會。彆說是皇帝不理,連朝中主流聲音都沒法支持他們,就在於人人都知道,現在把軍政暫時交給張周,是最好的選擇。畢竟這是文臣在領兵,從宋朝之後,文人領兵已經是朝廷的共識。怕張周造反,也要看張周是否真的熱衷於執掌兵權……從沒見過哪個想造反的,連個下級軍將都不見,兵部也瞧不見人影,更彆說是讓張周把持朝政並以此來威脅到皇室的安危。拿子虛烏有的事去攻擊張周,會顯得自己很愚鈍,就連劉健和李東陽這些作為張周政治上的死敵,也不會隨便拿這件事來說事。這天上聽處開了內部會議。張周自然是沒參加的,在會議結束之後,作為曾經西北的領軍人物王瓊,由他代表上聽處去跟內閣接洽,王瓊跟李東陽坐下來也是談了很久。所提的就是有關唐寅出兵的事。總結下來就一條……上聽處目前不支持派兵馳援,皇帝也沒這層意思,張周為首的兵部也沒有馳援的動向……這導致的結果就是,連內閣對立的上聽處勢力也認為唐寅此番應該為自己的出兵行為負責,其是否能帶兵撤回來,是其自己的意誌所決定,大明朝各級官府沒有任何義務去救他。…………也就在年前這幾天,還有一件事在悄然發生中。皇帝下旨去濱海城,將保國公朱暉的部份家眷遷徙回京,既是作為人質,也是要另行安頓,與此同時就是之前因為得罪而被罰去濱海城的謝遷,奉調回京。但謝遷並不是回京來當差,他隻是被從濱海城調到了西山。也可能是皇帝覺得謝遷現在“進步”了,思想上沒有以前那麼頑固,再加上濱海城可能對謝遷來說難以應承,就讓他去個相對低一級彆的地方,也就是京郊的西山。如此謝遷就可以在西山謀個小的官職,繼續戴罪立功。雖然本質上差彆不大,但這代表著謝遷已經完成了贖罪的第一步,再經過西山的一番磨練,大概他就可以告老還鄉。這次謝遷回京不止他一人,還有他的家眷,包括他長子謝正那一行人,而因為其次子謝丕在考中進士之後就一直留在京,這次調謝遷回京,對謝丕是沒有任何影響的。因為事是暗中進行,此消息連劉健和李東陽等過去謝遷的舊交都不知曉。謝遷似乎也沒打算把這件事公之於眾,畢竟也不是說自己脫罪了,隻是換了個戍邊立功的地方,也沒必要搞得那麼隆重。謝遷因為年老體邁,從濱海城回京走得並不快,他也無須跟什麼大隊伍而行,倒還是派了錦衣衛沿途護送,或者說叫押送,而謝正則早先一步回京來。在這次回調京師的事情上,謝遷雖還隻是掛了個不入流的官職,但謝正已正式升到大理寺少卿。這才是最關鍵的一點。謝遷用點燃自己的方式,照亮了他的家人,謝正回朝後將會繼承他老父親的誌向,在朝中當官,甚至有機會更進一步……畢竟這個大理寺少卿是正職,並不是寄祿的。謝正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想去張周府上拜會,去感謝張周的提攜。但可惜,不是什麼人想見張周就能見到的,在謝正回京第二天,他這邊才得到消息,讓他晚上到私人的場合去會麵,而地點就選在了張周平時到了夜晚就會鑽進去的戲樓。…………這天晚上,戲樓內很安靜。因為將要過年,張周也給戲樓的人放了假,讓他們休息幾天,以備開年連場的大戲,畢竟那時候才是京師百姓最需要精神娛樂的時候。戲樓內也在進行一番修繕,不過在張周的包間內,一切都沒什麼影響。暖氣裝了進來,這也是最近新添加的,除此之外內外都進一步完善了保溫層的添加,因為年底時朱祐樘也打算來這裡看戲,張周也必須要在年前把這裡整頓一新。“張部堂。”謝正進到戲樓包間內,見到張周,恭敬行禮。張周起身引謝正落座。雖然張周跟那群老頑固之間是敵對關係,甚至朝中有點水火不容的意思,但他對謝正並沒什麼偏見。反而是這些中下層的官員,對他張周還是比較恭謹的,因為這群人不會把張周當成死敵。一旦當官的要以政績或是功勞衡量一個人是否有能力擔得其位,那張周就會顯得偉光正,畢竟中下層的人,包括市井百姓看來,張周除了資曆不行,剩下的就全是優點,不存在什麼德不配位的情況。二人落座之後,張周也很關切,先問了問謝遷的身體情況。謝正有些無奈道:“家父的身體在年初大病一場後,一直都未能痊愈,實在是……唉!”顯然在謝正看來,他老父親現在就是在強撐著身體,在為國為家奮鬥,畢竟去年那一場牢獄之災,再到被流放,對謝遷的心理也造成了極大的影響,連帶身體也跟著垮了。張周道:“陛下的意思,是在來年開春之後,就會讓令尊回鄉頤養天年。”“多謝張部堂相助。”謝正趕緊站起身來相謝道,“幸好有您在,家父才能撐過來。”張周笑道:“你們難道不怪我嗎?令尊的事,很多人覺得,我才是罪魁禍首。”謝正苦笑道:“朝廷的事,哪那麼容易說得清楚?就算是有紛爭,也絕對不是張部堂您的過錯。連家父都時常說,朝中因為有了您張部堂,如今邊政再也不是問題,甚至百姓也能過幾天安穩日子。”張周啞然失笑。謝正道:“家父到京之後,在下以後要奉養也更容易一些,未必需要還鄉。”張周點頭道:“其實留在京師也挺好。”謝正有些為難道:“隻是剛回來,沒什麼地方安置。”不說還好,一說全是困難,全是希望張周能鼎力相助。張周似乎也明白了為什麼謝正會如此恭謹來見他,因為謝正在京師求不上彆人……就算是謝遷的那些門生故舊,這時候對謝遷也很難施加援手。“多謝張部堂。”謝正一臉感激之色道,“另外……”張周好奇問道:“還有什麼事,直說便是。”謝正一臉悲切之色道:“小女回京途中染恙,回京之後便一病不起,找了大夫看過,都說難以治療。聽說張部堂您身邊有神醫,不知可否……”張周突然就想起來,謝遷有個疼愛的小孫女謝君奴。而在曆史上,謝遷的生平簡曆中曾提到,他曾給自己的小孫女寫過墓誌銘,而他的孫女是在未及成年的情況下便夭折。張周道:“他人難治的病,到我這裡,也未必能行。這樣,我讓你口中的神醫,今晚就去看看。”“多謝張部堂。”謝正這下更為感激了。…………謝正見過張周之後,趕緊先回家去了。為了女兒的病,他這兩天甚至都有點顧不上到大理寺去履職,官是升了,要是讓他痛失愛女的話,他是接受不了的。謝君奴在謝家是寶貝疙瘩一般的存在,作為謝正長女,也是謝遷的長孫女,謝君奴乖巧聽話,在家中一直都是一家人的開心果,這次謝正先一步帶家人回京,卻遇到女兒生病,他也很怕這消息被謝遷知曉,影響到謝遷的身體。寧彤隨即得到召喚,張周也沒讓她直接到戲樓來,而是讓她去給謝君奴治病,至少先看看謝君奴是怎麼個情況。等寧彤回來時,時間已經很晚,而張周仍舊在戲樓內寫寫畫畫,旁邊隻還剩下王明珊在陪著。在寧彤到來之後,張周就先讓王明珊去休息了。寧彤走過來,臉色也帶著些許憔悴道:“謝家小姐的情況不太好,已重症昏迷了。以其家人所言,乃是風寒所致,一直遷延不愈,本來要回京時,身體還好了一些,可路上經過顛簸和旅途勞頓,便就……”張周道:“上呼吸道感染所引發肺炎?”“老爺的話,妾身聽不太明白。”寧彤畢竟不是什麼神醫。甚至連謝正都知道,真正神通的人是張周,隻是謝正根本沒臉說請張周回去給他女兒看病……真是給你們臉了,就連皇帝請張周看病都沒那麼肆無忌憚,現在你們家竟還有臉找張周看病?還隻是個小丫頭?先前最多也隻是謝遷而已。寧彤道:“病況其實跟年中謝閣老很像。”張周點頭道:“那就有可能不是細菌性的,而是病毒的。”“……”寧彤聽得更是雲裡霧裡。張周道:“本來人的生死,我是不能乾涉的,我影響到一些事之後,也會帶來很多其他的變化。”“那老爺……”寧彤道,“不如就把先前給謝閣老用的藥,也用到她身上,那丫頭看著可愛,先前也曾與她接觸過,是個聰明的孩子,要是這麼走了……實在是可惜。”寧彤在濱海城時,畢竟跟謝家人是接觸過的,且謝君奴對她是非常尊重,還把她稱之為女先生。眼看自己的愛徒謝君奴很可能因此而失去生命,寧彤心中也多有不忍。“你覺得我有此能力嗎?”張周問道。寧彤搖搖頭道:“妾身不知,但妾身卻知道,若是世上有能救她之人,非老爺不可。”張周道:“按你所說的,她的病情比當初謝閣老的還要嚴重,用點小柴胡注射液也都無效了,除非是……”寧彤不解問道:“老爺還有辦法?那……那為何不救救她?”張周歎道:“其實是有一種藥,我一直在開發之中,這種藥本來是作為出征草原之用,尤其是傷病患,但具體製造流程,我一直未能研究清楚,最近也是在開發中,但……未必能有效用在她身上。”“老爺,幫幫她吧。”寧彤道。張周歎口氣。他所說的這種藥,自然是穿越者人人向往能製造出來的青黴素。在古代,製造青黴素是可行的,但所用的方式和方法,涉及到工藝方麵,是很複雜的,總的來說就是要靠發黴的桔子等,找到黴素的原始物,再通過芋頭和米的混合澱粉物為培養皿,大量培植這種黴菌。再以瓊脂為培養皿,倒上菜籽油,進行分離和提純。利用青黴素是水溶性物質,而不溶於酸,先要進行過濾,再通過醋酸溶解掉雜質,再通過絹布作為最後的過濾和提純,理論上是能得到有一定濃度的青黴素。土法提純過程非常複雜,但得到的青黴素純度非常低,且很容易一步出錯而全盤無用功。過程對張周來說並不複雜,以他現在的財力,以及人力物力,是可以做到的,但這比提取一些中草藥土法抗生素要複雜得多,且到現在還沒有正式成功過。“冬天培養黴菌不是很容易,我本打算等開春,大軍出征之前再搞,現在看來……這幾天,我可以先為此努努力。”張周道,“今晚我給你一些小柴胡和魚腥草的注射液,你拿回去給她先用用試試,希望她能撐到新藥製成的那一天。這是她的命,我不確保有能力改變,看她自己的命數了。”好在培養青黴菌一直都有在進行,一切都看是否能出結果。(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