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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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荷呆住,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她以為自個兒苟得挺好,這些天在外頭當值沒引起過旁人的注意。

怎麼會……梁九功的話,方荷連標點符號都不信!

他要真念徐嬤嬤的情分,能叫原身在耳房住上九年?

哪怕是漲個月例呢,也不過是梁九功一句話的事兒。

她不是埋怨,畢竟喬誠和徐嬤嬤也沒為此運作過,一門心思想叫原身鳥悄待到出宮,也不知道為什麼。

她隻覺得梁九功這嘴能跟鬼比,看來男人缺不缺家夥事兒,都一個鳥樣兒。

她沒有絲毫遲疑,在巧雯和茹月的虎視眈眈下,倒退幾步,撲通坐在地上。

“我,我不敢,讓巧雯去吧,茹月也挺好……”她像是快哭出來一樣,腦袋直往胸口紮,誰也不看。

“姑姑說我,我笨手笨腳,會連累彆人丟了命……我想在禦茶房。”

巧雯和茹月的眼神和緩了些,倒是心裡的嘲諷勁兒更足,她們說什麼來著,給芳荷登天梯她也上不去。

兩人都滿懷期待,殷切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看著被嚇癱在地的方荷,神色格外複雜。

今兒個這事兒是他自作主張。

這些日子皇上偶爾會莫名皺眉,尤其凝神靜氣思量事兒的時候。

旁人沒發現,梁九功打小在主子身邊伺候,一眼就看出不對了。

前兒個他瞅著主子爺看起來心情好,問了一嘴。

康熙不會輕易叫人知道喜怒,更不會為了點細枝末節,開金口提拔個記不住臉的宮女。

他隻淡淡吩咐:“朕記得內務府小選完了?挑幾個手腳靈活的來禦前伺候。”

康熙不喜歡做沒規矩的事兒。

後宮妃嬪那麼多,乾清宮圍房裡也有不少小答應,就寢時有尚寢嬤嬤挑選好的宮女伺候。

他沒必要饑不擇食吃窩邊草,身邊一直是太監伺候。

這是他頭回要宮人近身,梁九功不自禁就想得多了些。

禦前那些兔崽子身上幾塊胎記他都如數家珍,唯一的例外是那日叫方荷進殿內上茶,還好好出來了。

他忖度著主子爺心思,隻是個不要錢的人情,過來試探一番也無妨。

結果……他隻確認了一件事,先前方荷在昭仁殿門口傳話,是真笨嘴笨舌。

至於巧雯和茹月,他沒看在眼裡。

想去禦前伺候的多著呢,大把的銀子往他手裡塞,他何必提拔兩個瞧著不怎麼聰明的破落戶。

“隨你吧。”梁九功興致缺缺地擺擺手,“回頭咱家會跟秦姑姑提,若是禦茶房忙得過來,少不了你們的前程。”

說完他拍屁股走人,絲毫不管會給方荷留下什麼隱患。

方荷心裡罵了句死太監,人哆哆嗦嗦從地上爬起來,往小泥路子跟前縮,像是丟了魂兒似的呢喃著。

“我,我哪兒也不去,我泡茶的手藝比不過你們,也不會說話……還是我燒水吧。”

巧雯和茹月嫌棄地瞪方荷背影一眼,嘴邊的刻薄話兒倒咽了回去。

跟這種爛泥扶不上牆的,說再多都是浪費唾沫星子,有什麼用,還不如想想怎麼去禦前伺候。

至於方荷不想出去當值,兩人剛才也想過,但看方荷這樣兒,又丟在腦後,出不出去她說了可不算。

反正是個不中用的,她們要蒸臉的時候,叫她在外頭頂一會兒就是了,還敢拒絕不成?

方荷聽兩人又湊到一邊嘀咕奔前程的章程,半句風涼話都無,唇角微微勾了勾。

在酒店行業從事跟麻煩沾邊的崗位,唱作念打本事都不小。

隻要能解決麻煩,賣可憐算什麼。

要是被顧客或上司差評,半個月的績效工資就沒了,想想荷包,人均影後一點不稀奇。

但下一刻,她抹掉額角沁出的冷汗,小臉兒又有些發苦。

好家夥,果然沒有實踐就沒有發言權,先前她還是想當然了。

後世服務行業都有非常完善的流程,不可能因為一次服務就有什麼機會,要開卷得看履曆學曆和社畜程度。

可這兒是封建王朝,紫禁城裡真正的主人就那麼幾個,主觀性導致的變故太多。

她一改先前往禦前奔的想法。

真不小心被康師傅看到眼裡,成了旁人的攔路石,就她這種沒有靠山的,分分鐘叫人剝皮抽筋,骨頭渣子都熬了油。

條條大路通羅馬,此路不通,換條路就是了。

方荷眼神落到水壺咕嘟咕嘟往外冒著的水蒸氣上,若有所思提著壺,安靜放到刻漏那邊的案幾上。

幾步路的功夫,就有了新思路。

宮裡最多不是主子,是宮女。

連太監都要退後一射之地,畢竟那些娘娘身邊的得意人要貼身伺候,太監也不方便。

是女人就愛美。

宮女不能描眉畫眼,穿紅戴綠,最多紮頭發用根紅絨繩,過年過節地塗點唇脂都是恩典,想美都沒地兒美。

方荷有招啊!

她上學的時候爹不疼娘不愛的,拚了命打工也隻能把生活費賺出來,想買化妝品和好看衣服是想屁吃,隻能想方設法自己滴哎歪。

想保養,自製麵膜和美白中草藥丸必不可少。

想化妝,素顏妝的水粉做起來其實沒那麼難。

想看起來好看,衣服小細節設計了解一下?

越想方荷越覺得靠譜,走群眾路線比往主子身邊兒湊安全多了,還不少掙銀子。

行事低調一些,等到了時候,托請便宜姑爹抬抬手就出去了。

她心下大定,立刻就準備開始忙活。

首先得考慮的是啟動資金,總得先做點樣品,當孝敬送到能帶貨的人手裡。

方荷數了數手裡的七錢銀子並二十銅板,多少雄心壯誌都沒了。

就這點錢,還不夠買一種草藥。

進了三月沒過幾天,方荷領到了月例。

因為休息了好幾日,她隻拿到手一兩五錢銀子。

方荷把五錢銀子拿出來,忍著肉疼把一兩的小銀塊塞進秦姑姑手裡。

她可憐巴巴看著秦姑姑,眼角含淚,“秦姑姑,我姑走得匆忙,什麼都沒來得及交代,您知道她的東西去哪兒了嗎?”

“我就這麼一個親人了,我……我旁的也不要,想留點她的舊物做個念想。”

原身這些年交上去的銀子,總得看看能不能要回點兒來!

好幾年下來,秦姑姑也基本了解芳荷的性子,知道她不是個敢胡思亂想的,必然是真想留點念想。

這叫她向來嚴肅的麵容都柔和了些,眸底閃過憐憫。

“徐嬤嬤得的是癆病,東西都叫敬事房拿去燒了。”

方荷:“……”

那銀子就指不定落誰口袋裡,保管一個銅板都拿不回來了。

略算了下這些年大概交上去的銀子,方荷真切地捂著心窩子,抹著淚兒渾身蕭索回耳房。

嗚嗚原身留給她的銀子,白花花的,近百兩銀子啊……

“芳荷姐姐?嘿!”有人拍了拍方荷的肩。

“想什麼呢,喊你也不答應,魂兒丟啦?我跟你說這樣可不好,回頭要是衝撞了主子,叫人發現指不定是要吃板子……”

方荷嚇了一跳,接著叫眼前小太監唐僧一樣的念叨,打斷了悲傷情緒。

來人是喬誠的乾兒子,叫魏地生,聽說是他娘在地頭上打了個滑一不小心就生出來了,才有了這名字。

原身記憶裡,這小子也沒這麼能念叨啊。

她趕緊打斷魏地生的話,“你這是打哪兒來?”

魏地生拍拍自己的額頭,“乾爹知道你今兒個不上值,吩咐我請你過庫房那邊說話。”

方荷微微挑眉,她這便宜姑爹可不是個熱情的性子。

原身剛入乾清宮那會兒,碰上喬誠收拾手腳不乾淨的小太監,麵無表情拿著竹撓子就打得對方皮開肉綻,自此一直很怕喬誠。

說來也怪,原身入宮後,徐嬤嬤和喬誠對原身都不冷不熱,隻每個月叫原身去徐嬤嬤的配房一回,拿點子繡活兒做。

其他時候,三人見了麵也不怎麼說話。

這位姑爹怕不是要接徐嬤嬤的棒,正好發了月例,讓她上交?

方荷想了想,還是跟著魏地生走。

銀子她自然不想交,但也不能一點不交,還是得把關係維持住,否則碰上事兒隻能麻爪。

穿越後,方荷根據原身記憶才知道,敬事房不是舉個綠頭牌的盤子往皇上跟前一戳就完事了。

跟內務府打交道,掌管乾清宮乃至東西六宮無主的宮人,雜事禮節、調補巡察、外庫錢糧,火燭關防等都歸敬事房。[注]

敬事房首領大太監是顧問行,底下還有宮殿監正侍兩人,管著六個負責具體差事的副侍總管。

喬誠是負責外庫錢糧收核發放的副侍總管,發月例的就是他手底下的太監,所以方荷才能足數將月例領到手。

否則憑原身的性子,月例早叫人克扣沒了。

快到庫房時,方荷小聲問,“今兒個喬副侍不是應該忙著嗎?”

魏地生嗐了聲,討喜的小圓臉滿是驕矜。

“不過發放月例罷了,哪兒就用得著乾爹忙活了,底下那麼多吃乾飯的兔崽子乾嗎使……”

方荷:“……”知道了知道了,師父彆念了!

魏地生念念叨叨將方荷帶到了庫房西北角的倒座房裡。

進門就見喬誠坐在小兀子上,麵前擺著張方幾,上頭擺著一盤醬牛肉並細口大肚兒的銀壺。

微弱的酒香從桌前傳出來,顯然是正享受呢。

方荷:“……”宮裡頭牛肉可不好得,敬事房這日子也太瀟灑了。

嗚嗚,她都快一個月沒吃著肉了,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混上這種日子喲。

“來了,坐。”喬誠不是個話多的,可能話都叫乾兒子說了。

“傷怎麼樣了?”

方荷垂著頭,挨小兀子的邊兒坐了,低低回話。

“好得差不多了,勞您掛記。”

不等喬誠繼續說話,方荷從荷包裡取出那五錢銀子,局促地放在矮桌上推過去。

蚊子哼哼似的解釋,“這個月月例一兩五錢,大頭聽姑姑的,給了秦姑姑,下個月再給您送來。”

聽方荷提起姑姑,喬誠臉上閃過一絲落寞,歎口氣悶了杯中酒。

魏地生這會兒倒是不說話了,靈巧地替乾爹滿上酒,安靜退後。

喬誠抹了把臉,沒再動酒杯。

他心裡難受,淺飲幾口上頭不會說什麼,要是喝多了耽誤差事,有的是人惦記庫房這點子油水。

他將銀子給方荷推回去,又從身上掏出個鼓囊囊的荷包。

“往後你月例銀子自個兒拿著,兩三個月給秦姑姑送一回就行,這是你姑留下的,你收著。”

方荷眼神一亮,峰回路轉啊,啟動資金有了哇!

這肯定是親姑爹!

她差點沒忍住笑出來,趕緊咬著舌尖,腦袋紮得更低。

“我,我沒親人了,往後隻剩您這一個長輩,您收著,我不要……”

我要我要我要!再勸勸我啊!

喬誠沒聽到她心裡的呐喊,但也沒把銀子收回去。

“叫你拿著就拿著,回頭去膳房買點好的補一補,彆落下病根,銀子不湊手就來找我。”

“既然你認我這個長輩,往後我也得替你操心,你姑當年救過我的命,我不能叫你姑到了地底下還放心不下。”

方荷心想,還有這種過往?

那我可不客氣了嘿……回頭掙了銀子給姑爹養老送終!

她拿帕子往眼底下杵了杵,抽泣幾聲,咬著唇儘量矜持地慢吞吞往荷包方向伸手。

正在這時,喬誠又道:“你姑不在了,我這個姑爹替你做回主,你跟地生結對食吧,等你出宮,我差不多也到時候退下去了。”

“回頭看看喬家或魏家還有沒有人,過繼個孩子,咱爺仨一起過。”

方荷的手猛地僵住,對食?

那她還咋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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