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輕逢一把拽住薛逸清的後領,把人帶了回來:“回來。”
後者腳步一踉蹌,不明所以:“為何?”
“你修為不濟,在外麵守著,我去救人即可。”他說完就不管,直直踏進血霧,隻留下滿臉崇拜的薛逸清。
謝兄真是太有安全感了!
甫一踏入,腰間魔劍感應到邪氣,陡然興奮起來,謝輕逢扶住魔劍,敷衍安撫了兩下。
方才隔著血霧能看到季則聲二人,如今進來,才發現這裡更像一個扭曲的空間,受傷的兩人明明近在眼前,卻怎麼都走不過去,謝輕逢繞了一會兒,心中已經有了決斷,拍拍劍柄:“去。”
禁鋒劍陡然出鞘,化作一道深藍色的流光,消失在遠處,謝輕逢循著指引,很快就來到了拘禁季則聲和曲新眉的山洞。
他挨個叫了人,曲新眉悠悠轉醒,季則聲卻一直沉睡,遲遲不醒。
謝輕逢問曲新眉:“他受傷了?”
見季則聲昏迷不醒,曲新眉登時悲從中來,麵露自責:“都是我不好,季師兄是為保護我才中了鬼母的屍毒,是我沒用……”
“哦,原來是中了屍毒,”按照原著,季則聲這種掛逼就算是死得隻剩一個細胞都能靠有絲分裂活過來,謝輕逢不擔心他死。
“是我對不起季師兄,隻要他醒來,我什麼都願意做……”曲新眉握著劍,愧疚垂淚,謝輕逢卻來不及同情她。
因為最讓人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劇情彎彎繞繞,最後還是跑回了原點,不管反派怎麼刷新升級,季則聲注定要走英雄救美路,想拆散這對小情侶實在任重道遠。
“先出去再說,”謝輕逢說完,單手扛起季則聲就往外走,曲新眉主動在前開路,誰料剛走兩步,後頸陡然一痛,緊接著就昏死過去。
謝輕逢一手刀劈暈曲新眉,將兩人放在一邊,語氣如常地對著身後空氣說話:“跟了我這麼久,還不現身?”
話音剛落,禁鋒劍陡然震動起來,魔劍有召,陰鬼邪祟無不拜服,不多時,謝輕逢身後血霧中緩緩飄出一道鬼影,赫然是那鬼母。
那鬼母帶著十幾個怨魂,赫然是長青鎮無端暴斃的諸人,朝著禁鋒劍直直拜下:“妾身見過尊上。”
謝輕逢道:“你帶走本座的師弟,引本座入境,所為何事?”
“妾身死後蒙冤,化作厲鬼,盤踞在這枇杷樹下,並非有意驚擾尊上,實是有事相求,妾身見您有意隱瞞身份,情急之下才抓走了您的師弟和師妹。”
回到枇杷樹下,鬼母先前的狂態已儘數收斂,忽略破爛的臉和一對鬼爪,倒像是位優雅嫻靜的婦人。
謝輕逢道:“你有何冤屈?”
那鬼母娓娓道來:“妾身生前是隔壁清水鎮崔氏,本名崔苑,二十年前嫁給長青鎮陳金保,為其誕下一女,也就是您先前見過的陳家小姐。”
“妾身生產那日,有位道人來到長青鎮,說妾身命格不祥,生前破財,但死後能斂財,於是待我生產完,陳金保便掐死妾身,葬在枇杷樹下,又以陰物煉化我的魂魄,讓我受他驅遣,永世不得超生。”
謝輕逢不知信沒信,隻問:“那你為何要殺長青鎮的十二口?”
“尊上有所不知,妾身屍骨被鎮在枇杷樹下,為陳金保吸斂此地財氣,久而久之,此地陰盛陽衰,妾身一但離開枇杷樹底,必定怨氣難平,狂態畢現,唯有殺人血祭,方能平妾身之怨。”
“今日若非諸位,我的親女兒恐怕也要命喪我手……”她麵目可憎,神情卻悲痛,“而我那夫君早知有今日,卻買通鎮上的媒人,說是厲鬼托夢娶親,掩蓋真相!”
她言辭懇切,謝輕逢摩挲著手中的玉扳指,道:“你想讓我如何替你申冤?”
那鬼母俯下身,對著謝輕逢迎頭叩下,萬分誠懇:“我想要陳金保的命。”
“報仇雪恨後,尊上隻要打碎玉扳指,妾身就會魂飛魄散,這些為妾身所害的冤魂就可脫離束縛,重入輪回。”
謝輕逢皺了皺眉,片刻道:“可以。”
想要解散冤魂,必要先誅鬼母,謝輕逢沒法救她,隻能助她報仇。
見謝輕逢答應,鬼母喜不自勝,連連叩謝,將那血霧通道打開,給謝輕逢讓路。
謝輕逢跟扛麻袋似的,左右扛起兩人,臨行前突然想起什麼,回頭道:“我這位師弟,中了你的屍毒。”
鬼母恍然道:“這屍毒並不致命,隻是會噩夢纏身,過幾日便好了。”
謝輕逢點點頭,在一群怨鬼冤魂的注視下,慢慢走遠了。
甫一出結界,薛逸清滿臉擔憂地迎上來,見季則聲和曲新眉安然無恙,頓時鬆了口氣,還不忘恐嚇肩膀被戳了個大洞的陳金保:“你這無恥敗類,算你命大!”
謝輕逢看了一眼陳金保,想起和鬼母的約定,於是吩咐門邊那群戰戰兢兢的仆人:“拿斧頭過來,把這顆枇杷樹砍了。”
陳金保駭然:“仙長!仙長萬萬不可!砍了樹,那鬼母一定會要了我們的命啊——”
謝輕逢卻一言不發,薛逸清一聽要砍樹,頓時一馬當先,吆喝著家仆提了斧頭過來砍樹,誰知一斧頭下去,那枇杷樹竟是血流不止。
薛逸清被濺了滿臉的血,深知邪術害人,越發驚駭,謝輕逢冷眼旁觀著枇杷樹那些被一斧一斧鑿斷,而另一邊,昏睡的季則聲也揉著腦袋醒過來,正疑惑是誰把自己從地底救出來,看見庭中動作的諸人,登時臉色一變:“住手!那鬼母被鎮在枇杷樹下,要是砍了樹,她定會出來作亂!!”
謝輕逢側目看他一眼:“此樹不除,長青鎮不出三天就會變成死人堆。”
季則聲仍道:“那也不是現在!至少要等援軍過來。”
謝輕逢道:“你能等,鎮民們等不了。”
季則聲:“貿然放出,若那鬼母屠戮生靈,誰來負責?”
他滿臉擔憂地質問謝輕逢,一派凜然正氣,正直到有些天真,但這次謝輕逢卻沒有嘲笑他,也無心解釋,隻拿出一枚玉扳指:“我負責。”
季則聲登時明白過來:“你——”
話音未落,隻聽嘩啦一聲,那流血的枇杷樹轟然落地,無火自燃,這是鎮壓陣法被破的征兆,季則聲臉色一白,拔劍應對,一雙手卻控製不住微微發抖。
大火中,那狂暴的鬼母滿身烈焰,拔地衝天而起,落地時,大火將陳金保團團圍住,其他人登時近不得身。
“無恥之徒,我真心待你,你卻害我性命,今日我要挖你的心肝,讓你百倍奉還!!!!”鬼母已被仇恨蒙蔽雙眼,狂態畢現,季則聲一把抓住謝輕逢的手腕,想奪他的東西,“快!!快毀掉扳指!不然就來不及了。”
謝輕逢輕輕一挑眉:“不給。”
季則聲怔了下:“師兄,即便陳老爺罪大惡極,但我等豈能置凡人性命不顧?坐視不理?”
謝輕逢道:“倘若以他一命,換整個長青鎮太平,換那些冤死之鬼輪回,有何不可?”
季則聲後退兩步,不知是不是被說動,但很快又道:“師兄,枉顧門規,你會受罰的……”
謝輕逢漫不經心道:“那又如何?”
話音剛落,陳老爺一聲哀叫刺破天空,他一副心肝腸肚被鬼母生生掏出,流了滿地,他驚懼哭叫著,很快就失去聲音,瞪大眼睛不動了。
那鬼母大仇得報,仰天長笑,謝輕逢握緊了玉扳指,生怕她發難,誰知她笑著笑著,卻忽然望著那熊熊燃燒的枇杷樹,雙眼流出血淚,悲愴道:“妾身這一輩子,就連夢中都在求花好月圓,郎君千歲,誰知一朝錯嫁負心人,竟得如此下場,我何辜!!我何辜啊!!”
她血淚橫流,朝著季則聲和謝輕逢直直走過來,季則聲長劍出鞘,那女鬼卻“砰”地一聲跪倒在地,撕了季則聲的裙擺便開始寫血書。
她要一五一十,一字一句,告誡她的女兒!告誡天下女子!切莫輕信負心薄幸之人,免得落得和她一樣下場!!
她字字泣血,惹人動容,直到血書寫畢,才朝地重重一磕,再不抬頭,謝輕逢知道這是她甘願赴死之意,難免不忍,可事已至此,再難回頭,他拿出玉扳指,輕輕一捏,陰邪之物頃刻化為齏粉,鬼母也原地魂飛魄散。
鬼母除,陰火滅,冤死者終得往生,徒留生者歎息。
薛逸清撿起那血書,字字看來,登時悲從中來,不一會兒就涕淚橫流:“陳金保這個人渣!敗類!畜生!!他怎麼忍心——他怎麼忍心——”
他哭著收起血書,擦一把眼淚,抬眼看見季則聲,頓時道:“季兄你怎麼了?!你的臉色好嚇人啊——”
季則聲也一頓,呆呆回頭看向謝輕逢,隻聽“咣當”一聲,長劍掉落,渾身脫力,正巧不巧摔向謝輕逢:“師兄……”
謝輕逢一把接住,隻覺得這個操天操地的龍傲天身量比他想象中輕很多,見他站立不能,隻好微微俯身,摟著他的膝彎把人抱了起來。
季則聲下意識摟緊他的脖頸,沒骨頭似的,身上軟得不像話。
方才還和他劍拔弩張,現在就讓他抱,未免太沒原則,謝輕逢打心底譴責季則聲這種行為,倒也沒急著把人扔下去,隻道:“季師弟,方才還訓我,怎麼轉頭就投懷送抱了?”
季則聲漲紅了臉,卻仍是不動:“我…我站不住。”
不光站不住,手腳都在微微發抖,不知是那屍毒發作還是被那些女鬼抓傷,謝輕逢一頓,伸手探到季則聲的腳踝下,打算看他的傷勢。
薛逸清眼睜睜看著季則聲漲紅著臉被謝輕逢單手抱在懷裡,妝色撩人,後者的手正探到那破爛的藕色裙擺下,一寸寸往上,那副畫麵簡直是……
雖然季則聲是男人,但是……但是,他感覺自己的眼睛很痛,眼珠越瞪越大,直到那隻手馬上要探進危險地帶,他大叫製止:“住手啊啊啊啊啊——光天化日!豈有此理!我的眼睛不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