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瀛本島,近畿,彥根城,琵琶湖。
晚上點,戌時,這會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波光粼粼的湖麵上,一艘熄火的老舊鐵皮船,寂靜無聲,鬼船似的隨波逐流。
“咻”
破風聲震響,一道巨梟似的人影,突然從船上騰空而起,身在半空,將將下落的時候。
這道身影突然手臂一震,不降反升,速度飆增,兔起鶻落間,已然穩穩的落在岸邊。
杜蔚國麻利的收起九幽鎖,鷹隼一樣的眼睛,環視四周,大略的辨彆了一下方位,隨即就邁開長腿,朝著城區方向狂奔而去。
彥根是個小山城,合城連上郊縣鄉村,隻有不到0萬人口,不過風景秀麗,寧靜祥和。
城東有座荻野山,半山腰上修建了一座天寧寺,是個幾百年的老廟了。
說到這,就不得不提上一句,東瀛島國很妖,佛教大興,區區彈丸之地,卻擁有不下7萬間寺廟,30幾萬尊佛像。
當然,僧多粥少,所以不可能所有的寺廟全都香火鼎盛,反正彥根城的這座天寧寺就沒落了。
廟宇年久失修,雜草叢生,寺院破敗不堪,圍牆坍毀,山門倒塌,僧侶們早已跑光,成了一座荒廟。
不僅如此,這處寺廟前些年還遭受過一場大火,正經死了不老少人。
現在每到夜裡,都會聽見女人跟小孩的淒厲嚎哭聲,據說還能看見鬼火浮空飄蕩。
鬨鬼的說法一出,原本就落破不堪的寺廟變得更加冷清,大白天都沒人敢來,隻會遠遠的繞行,成了徹頭徹尾的禁地。
這座廟是修建在半山上的,由於人跡罕至,所以草木格外繁茂,門口有一株樹齡幾十年的香樟樹,樹葉婆娑,千姿百態。
此刻,杜蔚國正穩穩的蹲在臨近樹冠處的一根枝杈上,目光犀利的打量著下方這處破財的建築群,眉頭緊蹙,神情凝重。
丫的,情況有點不對勁啊!
杜蔚國的手段酷烈,船上那班軟骨頭拐子自然扛不住,老老實實的招了,這處荒廢的天寧寺,就是他們的老巢。
這些拐子,沒膽子也沒本事騙他,按他們交待的情況,盤踞在這裡的拐子,算上老大獨眼。
大概一共聚攏了七八條漢子,手裡的武器,無非就是些小刀短斧之類,甚至連把土槍都沒有。
就憑這群戰五渣,彆說妄想傷到杜蔚國了,想算想讓他出點油汗都難,都是隨手碾死,螻蟻一樣的存在。
可是,就在此時此刻,杜蔚國卻分明的感應到了一股淡淡的危機感,似有似無,而且來源就位於下方這漆黑一片的寺廟裡。
杜蔚國如今的戰力一漲再漲,近乎無敵,能讓他感知到危險的場麵已經不多了。
當然,隻要是能讓他升起危機感的情況,都必須謹慎對待才行,否則,一不小心就會翻車。
“丫的搞雞毛啊怎麼每次遇到這種神神叨叨的地方,就特麼非得鬨出點幺蛾子呢
遇廟不進,遇佛不拜,古人誠不欺我,難道老子是跟漫天神佛相性不合咩”
杜蔚國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有些不忿的低聲吐槽著,他這話,還真不是胡扯,而是的的確確的有感而發。
之前在黃旗山的那座廢棄道觀,杜蔚國遇見了夜魘的同類,未完全體的血藤,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將擺平。
離境之後,又在京都郊外的曼陀羅山,九菊一門的道場裡,遇見了毒液的外星老鄉暴虐,險些翻車。
還有就是亞馬遜雨林,那座不知名的神廟,差點被鐵血戰士的湮滅炮轟成了渣渣。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杜蔚國現在對廟宇道場之類的場所,都有點神經敏感了。
說實話,杜蔚國確實有點躊躇不前了,他現在滿屁股羅爛,一腦門官司,實在是不想再節外生枝了。
說到底,杜蔚國始終都是一個利己主義者,行俠仗義這種事,如果會讓他陷入危險境地,他一定會權衡。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這特麼純粹就是扯犢子,有多大肚量,就吃幾碗乾飯,凡事量力而為,這才是正理。
心念急轉間,杜蔚國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心中已經暗暗的打定了主意,從空間裡摸出幾顆燃燒彈。
沒錯,他的計劃是放火,把這處破廟一把火燒個乾淨,因為靠近山林,極其容易引發山火。
所以,無論如何,當地的警察和消防部門不可能置之不理,一定會派人過來。
白磷燃燒彈超高溫引發的火災,蔓延極快,相信那個勞什子獨眼必然來不及抹掉所有線索。
再加上琵琶湖裡,那艘舊船上,杜蔚國故意留下的幾條人彘,以及幾個被拐來的孩子。
人證物證齊全,證據鏈完整,隻要當地警察不是蠢豬,就必然能聯係到一起,剝絲抽繭。
“嗯,老子也就隻能幫到這裡了,聽天由命吧”
杜蔚國低聲自語道,隨即眼神一厲,就準備拉開燃燒彈的保險。
“咣當”
就在此刻,寺廟後院,一間還算完好的禪房,房門突然被人從裡麵用力撞開。
一道人影,嘴裡無意識的嘶吼著含糊不清的話語,跌跌撞撞的從裡邊跑了出來。
有點意思!杜蔚國的眉頭皺起,眼睛也微微的眯了起來。
這個突然衝出來的家夥,是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滿臉橫肉,留著濃密的絡腮胡。
他的左邊眼睛瞎了,隻剩下一個黝黑的窟窿,應該就是這夥拐子的老大獨眼了。
此刻,獨眼光著上身,露出濃密的護胸毛,下身也隻穿著一條埋裡吧汰的兜襠布。
身上鮮血淋漓,有幾道猙獰的傷口,皮開肉綻,深可見骨,看起來格外滲人。
杜蔚國殺人無數,卻硬是沒看出,他身上的傷口到底是如何形成的,像是被鋸子割得,又像是被帶倒齒的軟鞭剌出來的。
獨眼這家夥的生命力倒是挺頑強的,受了這麼重的傷,硬是沒倒,一邊踉蹌的跑著,一邊撕心裂肺的叫嚷著。
“悪魔!悪魔”
他嘴裡喊得是日語魔鬼的意思,這個稱謂,勾起了杜蔚國的足夠的好奇心,默默的收起了燃燒彈,準備看戲吃瓜。
禪房的屋外,是一處空曠的小院子,獨眼跑出十來米,將將跑到院子中央的時候。
一條食指粗細,暗紅發黑,通體張開倒齒的黑色長鞭,如同一道黑光似的,突然從禪房裡電射而出。
“噗”
長鞭的末端,是一截類似於破甲錐的尖端,鋒利無比,絲滑的刺穿了獨眼的脖子,隨後又順勢纏住他的脖子,猛地把他朝禪房裡拉去。
哦吼,倒刺軟鞭,好獨門的兵器,跟九幽鎖異曲同工,而且還要更狠辣些,杜蔚國的劍眉一挑,興趣更濃了。
這條詭異的暗紅色長鞭,速度奇快,來去匆匆,但是杜蔚國火眼金睛,依然還是看清了。
這條長鞭絕對不是什麼活物,而是一條用特殊材質打造的奇門兵器,可長可短,遍生倒齒,凶戾非凡。
“沙”
片刻之後,一道身影從禪房裡縱躍而出,動作輕靈,翩翩如燕,這道身影穩穩的落在院子裡,身材窈窕,是個女人。
這女人的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寬大披風,不過夜風吹拂間,披風時不時的貼在她的身上,姣好的曲線若隱若現。
長發披肩,臉上還帶著一幅黑色圍嘴,擋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寒光閃爍的丹鳳眼。
這女人靜靜的站在院子裡,眼神凜冽如刀,直直的盯著樹上的杜蔚國,顯然,已經發現他了。
杜蔚國挑了挑眉頭,無聲的笑了:
“好家夥,這小娘皮的眼神還挺凶,看樣子,這是遇見江湖同道了而且小爺還被撬行了”
既然都被發現了,杜蔚國索性也就不再躲藏,雙臂一震,直接從香樟樹上一躍而下。
“轟”
杜蔚國勢如流星般的砸在寺廟的外牆上,本來就脆弱不堪的圍牆頓時就塌了好一大片,煙塵四起。
煙塵中,杜蔚國再次飛起,人在半空,九幽鎖勾住正殿的飛簷,借勢一蕩,身形矯如神龍,直接落在了禪房所在的那處庭院。
落地之後,杜蔚國毫不停留,龍行虎步,徑直走到這女人麵前大概5米的距離才停住腳步。
女人一瞬不眨的盯著他,看似鎮定,其實眼中敵意滿滿,渾身肌肉也都在微微震顫,一隻手還背在身後,隨時都準備發動攻擊。
強者,都是擁有危險感知的,杜蔚國雖然沒有散發敵意,但是他的氣場實在太強了,如山如獄。
尤其剛剛他從樹冠一躍而下的舉動,也震住了她,那特麼可是30幾米的高度,相當於十幾層樓了,尋常人早特麼摔成肉泥了。
隨著杜蔚國愈發靠近,女人感覺如芒刺背,愈發緊張,渾身都被冷汗浸透,甚至有種想要馬上轉身逃跑的衝動。
杜蔚國停住腳步,剛想說話,女人就急不可待的搶先開口了,她的聲音低沉沙啞,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天生煙嗓。
“你是誰”
丫的,居然搶老子台詞,杜蔚國撇撇嘴,略微有些不爽,語氣淡淡的回了一句:
“路人。”
“路人”
明顯的敷衍,還帶著一絲挑釁的意味,女人仿佛更加緊張了,眼神當中閃爍起危險的光芒,背在身後的那側肩膀,下意識的緊繃起來。
“怎麼想動手,你挺凶啊,見人就殺嗎”
杜蔚國不緊不慢的問了一句,看似隨意,其實黑白小唐刀,都已經無聲無息的滑到了手邊。
這女人能讓他產生淡淡的危機感,絕對不是尋常人,大概率也是一個能力者,最次也跟蘭斯洛特同級彆。
此刻,女人突然若有所思,仔細的打量一下杜蔚國,眼神波動,語氣也變得有些激動:
“你,你不是東瀛人你,你是煞神!”
我艸!
杜蔚國驚了,丫的,自己現在都已經這麼有名了嗎
東瀛島上,荒郊野嶺隨便一個破廟,都能被人認出來他現在隻身敵國,舉目皆敵,一旦行蹤泄露,不堪設想。
如果正跟那勞什子邪神相磐拚命的時候,突然被花旗鷹又或者共濟會背刺一下,那可就萬事休矣了。
不行,這娘們留不得,得滅口!
杜蔚國心中殺意驟升,劍眉挑起,眼神冷冽,煞氣鼓動,語氣也變得凜冽起來:
“你認識我”
女人敏銳的感覺到了杜蔚國的敵意,連忙把始終背在身後的一隻手伸了出來,張開雙手,顯示自己沒有敵意。
“煞神閣下,請您不要誤會,我,我不是您的敵人,相反,我還是您的盟友。”
女人的眼神跟語氣都有些急切,杜蔚國沒有說話,隻是眼神冷冽的望著她,意思很明顯,在等她解釋。
“我叫熱田櫻,原名藤原櫻,我是藤原千夜的妹妹,他是陰陽師,而我,是熱田神社的巫女。”
東瀛的陰陽師群體,是沒有女性的,擁有天賦,可以感應精怪,並且馭使式神的女性,統稱為巫女,之前櫻井桃代就是巫女。
所以說,取個高大上的名稱很重要,聽聽,陰陽師,巫女,是不是牛皮哄哄的,不明覺厲
其中在華夏的東北,他們這種職業很常見,一點都不神秘,就叫出馬弟子,或者看事先生,還有跳大神的,汗。
杜蔚國雖然一向看不起小日子,不過三大神社之一的神田神社,還是有所耳聞的。
畢竟這裡供奉著草薙劍,同時也是土禦門神道的老巢,作為熱田神社的當家巫女,想必藤原櫻也不是泛泛之輩。
院子裡彌漫著一股血腥氣,杜蔚國抽了抽鼻子,語氣揶揄的調侃道:
“熱田櫻,熱田神社巫女怎麼,在東瀛,你們巫女可以隨意殺人”
藤原櫻眉間一囧,眼神閃爍,答非所問,一本正經的說道:
“煞神閣下,我現在已經改回本名藤原櫻了,並且,我也不再是熱田神社的巫女了,我跟神社決裂了。”
日語嘰裡咕嚕的,聽得多少有點費勁,杜蔚國皺了皺眉,突然用漢語問了一句:
“會說漢語嗎”
他問得突兀,藤原櫻語氣一窒,隨即有點磕巴的回道:“呃,會,會的。”
聽見順耳的,杜蔚國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滿意,掏出煙盒,點了一根,呼出煙氣,痞裡痞氣的問道:
“藤原櫻,你剛才是不是說,你現在已經跳槽了,不再熱田神社乾巫女了”
聽見如此二比的問法,藤原櫻頓時又愣住了,語氣都結巴了:
“閣,閣下,我,我不是跳槽,而是跟神社決裂了,我要站在哥哥的一方。”
杜蔚國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語氣戲謔:
“所以,你是要站在安倍蒼介那個家夥的陣營嘍你也想參加這次斬殺相磐的行動”
雖然杜蔚國語氣陰陽怪氣的,不過藤原櫻卻不以為意,她的眼神當中還閃過一抹敬仰之色,語氣堅定:
“是,我會協助煞神閣下,與您同生共死,徹底消滅相磐這尊邪神,雖死無憾。”
一聽這話,杜蔚國心中膩歪得不得了,穿越而來,他對這些腦殘中二類似於口號一樣的豪言壯語早已免疫,從骨子裡反感。
比如一人獻血,全家
“藤原櫻,先彆扯那麼遠,你還是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吧怎麼,斬神之前,先大開殺戒練練手”
此刻,她身後那間禪房裡散發出來的血腥味愈發濃重,已經變得有點刺鼻了,熏人欲吐。
“呃”
藤原櫻目光閃爍,沉默了,黑色的麵罩微微抖動,好像是在咬嘴唇,過了好一會才說話。
她的聲音變得有點虛:“那個,我離開神社之後”
藤原櫻的故事有點二,事實上,她本身就是個二貨,她這次離開熱田神社是自作主張,提前並沒有跟安倍蒼介他們商量。
而且,她還帶走了熱田神社的寶貝,就是她手裡這條邪門長鞭,這玩意據說是用龍筋煉製的,叫赤練。
安倍蒼介前腳才剛騙走草薙劍,後腳,巫女又偷走了赤練長鞭,熱田神社和土禦門神道全瘋了。
藤原櫻很小,剛懂事的時候就被定為了神社巫女,不說是錦衣玉食,養尊處優也差不多。
反正成天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起居生活都被照顧的很好,自理能力基本為零。
藤原櫻這二貨不諳世事,但是也不蠢,既怕被追捕,也不想傷害曾經的同僚。
她之前看過地圖,從神社逃出來之後,也不敢搭乘公共交通工具,隻能一路向北步行。
路過稻澤市的時候,她剛好遇到了送貨歸來獨眼手下,這家夥見藤原櫻國色天香,人又傻乎乎的,自然而然的起了歹心。
獨眼他們這群拐子,雖然平時都以販賣幼兒為生,但是遇見漂亮又好騙的單身女人,偶爾也會客串一下,主打一個不挑食。
這群雜碎有兩樣絕活,一是貌似忠厚,巧舌如簧,另外就是獨門的蒙汗藥配方。
藤原櫻都沒怎麼獨自出過門,江湖經驗為零,這兩樣好巧不巧,全都戳中了她的死穴。
於是,毫無意外,她被放翻了,被帶回了拐子的老巢天寧寺,好在她的體質超凡。
在將將快要被剝成白羊,一口吞掉的時候,及時的蘇醒過來,杜蔚國趕到的時候,正是藤原櫻暴走,大殺四方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