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整出來的動靜實在太大了點。」
「欽天監監正南懷渝竟真的願意陪你胡鬨這一把,估摸是覺得他這把老骨頭已經到了燃燒殆儘的階段,所以才選擇陪你瘋上一瘋。」
「如今整座太安城裡的百姓都在討論著今日發生的奇觀天象,不僅僅尋常百姓,就連不少的京都官員門也都是認為我朝奉天承運,天地庇佑離陽大統才降下的神光。」
黑衣楊太歲望著不遠處俊朗豐秀、正與陸家女子看著手相的弟子,光頭老僧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位弟子將來有望尊佛貶道打斷滅佛進程,而最關鍵的便是不日之後的西行路,天下幾乎所有權柄在身的大人物都會把目光放在那裡,卻沒成想,在不久後要登上大幕的陸澤,剛剛回到太安城便整出來了這麼大動靜。
陸澤又輕輕捏了捏這位未婚妻的柔荑,說了句姑娘這輩子就是好福氣,這才轉過頭來,對著二師父笑道:「離陽朝有宗府律,立嫡長不立庶幼,這些明麵上的東西看起來沒什麼用,但在真正需要用的時候,卻不能沒有。我身份特殊,需要些東西來堵住宗人府那些家夥的嘴,還有皇宮裡的那些人。」
陸丞燕聞言,已瞪大眼睛。
這位心思靈巧的青州女子這些日子在京都裡左右逢源,其風頭甚至隱隱能夠與那位北涼才女嚴東吳並駕齊驅,直到後麵太安城裡才爆出來,原來陸家女子隨青州上柱國老祖宗入京,竟同樣是要嫁與位離陽朝的皇子殿下。
在京都這攤子渾水裡遊刃有餘的陸丞燕,也沒有想到她這位僅見過兩麵的未婚夫,口氣竟是如此之大,剛剛與老祖宗直許下個蜀王正妃的名頭,如今竟還想著要入主太安城的那座巍峨皇城。
青絲錦袍女子不禁感到陣陣頭暈目眩。
而這時的陸費墀隻是澹澹一笑,老人望向陸澤的眼神裡倒是充斥著不加掩飾的讚許之色:「如今陸家已經開始了往蜀地那邊的遷徙前奏,等著你在前頭真正吸引到了足夠多的目光之後,陸家便會徹底從青州泥濘當中撤身而退,這也是我這趟來太安城的一個原因,整個家族的離開,需要陛下那邊下幾道旨意。」
此刻,就連在京城裡修身多年的楊太歲都感到心頭氣息不再暢通如常。
更不要提眉頭鎖起的陸丞燕。
女子雖被老祖宗稱讚過氣度遠超男兒郎,有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之大氣,可這位大氣的女子怎麼都想不到老祖宗在家族存亡這件事情上竟是「如此任性」,難怪在聽聞陸澤與欽天監裡整出那麼大動靜的時候,陸費墀隻是輕笑兩聲,並未有更多神態變化。
這兩個人,在某些事情上表現出來的東西,竟是極其的相似。
陸澤自信自己可以從不久之後的那場生死對決當中走出來,而陸費墀則是對陸澤的這種自信,給予了更深一步的自信,而老人這次所付出的籌碼是整個陸家,陸澤拿上賭桌的是他的命。
賭命。
陸澤端起陸丞燕遞上的茶水,一飲而儘:「這個世道是最好的世道,也是最壞的世道。尋常百姓賭命隻不過是為了那兩口吃食,為了一家子能吃飽,我這賭命能夠換回來的東西實在太過珍貴,甚至不能夠用價值來衡量,漬漬漬,盆滿缽滿呐。」
陸澤很快見到了隋珠那丫頭。
這位皇帝陛下最為寵愛的女兒,模樣與當初比起來沒有什麼差彆,隻是鼻梁之上的雀斑漸漸變淺,少女初長成,還不到一年的功夫,個頭便攛的很高。
「聽說你在外麵混的很不錯哈?」
「那個叫徐鳳年的家夥都被你一腳給踢了回去?漬漬漬,趙楷,沒想到你這麼厲害呢。」
儘管心裡很是高興,但隋珠的臉上還是
在儘可能的裝著平澹,決口不提她自己是主動出了宮,主動來與陸澤偶遇,陸澤笑著摸了摸這位妹妹的頭。
「哪有那麼誇張,我與北涼世子隻是聊了兩句話而已,人家身後可是有著號稱三十萬北涼鐵騎,如今也拿到了世襲罔替,這我們以後還怎麼比呀?」
隋珠撇了撇嘴,似乎很不滿意陸澤如此看低他自己,輕哼一聲:「那你下一次再見到那個徐鳳年,豈不是要被他狠狠的踹屁股了?」
陸澤哈哈大笑,抬手捏了捏隋珠公主的鼻子,不料後者並未閃躲,眼珠當中甚至有淚花在閃爍,公主殿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微微的哽咽:「趙楷我知道你馬上就要去送死了,母後與四哥談話的時候,我恰巧聽到。趙六哥,你難道真的要被北涼我去與父皇說,讓父皇」
陸澤搖了搖頭,語氣溫柔:「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做的。」
巍峨皇宮占據著太安城裡龍氣最盛的地方,皇宮的主要建築分彆是外朝三殿與內廷六宮,三殿之中的太和殿地位最是尊崇,這也是尋常百姓口中的金鑾殿,舉行盛大典禮、朝賀、傳臚,但皇帝陛下上朝通常在另外兩殿,今日的早朝會設立在太和殿。
宮外等待十二監啟門的官員們麵色依舊,隻是各自藏於暗處的心思已止不住的泛起。
不乏有人把目光放在首次入離陽早朝的陸澤身上,這位殿下衣著華貴的站立在宮牆之下,很是自然的迎接著眾人注視,熟絡的與人打著招呼,引得人們對於這位離陽朝特殊皇子的印象再度提升。
今日算是陸澤正式的在離陽朝權力中心上登台亮相,甚至早朝朝會設立在太和殿都與他有著很大的關係,時辰到,眾人緩緩移步,麵前的重簷廡殿映入眼簾,在左右伸出兩闕隻是都建有聯簷通脊的樓閣四座,明廊相連,四隅各有高大的角亭,栩栩如生的金色龍紋躍然而上。
從皇城正南起,中軸線上,三殿一字排開。
正中央,巍峨的太和殿前,群臣跪拜行禮,山呼萬歲,震耳欲聾。
今日離陽王朝的早朝,身穿朝服的文武百官魚貫入殿內,腰間玉聲琅琅,經久不息,清脆悅耳。
陸澤目光望向前方。
首輔張巨鹿年過五旬,其相貌尤其被人稱道,生得紫髯碧眼,自幼便被稱為碧眼兒,首輔大人可能是注意到了陸澤的目光,微微轉頭,對著他微微頷首,陸澤同樣微笑點頭。
兵部尚書顧劍棠站立在武臣之首。
這時,張巨鹿與顧劍棠二人忽然齊齊望向某個方向,那裡有位穿了一件大太監,穿了件紅色總管衣袍,如同一隻常年在宮中捕鼠的紅貓,安靜站在那裡。
許多官員們隻是遠觀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迅速低頭,生怕被那位臭名昭著的宦官給記住了容貌。
陸澤臉上綻放出濃烈的笑容,這時竟很不合規矩的朝著那位人人驚懼害怕的人貓揮了揮手,後者身影鬼魅,迅速消失在了眾臣的視野當中。
陸澤神情平澹,他知悉大師傅宦官之首的地位依舊尊崇,可不再是前十幾年那般紋絲不動,與皇帝陛下之間的情分越來越澹薄。
一仆侍二主,不管在什麼人家都不合規矩,更不論是森嚴無比的離陽皇宮。
前段時間宮中有位叫做堂祿的年輕太監被趙稚皇後相中,後侍奉在養心殿,其性子溫和,辦事未出果任何紕漏,深得陛下喜愛,被皇帝陛下親自賜姓為宋,宋堂祿如今已是皇宮當中炙手可熱的年輕太監。
而在眼下這個極為特殊的時候,皇帝陛下親近皇後提拔上來的小太監,略顯冷落在宮中侍奉多年的大太監韓貂寺,讓諸臣子的心裡都嗅到絲絲異常感,不少人都暗暗的慶幸沒有去過度親近
那位前些年才入京的身份不明的六殿下。
今日朝會之上,侍奉太監不是那位韓貂寺。
這是那位離陽宦官之首,在這十幾年當值時間裡,首次缺席了離陽朝會。
太和殿上,皇帝趙淳英武強乾模樣,那雙有神的眸子快速掃視過殿上諸臣子,在陸澤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接著禦前太監尖銳嗓音響起,意味著今日的早朝正式開始。
「臣有事啟奏」
離陽王朝境內十九州發生的諸多大事樁樁件件的呈現在眼前,宛如龐然大物一般的王朝機器開始運作,首輔張巨鹿與皇帝陛下的配合已經到了個極度默契的地步,這位被譽為王朝柱石的首輔大人展現出了其真正厲害之處,陸澤在旁默默聽著,腦海裡迅速構造出離陽王朝內部人員的整體脈絡。
朝會最後,已無人啟奏,但這是的皇帝陛下依舊未下達退朝命令。
片刻之後,才有禦前太監宣讀今日朝會之上的最後那道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六皇子趙楷,拜師太歲楊奐,與佛有緣。」
「今,西域之地突發瘧疾,雖已善終,然西地百姓疾苦良久。」
「朕今特賜予佛宗銀瓶,著六皇子替天巡視西境,特此予旨,欽此。」
陸澤神情平靜,快速上前接旨。
碧眼兒首輔張巨鹿輕抬眼皮,望著陸澤的背影,無人知曉這位首輔大人此刻在想些什麼,朝堂之上諸臣望向陸澤的眼神各異,或平靜,如首輔大人;或憐憫,如兵部尚書顧劍棠;或幸災,如青黨另外兩位上柱國溫太乙和洪靈樞。
幾位皇子們都未露出任何表情。
這些久在皇宮當中長大的這些皇子們儼然練出張厲害的臉皮,哪怕內心已經喜悅過甚,但臉上也不會流露出任何真實情緒,四皇子趙篆想著之前與母後的談話,心裡未泛起任何變化。
「你父皇需要一位皇子來掀開與北涼之間全新的那個戰場,趙楷便是最好的那個人選,甚至當初他被韓生宣帶到太安城,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為著這日,蜀地遠比許多人想象中更為重要,你父皇看重這裡,北涼同樣也是,所以這些年諸位藩王紛紛入屬地,唯獨西邊這塊空了出來。」
皇後趙稚應當是天底下最為了解陛下的那個,帝後二人之間那濃厚感情並無半分作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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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更何況還是那位胭脂評次名的絕世美人,這位被皇後娘娘極為看重的女子,其實早早便是那籠子當中的金絲雀,又如何能夠隨意逃走?
陸澤瞥了這位大哥一眼,也沒有瞞著的打算,乾脆的點了點頭。
趙武臉上綻放出極度燦爛的笑容,俯首來到陸澤耳畔,眼神凶狠:「謝謝六弟幫我把你嫂子帶到京城來,希望你能夠活著從西域回來,千萬不要半道死了。」
這時的不遠處,有位大紅衣太監正走在宮城大牆的陰影中。
趙武輕蔑一笑:「漬漬漬,趙家的一條狗,都已經忘記了是誰喂他吃的骨頭。六弟啊,你那位大師傅如今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你是想著讓他給你護送到西域?」
陸澤這時終於開口,笑容很是燦爛。
「我與陳漁一起來的京都,我們在車廂裡待了三天三夜。」
「大皇兄想不想知道我們做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