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公主正式的離開京都以後,剩下個極為現實的問題,擺在了許多人的麵前。
那就是皇家內庫究竟要交給誰來管?
雖說宮中旨意並未詳細說明長公主犯下什麼過錯,但京中不少聰明人都知曉長公主被貶還封地信陽的真正原因是她對於範家那位私生子出手,其目的自是為了能夠繼續掌握內庫的實際權力。
內庫如此的重要,以至於長公主都做出了牛欄街刺殺如此的舉動。
京都頂層的人們以為陛下會收回內庫,隻是隨著東宮太子跟林家郡主之間訂婚的消息從宮中傳出,許多人又難以猜測到陛下的真實用意,難道是為了把內庫從左手移到右手?
各種傳言喧囂塵上,人們都在細細猜測著陛下的真正用意。
範家的那位私生子,漸漸的開始被京裡人遺忘。
範閒之所以能夠入京以後引起那麼多人的注意,自然不是因為他的身份,而是因為他跟郡主之間存在著的那個口頭婚事,很多人都不相信陛下會把內庫這麼重要的地方交給外姓人。
這門婚事最終轉接到東宮那邊,印證了這一點。
此時的範公子還在尋找著他心心念念的雞腿姑娘,隻是他不知道的是這時候的雞腿姑娘已經忘卻了他的存在,身體漸漸恢複起來的林婉兒氣色跟往日比起可以說判若兩人。
原本略顯蒼白的白皙臉頰上充斥著肉眼可見的紅潤,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來都明亮了許多,林婉兒也沒有想到纏繞多年的肺癆病竟然漸漸有了好轉的跡象,這些日子,甚至連每日的咳嗽都要消失不見,隻是偶爾還會習慣性的小聲咳嗽。
「郡主!」
「謝天謝地,您的病情終於看見了恢複的曙光。」
「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從哪裡得到的方子,這神奇藥膳竟然如此的管用,估計再有兩旬功夫就能夠徹底好轉,到時候您也可以風風光光的嫁入太子府。」
老嬤嬤神態激動。
長公主平日裡對於林婉兒的關心極其有限,這位老嬤嬤可以說是看著林婉兒從小長大,自然知曉這位郡主是世上最好的人兒,隻是可惜從小便被病魔纏身,這些年的身子變得日益孱弱。
林婉兒同樣開心。
她以前覺得自己活不了多少歲月,儘可能的不去多想身體的事情,但心底肯定存在著遺憾,畢竟還沒有好好的享受過生活樂趣,雖有父母,但有跟沒有似乎也沒有什麼區彆。
直到今日,她知曉自己也可以跟正常人一樣的生活,心底不由泛起喜悅。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還是最近這段時間陸澤來到皇家彆苑的次數多了起來,對待這位跟自己一塊長大的承乾哥哥,之前的林婉兒隻是當成兄長一樣看待,隻是在知曉他們二人要在某天結婚生子以後,她心裡還是十分羞澀。
這段時間,兩個人之間的感情迅速升溫。
陸澤成功的把自己在婉兒心裡的形象轉變過來,不單單是以往的那種關係,既然最終確定下來了婚事,陸澤便會好好的待婉兒這個姑娘,至於那位範家公子,隻能說哪裡涼快哪裡待著去。
可憐的範閒還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雞腿姑娘,跟他的婚約已經解除。
甚至忘卻了他的存在。
陸澤跟婉兒之間的婚事,引得京城裡的風雲漸起。
而真正對這門親事感到極度不安的,還是二皇子李承澤。
長公主離開京都,陸澤為首的太子黨沒有什麼反應,反倒是二皇子的心裡很是不安,這種不安隻有他一人知曉。
因為他跟李雲睿之間存在著共同利益關係,而這種利益的來源自然是皇家內庫。
兩個人通過走私,以北齊為支點,不斷的輸送內庫的利益進入到自己口袋裡。
如果用後世的話來形容,這有點類似於另一種程度上的洗錢,源源不斷的銀子流入到李雲睿以及李承澤的口袋裡,北齊那邊很是樂意配合進行走私,一來有不菲好處可以吃,二來可以借此引起南慶的內亂,何樂而不為?
所以在李雲睿離開京都以後,真正慌神的是二皇子殿下。
李承澤平日看起來不爭不搶,澹然處事的態度倒是吸引了不少的人加入到他的麾下,甚至連葉家那位葉靈兒私下都為之傾心,這位老二的形象建造無疑比之前的太子要強上不少。
李承澤在長公主臨走前見過她一麵。
隻是可惜李雲睿已經有些自身難保的跡象,她自己都不知道以後內庫還能不能夠插手進去,這令二皇子這幾日時間裡都臉色陰沉,不知道父皇把婉兒許給太子究竟是何意。
他前些日子還費了好大功夫去拉攏那位範家私生子,為此甚至還吃了不少的癟。
這轉過頭來發現,皇家內庫竟然要到太子手上。
「難不成,父皇就是鐵了心要把皇家內庫交到太子手裡?」
「甚至為此趕走了長公主?」
二皇子府裡的暗室裡,寥寥的燭火照的李承澤臉色有些捉摸不定。
最初的時候,這位二皇子其實跟他母親淑貴妃一樣,在宮裡過得雲澹風輕、與世無爭,除了念書之外,什麼愛好都沒有,那時二皇子的理想是當一個閒散王爺努力往學術方麵發展,想著將來可以成為照耀南慶文壇的一朵明媚之花。
隻是慶帝並不打算讓二皇子走上這種閒散寡澹的人生。
那時候入住東宮兩年半的太子李承乾就已經展現出來喜愛風月的本性,心裡很是不喜的慶帝於是便將二皇子拉到台前,將其打磨成為太子的磨刀石。
直至今日,李承澤儼然被培養成為了外熱內冷的皇族子弟。
甚至敢利用從內庫僎取的暴利創立屬於私軍,而且身邊還圍繞著不少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在京都裡可以跟太子一方分庭抗爭,絲毫不落下風。
李承澤嘴角泛起冷冽的笑容,眼神裡露出幾分嘲諷。
「父皇。」
「從我十二歲那年起,你說我賢德兼備,將來做個親王實在是委屈;十三歲的時候,你封我為王;十四歲的時候,就在宮外修了宅子,表麵上是將我趕出宮去,實際上卻給我自由地交納群臣的機會;十五歲的時候,你又讓我入禦書房旁聽朝政之事」
李承澤死死握緊拳頭,手背上青筋爆出,隻聽見他瘋笑出聲。
「既然您讓我爭,讓我搶,那我就爭,就搶。」
「慶國的天,早就該亂起來了!」
自從上次在陳園跟陳萍萍見過一麵以後,陸澤並沒有再過多的跟這位監察院院長接觸,但他相信這時的陳萍萍已然開始更為深入的調查當年之事,這位收到萬千聖卷的院長,最終還是會因為那位女子跟慶帝反目成仇。
原著裡陳萍萍的結局很是淒涼,最終被憤怒的慶帝下令給淩遲處死。
身為孤家寡人的慶帝最為恨的便是背叛,他行事的原則不包含半點感情在裡麵,完全就是從利益二字出發,不然當年他也不會對剛剛生完孩子的葉輕眉痛下殺手。
很快,皇宮中的父子家宴又到了,隻是這次卻多出來了個人。
範閒。
陸澤跟李承澤到宮中小苑的時候,兩個人並未多說什麼,之前的二皇子還會故意的找陸澤搭話,隻是今日的他似乎沒有了之前的那種心性,獨自坐在湖邊的長椅之上。
很快,侯
公公帶著這次家宴的另一位主角到來。
陸澤神情正常,而李承澤則是稍顯驚訝的轉過頭來,不知道這次家宴怎麼會有外人來。
「範公子今日與二位殿下一同用膳。」
侯公公把範閒送進來以後很快離開。
李承澤臉上泛起笑容的去跟這位範公子打起招呼,儘管皇家內庫估計不會再到範閒手上,但他好歹是司南伯的私生子,朝堂上少有大臣知道範建跟皇家之間無比親密的關係。
遠在儋州的那位範老太太當年就是慶帝的乳母。
範建當初便是在誠王府跟著世子,也就是如今的慶帝一塊長大,所以範家跟靖王府的關係莫逆,二皇子自然想要徹底把那位戶部侍郎給拉到自己的船上,所以此刻對待範閒的態度倒也熱情。
陸澤隻是朝著範閒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陸澤並沒有招攬這位範公子的打算。
因為陸澤知道範閒這種人並不是那種可以招攬的人,雖是從儋州那種地方來到京裡,但範閒骨子裡的傲氣令他並未把所謂的皇室血脈當成一回事。
再加上跟範閒在之前鬨了些不愉快,陸澤沒有心思對範閒熱情以待。
很快,一身澹墨色淺袍的慶帝來到亭苑裡,身邊已然沒有服侍之人,慶帝威嚴的目光掃視了陸澤三人,最終放在了範閒的身上,神情看起來有些莫名。
「今日,朕不在這裡。」
「你們哥仨兒好好在一塊吃一頓吧。」
慶帝說完話後便轉身離開。
李承澤跟範閒此刻都沒有察覺到慶帝口中的關鍵詞「哥仨兒」,二人隻是對今日這頓飯感到些許莫名其妙,陸澤直接端起碗快吃飯,沒有理會身邊聊的很火熱的倆人。
範閒倒是會時不時的往陸澤這邊看兩眼。
自從他入京以後接連吃癟,範公子滿腹的疑惑,最終才把目標鎖定在陸澤身上。
尤其是那日在牛欄街暴揍郭寶坤,當時人證的忽然出現打亂了範閒的所有部署,他提前準備的那些東西全都沒有了用武之地,最終隻能老爹範建出馬,侍郎大人掏錢保平安。
範閒心裡極為不爽。
但對於這位黑暗中的敵人還是十分重視。
入宮前,範建提醒過範閒,這次估計兩位皇子都會當麵招攬他,雖然跟林家婚事告吹,但陳萍萍那邊的打算可以落入實處,失了內庫,但可得監察院。
隻是令範閒意外的是,這位太子殿下見到自己後隻是微微頷首的打了聲招呼,並沒過多對話。
範閒心想,難道是這位太子已經確認他們範家上了二皇子這裡的船?
但實際上,卻是陸澤壓根並不怎麼看重範閒,相對於範閒,陸澤還是對於範建以及陳萍萍這種朝堂上的聰明人更感興趣,對範閒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趣。
論身份,你是皇帝私生子,我是皇帝正兒八經的兒子,還是東宮太子。
論背景,你後麵有個機器人五竹,但我家傻妞更變態。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陸澤知道範閒這種人不是利益能夠拉攏,既然這樣又何必自討沒趣。
陸澤沒有跟範閒對話的想法,但後者卻主動說起話來:「太子殿下,我聽說您跟那位郡主婚約已成?那我還得恭喜殿下抱得美人歸。」
此刻的陸澤終於變得有些忍俊不禁。
這範閒竟然還高興於自己接手了他不想要的那門婚事?
「多謝。」
「我與婉兒定在十月大婚,到時派人給範府送請柬,範公子彆忘了上門喝杯喜酒。」
範閒拱了拱手,輕笑出聲:「好說好說!」
二皇子
李承澤表情並不是怎麼好看,因為這內庫所有權不知道會不會落在太子頭上,如果慶帝真的把內庫正式的交給太子,那隻能說這門婚事絕對是超值。
範閒主動的找陸澤對話。
他很是想要了解下陸澤的行事風格跟談吐做派,顯然在心裡已經把陸澤當成了他真正的對手,那次暴揍郭寶坤的結果並不算好,並未令範閒吐了心裡惡氣,他真正想揍的人是麵前這位談笑自若、氣質斐然的太子殿下啊!
家宴還未結束,陸澤便起身準備離開。
「殿下要走?」
範閒很是不合身份的詢問起來。
陸澤倒是不在意他的這種無禮,笑了笑:「今日約好跟婉兒一塊去慶廟,以往的時候都是父皇帶著婉兒去,每次慶廟那邊都是守衛森嚴,雖安全,但卻缺了燒香的煙火氣。」
陸澤很快離開。
而範閒這時候卻石化在了當場。
李承澤察覺到範閒的異常,開口問道:「怎麼了?」
範閒呢喃自語:「殿下,這這位郡主時常去慶廟嗎?」
李承澤點了點頭:「婉兒的身子不好,平日都很好能出門,隻有父皇閒暇的時候會帶著她出去慶廟轉轉。」
範閒呆滯在了原地。
「不」
「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