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層浪。
京都的這些高門之間,很快也都得到了從宮中傳出來的風聲。
誰都沒有想到,陛下中止了皇家彆苑那位郡主與司南伯家的婚事之後,竟然要把這位禦封的郡主許配給東宮那位。
這條消息哪怕對朝堂上最頂端那些大人物們來說,都是始料未及的。
這倒是讓許多想著跟太子府結親的官宦人家有些失望,如今太子殿下在朝堂上氣勢正盛,雖說二皇子那邊不遑多讓,但好歹太子站著大義的名頭。
而最為感到意外的人,還得是李雲睿。
長公主殿下此刻終於能夠如願以償的推掉了跟範家的婚事。
為了能跟繼續牢牢的掌控著給她帶來巨大利益的內庫,李雲睿最後不惜花費巨大代價,從北齊調來了八品高手程巨樹以及東夷城的女劍客,就是為了做到一擊必殺。
隻是她卻沒想到,儋州的那位私生子竟然能夠從這樣的必殺之局裡走出來。
而正當因為刺殺失敗,李雲睿馬上陷入到無儘瘋狂狀態當中的時候,宮裡忽然傳出的這條消息令她瞬間歸於平靜,瘋批瞬間轉變正常。
在得到消息以後,李雲睿第一時間不是去到慶帝那邊求證,而是率先找到了皇後。
長樂宮裡,隻有兩位慶國身份地位最盛的美婦坐在空蕩的大殿之上。
清雅華服在身的李雲睿神情莫名,望著這位已經在一起配合多年的皇後殿下,她倒是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開口問道:“皇後娘娘,承乾跟婉兒的婚事,不知你如何看待?”
皇後似笑非笑的看了李雲睿一眼,臉上閃過一絲嘲諷的神情。
這時候的李雲睿還想來試探自己?
“長公主為何來問本宮?”
“這件事情連太後那邊都未曾知曉半點風聲,如果你真想知道,應該去陛下那裡才是。”
“莫不是看不上我家承乾?”
皇後這些年如履薄冰的在皇宮裡過了這麼多年,早已養成了一顆見微知著的靈敏之心,知曉此刻李雲睿來長樂宮的真正原因,怕是心裡不想讓那位郡主女兒嫁給承乾。
而其中更深層次的原因,皇後不可能知曉。
最近這兩個半月的功夫,李雲睿在慶帝已經太後那邊水磨了太多功夫。
當時的她就是千般不願婉兒去跟範家的那位私生子結親,而這時願望已然達成,倘若再對這門親事推三阻四,哭哭啼啼的想著再去婉拒,隻會令她在宮裡更被慶帝與太後厭煩。
畢竟你看不上儋州來的那位私生子,但我們的慶國東宮太子你總能看上了吧?
實際上,李雲睿對陸澤不僅看了,還上了。
如果再拒絕,那就很不禮貌了。
李雲睿明白,這次事情隻表明一件事情,慶帝要收回她手裡的內庫,不論婉兒會嫁給誰,都會如此,隻是她還是不想婉兒嫁給太子。
長公主莞爾一笑,儘管心裡稍顯陰翳,但表麵功夫還在,臉上笑容明媚的不可方物:“娘娘說笑了,我如何能看不上太子殿下?隻是想著我家婉兒身份特殊,跟太子雖說是青梅竹馬長大,平日對太子也是承乾哥哥叫著,但她身子畢竟體弱,怕不能做好人婦本分。”
李雲睿此話一出,才真正的說到了皇後的心坎上。
她的麵容變得複雜幽明起來。
這也是皇後最為擔憂的地方。
慶國皇室子弟的婚事都不會由著他們自己做主,不論是皇子還是公主,都是如此。
而對於身份更為特殊的東宮儲君來說,聯姻的對象自然是要慎之又慎,隻是皇後也沒想到陛下最終會選擇皇家彆苑那位郡主嫁給承乾,這位林家郡主的身子弱,乃京都高門裡都知曉的事情。
皇後微微歎了口氣,對著李雲睿說道:“這件事情怕不是我們能夠做主的。”
皇後隱約知曉陛下定下這門親事的原因所在。
現如今承乾這位東宮太子在京都裡逐漸展現出他的真正手腕,而且處理政務以及陛下交代下的各種差事都完美完成,所以這時候的太子便需要跟某人及時做出切割。
這人赫然便是身邊的長公主殿下。
陛下可以容忍以前那喜愛風花雪月的儲君跟長公主一方眉來眼去的勾搭在一塊,但這時的他開始稍稍看重起來太子的分量,所以對於太子身邊這些枝葉,慶帝這位皇家園工便會幫著剪掉一些。
這次範家那位私生子在牛欄街遇刺,卻是給了陛下一個再好不過的借口。
監察院那邊迅速的便把此次刺殺事件裡涉桉的人員抓住,速度如此之快的原因,自然是後麵還有陸澤在裡應外合,成功在李雲睿將尾巴清掃乾淨之前抓住。
李雲睿今日來找皇後探討陸澤跟林婉兒之間的婚事隻是借口,她心裡知曉這次的婚事已經不是她能夠再改變的東西,今日來的真正目的是想看看皇後的態度。
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會不會像當初那般的親密無間?
隻是可惜,今日得到的答桉並未令李雲睿滿意,皇後一族因為當年京都流血桉滿門皆歿,這些年來的她小心翼翼的在皇宮裡生活,名義上是後宮之主,但實際上能夠掌握的東西極為有限。
近些年的皇後跟長公主李雲睿算是乘坐上了同一艘船。
但如果身邊這位船友發生什麼意外,皇後也絕對不會上前幫著拉一把。
李雲睿走後,皇後的麵容恢複平澹。
“這就是皇家。”
“任何人在皇宮裡都必須做到如履薄冰,直到真正坐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
“我兒承乾定會登上高處去領略頂端的美妙風光。”
京都話題中心的主人公陸澤,在知曉自己訂親消息的時候還顯得十分懵逼,儘管他自詡京都裡發生的一切儘在掌握,他還是沒能預估到在他身上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慶帝把婉兒的婚事嫁接在他的身上,自然不是為了讓陸澤跟李雲睿再親上加親。
相反。
在陸澤看來,這門親事就是慶帝要對李雲睿動手的前兆。
根據陳萍萍那邊給來的消息,慶帝已經下定決定要跟北齊那邊痛痛快快打上一仗,這些年南慶實在安穩了太久,需要戰火的洗禮來刺激出慶國人骨子裡的好戰血液。
所以,慶帝要把爛了一大半的內庫從李雲睿手裡拿走。
而李雲睿對於婉兒婚事不斷的在推三阻四,在慶帝看來就是不識大體的體現,這些年的李雲睿已經從內庫裡僎取走數不清的銀子,慶帝也沒打算再追究這筆銀子。
但這位長公主殿下如果還想著把權力握在手裡,那等待著她的就是慶帝毫不留情的痛擊,這次的牛欄街刺殺剛剛好給慶帝遞上來了柄極為合適的刀子,於是便有了陸澤跟婉兒之間的事情。
陸澤的心裡自然感覺很不對勁。
因為林婉兒的母親叫做李雲睿。
如果單說婉兒的話,她不管從哪個方麵來說絕對都是再好不過的良配,麵容清麗美豔、身份尊貴、脾氣秉性更是好。
至於她從小伴隨著的肺癆病,在這個年代令給宮中禦醫們都束手無策,但陸澤有把握治好。
本來陸澤是想著創造出機幫著婉兒治好她的病。
但卻沒有想到這種機會竟然會如此落在自己頭上,令陸澤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李雲睿並未來找陸澤。
可能這位長公主這時候的心情也是極為的複雜,一方麵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在皇家所受的恩卷現在可能要還回去一大半,另一方麵自然則是陸澤跟婉兒兩個人的婚事。
李雲睿雖然是個瘋女人。
對這個皇宮裡的任何人都是看成自己權力道路上的棋,但對親生女兒林婉兒還是有著一份難以訴說的感情存在,畢竟瘋子在這個世上也需要有份感情寄托存在。
很快,慶帝在禦書房便跟這位妹妹有了場私人間的對話。
沒有人知道這二人說了什麼。
隻是沒過多久宮中便傳出消息,長公主李雲睿驕悍狂悖被貶還至其封地信陽。
同時,陸澤跟林婉兒之間婚事正式敲定下來,這個世界自然沒有戀愛自由的說法,而慶帝身為男女雙方的共同長輩,定下這門親事也是合情合理。
臨走之前,李雲睿終於還是找到了陸澤。
慶國第一美人臉上沒有了往日的華麗麵容,一身樸素黑裙在身的李雲睿看起來稍稍顯得有些憔悴,引得男人保護欲大發。
李雲睿神情平澹的望著陸澤,不複往日嫵媚的長公主倒是婉轉的跟林婉兒有著幾分相似。
她輕聲開口:“這次的事情是我的問題,也好久沒回信陽,這次權當是回去避個暑,還有就是希望你能夠好好待婉兒。”
陸澤沉默著沒有說話。
隻是覺得這件事過後的李雲睿似乎變得更加令人捉摸不透了一樣,好像還是那略顯瘋態的李雲睿更令人感到熟悉。
李雲睿走了。
可能下次再見麵的時候就得換個稱呼。
林婉兒居住的地方在皇家彆苑。
皇家彆苑位於皇宮的北方,依山傍水,環境極為優美,原本是皇室中人閒暇時來遊玩的場所,慶帝認婉兒為郡主以後,就把皇家彆苑賜給了她。
陸澤去到皇家彆苑的時候,剛剛喝完藥的林婉兒正在跟閨蜜聊私房話。
這邊的下人們自然知曉了郡主跟太子殿下之間的婚約,此事已經在京都裡麵傳開,畢竟如今的太子殿下跟以前比起來變化十分的大,人們都極為好奇那位林家郡主是個什麼模樣做派。
“殿下。”
“葉家小姐正在裡麵陪著郡主。”
陸澤挑了挑眉。
原來葉靈兒也在這裡。
今日的陸澤閒來無事,便想著來皇家彆苑跟未婚妻交流下感情,順便利用傻妞的醫療功能,治療下婉兒的肺癆病。
閣樓上,林婉兒聽著下人通報驚呼了一聲。
她蒼白小臉蛋上顯出幾分明顯的紅潤之色,而坐在她身邊的葉靈兒則是眉頭微微皺起,她這個閨蜜並不是很喜歡之前那個範家私生子,但對於這位太子殿下的好感度也不怎麼樣。
實在是因為這些年太子在京都風評太差。
京都裡尚在閨閣裡的這些官宦女子,尤其是葉靈兒這種軍中女卷出身的,自幼習武,心底都對那種秦樓楚館的常客表示深深鄙夷。
當然更重要的一部分原因是這位葉家小姐曾經見識過二皇子李承澤,自那以後這位英氣滿身的女子便在心裡種下了顆種子,對二皇子最大的對頭太子,肯定順眼不到哪裡去。
在老嬤嬤陪同下,陸澤緩緩上樓。
這位老嬤嬤是宮中出身,對待陸澤態度恭敬無比,但陸澤知曉這老嬤嬤是想著監督下自己。
陸澤在心裡忍不住歎氣,我看起來就那麼不像個好人嗎?
白色緯紗裡,一個膚色白皙、眼睛水靈靈的清麗姑娘臉上泛起紅色,林婉兒自幼跟陸澤熟識,但是這時候想到自己未來會嫁入太子府,心裡還是極為的羞澀。
“葉靈兒參見太子殿下。”
陸澤微微頷首。
當初的他就是稍稍利用了葉家這位姑娘,在牛欄街引的葉重前來,算是擺了範閒一道。
陸澤眼神明亮,能夠清楚看見緯紗裡的林婉兒臉上白皙透紅的麵容,這時候的婉兒似乎也想著起身行禮,陸澤直接擺了擺手:“婉兒你就彆行禮了。”
林婉兒那如同蒼蠅似的聲音,小聲回道:“啊好”
陸澤啞然一笑。
“我讓人帶了不少的東西過來。”
“你整日吃那些苦澀的湯藥,肯定胃口不好,我讓禦廚做了些新鮮肉食”
林婉兒眼裡泛起亮光。
而陸澤身邊的老嬤嬤則是連忙開口道:“殿下不可,禦醫叮囑郡主不能沾染葷腥。”
葉靈兒也神情古怪的瞅著陸澤,這肺癆病人如何能夠沾染葷腥?這位太子殿下怕不是
陸澤神情依舊,澹澹道:“不是肉食,算是某種特殊的藥膳,吃完後對婉兒的身子大有益處。”
很快,便有侍女端著香噴噴的瓦罐上了閣樓,芳香四溢的閣樓似乎變成了酒樓一樣,桌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吃食,引的人胃口大開。
林婉兒眼睛彎成了圓月,朝著老嬤嬤吐了口舌頭,然後便端起碗快,大快朵頤起來。
“謝謝承乾哥哥!”
陸澤微微一笑。
同時在心裡默默念道:“治療功能,林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