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慶廟比往日裡熱鬨了許多。
每月的農曆十五都是京都周遭山上那各個寺廟最熱鬨的時候,在今日閒暇下來的京都百姓通常會選擇攜家帶口的上山燒香祈福,尋一個心安,享一份愜意。
而慶帝每次在宮中舉辦的家宴也是十五這天。
隻是這次的家宴卻多出了範閒這位不速之客。
想著臨走時候對那位範公子說的話,陸澤啞然一笑,飯局上這貨還在故意的給自己添堵,陸澤臨走前簡簡單單一番話就完成了通殺。
想來此刻範閒的心情並不會很好。
自詡聰明無比的範公子此刻應當能夠想到,那日入京在慶廟裡見到的人便是婉兒。
可惜的是這位雞腿姑娘跟他沒有了既定的緣分。
「承乾哥哥,你笑什麼呢?」
「啊,沒什麼。」
林婉兒小聲哦了一聲,然後抬起頭,眼神略顯興奮的觀察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不遠處,在那扇鎏金黑底、寫有慶廟二字的木匾前,可以看見三三兩兩來到慶廟祈福的京中百姓,熙來攘往的人們造就了這煙火人間,林婉兒帶著頂長沿帽將白皙臉頰遮掩大半,嘴角揚起露出兩顆小虎牙的她,正好奇打量著如此熱鬨的慶廟。
廟前擺著不少的桉牘,放置著大大小小的香火。
在大門的位置還擺放著一大鼎,古香古色的鼎上鐫刻著四個楷體大字,心誠則靈,路過的不少百姓都會把提前準備好的「心誠錢」投入進去,為保個心安。
「唔。」
「以前都是舅舅帶我來這裡,但卻沒有見過慶廟還有如此熱鬨的一麵。」
林婉兒正很小聲的朝著身邊陸澤說著話,語氣稍顯雀躍的清麗姑娘看起來心情很是不錯,白裡透明的臉頰在金色陽光渲染下有著彆樣的美感。
陸澤將這份美儘收眼底,笑著對婉兒點了點頭。
他輕聲開口道:「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去看更多、更美的風景。」
婉兒目光認真的望著陸澤,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滿是幸福。
她重重的點頭,嘴角揚起的弧度變得更大。
兩個人如同普通的香客般在慶廟裡逛了許久,身邊自然有著隱藏起來的護衛以及侍候婉兒的老嬤嬤跟侍女,隻是陸澤能夠通過傻妞第一時間察覺出身邊是否有異常情況,這些侍衛隻是明麵上的保鏢。
「對了,承乾哥哥。」
「昨日我二哥來到皇家彆苑看我,見我身子好上了許多,他很是開心。」
林婉兒這段時間跟陸澤之間關係更為親密,她有什麼事情基本上都會想著跟陸澤說,婉兒口中的那位二哥自然是宰相府的二公子林共。
陸澤倒是想了許多。
長公主上次策劃牛欄街刺殺並沒有選擇去跟陸澤商量,以往不管什麼事情李雲睿都是會跟陸澤一塊商量著來,隻是這段時間的她敏銳察覺出來了陸澤的某種疏遠,最後選擇跟林共共同策劃。
李雲睿是個極為聰明的人。
在京都這個特殊的地界用如此的武力手段刺殺範閒,儘管提前做好了準備,把程巨樹以及幾位女刺客偽裝成是北齊想要挑動慶國內亂派出的殺手,但京城裡真正的聰明人實在太多,這樣的伎倆不一定能夠瞞過去,所以李雲睿便把宰相府給拉上了船來。
這位慶帝明麵上將李雲睿貶還到了信陽,不知道私下裡是否有著想削削那位林宰相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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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皇嗣之間聯姻對象極為看重,跟皇家子嗣沾親,同樣也是得付出應有的代價。
不管在哪個年代,甜棗跟棒子通常都是會一塊襲來。
婉兒儘管名義上跟林家並未關係,但實際的血脈並不能被抹去,已經做到位及人臣的宰相林若弗,若是再跟陸澤這慶國的未來儲君還沾著女婿跟老丈人關係,那以後慶國的朝堂上誰還能夠製約這位宰相爺?
在慶廟又轉悠了小半個時辰,陸澤帶著婉兒準備離開。
隻是沒想到臨走的時候卻在門口遇見了範公子,這時候的範閒正直勾勾的望著陸澤身邊的婉兒,此刻的婉兒也注意到範閒的目光,婉兒朝著陸澤不好意思說道:「他就是那次我在慶廟遇到的那位公子。」
陸澤點了點頭。
婉兒跟他說起過當初偷吃雞腿被發現的糗事。
「範兄。」
「慶廟祈福十分靈驗,你可以前去試試。」
陸澤二人朝著範閒簡單打了聲招呼後便離開,望著陸澤跟婉兒一個車駕逐漸消失在視線當中,範閒似乎能夠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這位心心念念的雞腿姑娘似乎已經忘卻了他?
「不」
「不!
」
背景音——(雪花飄飄~北風嘯嘯~)
不出陸澤所料,很快他便接受到了來自於宰相府的邀請,相爺林若弗邀請陸澤一聚,而負責送信的自然是那位林共公子,陸澤跟林共算是熟識。
「殿下。」
「婉兒雖未入我林家族譜,但乃我親妹子,父親大人還是希望能夠跟您在大婚之前見麵談談。」
林共是位長相十分英武的年輕人,眉宇之間跟婉兒有著幾分相似。
自從林家跟範家婚事傳出去以後,宰相府的許多謀士便覺得陛下一直都在削宰相大人的臉麵,隻怕是為以後太子繼位在做打算,因為太子跟長公主之間關係緊密,陛下要將長公主的影響力從東宮那邊移走,而宰相府這裡同樣也是如此。
宰相府裡有不少人都想著除掉那位範家私生子。
這樣可以將內庫的局麵暫時穩住,而且還可以令太子殿下察覺到長公主以及宰相府對於他的助力,繼續與府裡建立良好的同盟關係。
隻是誰都沒想到範閒從那種刺殺裡活著走了出來。
而後麵發生的一係列事情使得宰相府處在了個十分尷尬境地當中,先是長公主李雲睿被貶回封地信陽,再是林婉兒跟陸澤之間婚事的忽然正式敲定,人們見識到了陛下的神鬼手段。
陸澤端坐在主座上。
林共神情恭敬,但眼神稍顯有些不太自然。
這次刺殺範閒的事情是他聽取了長公主的建議,借用宰相府的名義配合長公主動用了些許軍中的力量,否則程巨樹那八品實力無論如何都不會順遂的到達京都。
「這段時間。」
「在事情正式解決之前,你哪裡都不要去,就待在府裡。」
陸澤望著這位未來的二舅哥,語氣絲毫不客氣。
「我想,林相也是這個意思。」
陸澤平澹但極具威嚴的目光下,林共最終默默低下了頭。
「是。」
兩天後,陸澤赴約去到宰相府。
這次的陸澤是光明正大乘坐著東宮車駕去往的相府,上次去往陳園是由陳萍萍來安排,陸澤知道絕對像不是明麵上一樣,由王啟年駕車送陸澤出城,監察院在暗下應該還做了諸多看不見的安排。
至於這次去往相府,陸澤也沒有瞞著的打算。
畢竟陸澤沒多久的時間就要跟婉兒成婚
,這時候來見見未來老丈人沒什麼問題。
如今慶國天下號稱建國來未有的盛世,連帶著慶帝都被那些禦史拍馬屁叫做什麼千古第一明君,慶帝自然不是個喜歡被拍馬匹的人,但千古第一明君的稱號他很喜歡,因為他就是立誌於統一這片大陸,完成古往今來曆代君王們未曾完成之壯舉,海內海外肉眼所見之地,隻有慶國的旗幟在空中飄蕩。
同樣,朝堂上還有位千古第一女乾相。
這位女乾相赫然就是林若弗。
林相出身貧寒,通過科舉考試一步步走到如今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人的位置,坊間傳聞並未世家大族子弟林若弗在朝裡宮裡並未有半點依仗,同樣沒有厚實的背景關係,這樣白板的人物能夠在慶國朝堂上走到如此位置,浮浮沉沉但始終站在文官行列最前,令人詫異萬分。
李雲睿跟林若弗之間的事情屬於皇室禁忌,能夠知曉的人僅有寥寥幾人。
陸澤的到來,使得宰相府大開正門。
通過林府的占地構造以及華麗的布局便知道這位相爺的清貴形象隻是假象,私下裡估摸沒少收受賄賂,不然也不會在寸土寸金的京都擁有如此的院子。
宰相府並不是京中最大的宅子,但卻是京裡最富有的宅子,門前各種裝飾已經脫離了俗世眼裡的豪氣,轉而朝著貴氣進發,清一色全是高檔物件,除卻皇宮外,那位累世官宦的高門都難以比擬相府的,由此可見這千古第一女乾相的由來絕對非虛。
很快,陸澤便見到了這位未來的老丈人。
隻是想著跟李雲睿之間那奇怪的關係,陸澤心裡又唉聲歎氣起來,不知如何稱呼才好。
這位名聲在京都很是響亮的宰相大人是位眉清神秀的中年男子,臉上皺紋漸起,但一雙眸子卻是炯炯有神,隱約能夠看出當年林若弗也是位美男子。
「老臣見過太子殿下。」
林若弗朝著陸澤恭敬行禮。
哪怕這是在自家宅子裡,哪怕兩個人這次是私下的會麵,但林相爺還是一如既往按照規矩行禮。
「相爺不必多禮。」
「今日來是為討論婉兒。」
林若弗早早便屏退了左右。
甚至連最親近的朋友、最私密的謀士袁宏道都被他給叫了出去。
「在談論婉兒的事情之前,我想先跟相爺談談二公子的事情。」
「這次的牛欄街刺殺一事,應該還沒有落下帷幕,不僅僅是陛下那邊,遇刺的範公子那裡也有人正在尋找著真凶。」
林若弗微微挑眉。
這段時間的他在朝堂上也見識過太子的變化,隻是沒想到此時太子跟往日比起連氣質都華貴了許多,談吐做派、胸襟城府,跟禦書房裡的那位已經有了三四分的相似。
「所以我已經提醒過林共,事情未完之前不要離開府裡。」
不單單是為了跟林共之前的關係,還是因為陸澤不想要讓婉兒在婚前傷心,這些年的她雖然住在皇家彆苑,但林家的人跟她畢竟有著血脈聯係割舍不掉。
林若弗略顯驚訝:「哦?殿下的意思是有人敢對我家共兒動手?」
說這番話的時候,林相爺口裡自然而然的帶上了一丟丟的霸氣,這是多年擔任慶國宰相養出的氣質,自信在京都這個地麵沒有幾個人可以穩穩的壓過他。
當然,除了監察院的那個老瘸子。
陸澤笑了笑,想著五竹對於範閒的愛,他開口道:「林共既然敢對司南伯的私生子動手,那彆人對丞相府的二公子動手,想來也不算什麼大事情了吧?」
林若弗眉頭緊緊皺起,似乎並未考慮到這一點。
他原本心裡思慮著的
都是陛下那邊對自己的態度,以及臨到眼底的婉兒婚事,隻是沒想到林共那邊聽信了李雲睿的話,竟借著宰相府的名義對範閒動了手,而且還未成功。
「謝過殿下關心。」
「既然如此,那就讓林共這些日子先待在府裡。」
陸澤微微點頭。
但他還是稍稍提醒了幾句,外麵正在尋人的那位,武功不低。
「哦?不知此人有多高?九品?」
陸澤並未細說,隻是告訴林若弗早日跟範家那邊解開誤會才好。
林若弗歎了口氣,對著陸澤說道:「司南伯那邊一直想著跟我家婉兒成就姻緣,實在拗不過,我也想著婉兒到了年紀,隻是沒想到事情竟鬨成了現在這番樣子,婚事沒成還結了仇怨。」
陸澤微微一笑。
知道麵前這個老狐狸是故意在把皮球往自己這裡踢。
要是林家跟範家能夠結親,那他們兩家之間再大的仇怨都會化解開來,但眼下這門親事卻是落在了陸澤的頭上,林女乾相便開始想著讓太子殿下幫著把範家那裡給擺平。
「林相。」
「父皇那邊並未宣告婉兒的身世,對外隻是說是收養的義女。」
「不然的話,皇子娶郡主,聽起來多少也有點不太好聽,不是麼?」
陸澤的意思很簡單。
你是婉兒的爹。
但可惜你在婉兒的婚事上壓根就沒有什麼發言權。
隻見林若弗捂著嘴巴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陸澤在林府待了許久後離開。
不久後,謀士袁宏道出現在林若弗身邊,詢問情況。
林若弗望著門外,呢喃自語:「殿下現在,跟陛下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