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巫羨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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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少祭司……”

翠羽聲線顫抖,隻覺眼前一切像是在做夢一般,不由得緊盯著台上。

芊芊也不自禁看了眼杯子,裡頭也不是酒呀,怎麼就醉了?

眩術師?他怎麼會是什麼眩術師?

他明明是巫的後人、是舅舅最得意的弟子、是南照最年輕有為的少祭司……

巫羨雲。

“啪”。

少年打了個響指,無數的羽毛和花瓣從天上紛紛而下,他就在這落花和落羽中,腳尖一點,旋飛而起,風掀起他的袖袍,如一隻浴火的朱雀般儘情遨遊天地。

卻在即將觸頂的那一霎,風住花儘,少年也急急往地麵墜去。

“看,那是什麼?”

絲線。

白色的絲線,數不清的萬縷千絲,湧動著,纏上少年的手腕、腳腕和頸間。

而他無論撕扯還是打滾,都擺脫不掉這些絲線。

像是有一隻蠶在不知疲倦地吐絲,四麵八方湧來的雪白的絲線,纏上少年,直到把他層層疊疊地裹成一個繭。

一個雪白的繭。

那繭似有生命那般,躺在那如心臟般搏動,倏地被一道神秘的力量吊掛起來,懸在一棵不知何時出現在台中央的枯木上。

戴著鬼麵,打著赤膊的漢子衝上台。

他們舉著火把,圍著那枚繭,背著弓箭,嘴裡念著詭異的咒語。

忽然大喝一聲:“殺!”

“噗呲噗呲噗呲!”

繭上插滿了利箭,萬箭穿心,雪白的繭由裡到外地逐漸被鮮血浸透,成了一個血紅色的繭,詭異可怖非常。

“啊!”有人大叫一聲。

永安的眼睛也迅速被捂住。

“這是怎麼回事?”

“殺人了?”

“這麼久沒有動靜,莫、莫不是死了?”

突然,細微的一聲“嘭”!血紅的繭身上,像是有燈花爆開,緊接著無數閃著粼粼的紅光衝天而起,宛若濺射的火焰。

可若定睛細看,就會發現那些紅光,乃是一隻一隻細小的蝴蝶。

每一隻蝴蝶全身都燃燒著金紅色的焰火,飛過湖泊時照亮了湖水,飛到眾人身畔,每扇動一次翅膀就會帶來一陣灼熱。

光時明時暗,萬千蝶影中,芊芊眯眼朝台上看去。

隻見少年好端端地站在那,身上不見半點傷口。

他的影子投落在後方的帷幔上,令少年的背上宛若生了一張巨大的金紅色的蝶翼,正在微微翕動——

從繭子裡掙脫後,他全身上下,與之前都沒有什麼兩樣,隻有一處發生了改變。

那就是他的臉上,戴著一張全新的麵具。

那是一張白蠶絲麵具,沒有五官沒有神情,有的隻是那樣無邊無儘的空白。

叫人想到月亮、雪地、靈魂。

一切有形和無形之物。

——破繭成蝶。

這就是他帶來的眩術。

……

直到那少年登著小舟,來到宴會當中,一抹紅影灼灼流華。

台上空蕩蕩,哪裡來的蝴蝶絲線枯樹?

一切不過是眩術罷了!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

“好!好!精彩,實在是精彩。”

掌聲雷動。

“在下羨雲鶴,”紅衣少年單膝下跪,手放肩側,聲線乾淨,若明月照於鬆間,清泉流淌過岩石,“見過皇帝陛下,見過太後娘娘。”

“皇兄,這個大哥哥好厲害,永安喜歡他!”

“多謝小公主。”

他說這話時朝著永安的方向微微歪了下頭,那帶笑的語氣,與他當初喚芊芊小王女時彆無二致,都是那麼的溫柔寵溺。

“你、你戴著麵具也看得見我嗎?”

永安非常驚喜,拉住了皇太後的衣袖。

“眩術既已結束,為何還不摘下麵具,以真麵目示人?”

太後饒有興致地發問。

“回太後,因為在下向故鄉的神許了個願,神答應替在下完成這個心願,但要在下藏好容貌。”

永安:“神拿走了你的容貌嗎?”

少年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明明有麵具的遮擋,眾人卻似乎看見了麵具底下,那一抹狡黠如狐的微笑:

“回公主,因為在下的容貌太過完美,隨意露出來的話,會引起天下大亂的。”

翠羽“噗”的一聲笑了,“少祭司真是跟小時候一樣一點沒變呢。”

還是那麼愛胡說八道。

芊芊亦是忍俊不禁,卻也難免流露好奇,隻因她在他任祭司後便也再沒見過他真正的容顏,也不知如今他長歪沒有。

這時,身畔錦衣男子開口:

“你就是那個近來名頭極響的、天下最頂尖的眩術師?”

“不敢當。”

謝榮:“你摘下麵具,本王重重有賞。”

少年:“郡王恕罪,在下不敢違背神明的意願。”

“不敢違背神明,卻敢違抗本王?”

說著話,謝榮反手抽出侍衛的劍。

閃著寒光的長劍朝那少年如離弦之箭般飛去,少年赤紅衣袍翻飛,如一隻鳥兒般輕盈後退。

劍深深地插入地麵,晃動不休。

鋒利的劍刃,準確無誤地割斷了他臉上的掛繩。

麵具咣當跌落,露出了一張……

麵具。

翠羽驚訝:“這不是小主人送給少祭司的生辰禮物嗎?”

隻見,少年臉上戴著的那個麵具亦是純白之色,卻在靠近眼角到鬢邊繡了一根嫩綠的柳條,給少年增加了幾分清新和童真。

他袖手而立,風吹著他衣袍鼓脹,像是隨時會飛走的神鳥。

遠遠的輕笑聲傳來:

“郡王見諒。”

他歎息輕淺,似那徐徐吹拂的春風:

“若是叫月亮看見了在下的臉,風兒聽聞了我的行蹤,將在下的消息帶去給家中嚴苛的長輩……那羨某這得之不易的自由就要消失了,”他語帶促狹,“在下的心願,也就永遠都沒辦法實現了!”

心願?

什麼心願?

永安“噗哧”一聲笑了:“好玩,好玩!”

“裝神弄鬼!”謝榮不屑冷哼。

卻暗暗心驚於這樣的輕功。

他方才那一擊,就算是反應最快的驚羽衛都要被削掉幾根頭發,此人卻毫發無損還能如此坦然地玩笑,心性強大異於常人。

隻怕是軍中武藝最卓絕者,都要遜色於他!

這羨雲鶴究竟是什麼來頭?

絕不是區區一介眩術師那麼簡單!

想到這,謝榮不自覺朝著主座看去,他方才那番試探,亦是皇兄授意,否則他怎敢貿然出手?

隻見皇帝輕撫座位扶手,指尖輕敲,節奏沉穩卻未發一語。

剛剛發生的一切儘收他的眼底,眸色銳利深邃,仿佛儘在掌控,突然間,男人目光輕輕一轉,看向了某個方位,卻是後妃的席位。

那一瞥之中,似蘊含了某種難以解讀的深意。

月光在皇帝的臉上流轉,勾勒出他宛若天人的五官,清瘦的下顎,端的是莊嚴神聖,謝榮循著皇兄的視線看去,後妃席位隻得寥寥一人,烏發藍裙,纖柔絕色。

此刻,她正望著那衣著鮮豔的少年出神,目光微微發亮,似是那懷念親近之意,她根本沒發現於自己身上交織的這幾股視線。

謝榮一悚,立刻去看皇兄的神情,隻見男人在戚妃流露如此神態後,那一雙眼睛變得比方才更黑、更幽深了,如同夜色中潛伏的暗流,幾欲吞噬一切光明。

巨大的寒意自謝榮心底升起,他立刻低頭,再不敢目光亂看。

感到自己無意間站到了風暴的中心,而皇帝的眼神就是這場風暴的源頭。

令人不敢直視,更遑論揣摩。

謝榮的不安和顫栗,顯然被人察覺,那人好心問:

“郡王這是怎麼了?”

“無事。大抵是飲酒過量,有些頭昏……”

謝榮撐著額頭,故作不勝酒力。

有少年這麼一打岔,太後心情好轉,她想到自己那個死去的孩子,也是如他這般爽朗愛笑,武藝高強的,忍不住就想嘉獎:

“想不到民間還有這樣的高手,你有何心願,不如說來?良田美宅,美人姬妾,哀家都可做主賞賜與你。”

少年道:“良田美宅,美人姬妾,在下都不要。”

他聲音琅琅:“實不相瞞,在下此番,是為一人而來。”

此言一出,舉眾嘩然!

難道說是哪家耐不住寂寞的貴婦紅杏出牆,在外邊欠下的風流債,找上門來了?

京中貴胄玩的花,這樣的事屢見不鮮,但找進皇宮裡來的還是頭一回。

“放肆!”謝榮一心隻想替皇兄鏟除了此人,指著少年道:

“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榮郡王,”太後不讚成道,“張口就是打打殺殺,你一國郡王的氣度呢?不如先問問情況,”她看著少年,和顏悅色道:

“你所為何人?”

“為我前世的情人。”他信誓旦旦。

太後一怔,謝榮滿麵怒火:“簡直是信口開河,滿嘴胡言。”

皇帝始終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指節輕敲扶手。

少年突然抬起衣袖,麵朝席位而立:

“神指引在下,前世的情人就在……”

他從袖子裡慢吞吞地伸出了一隻手。

被他那隻修長的手指指到的宮女、命婦都不自主地一陣癡怔,明明他臉都未露出,莫名就是有種蠱惑人心的力量,甚至都沒感覺到冒犯。

少年卻突然收回衣袖,“啪”地打了個響指,一瞬間,所有人的桌上都出現了一朵花,紅黃綠紫不儘相同。

包括永安公主的桌上。

難道這裡所有人、包括六歲的永安公主,都是他前世的情人不成?

少年分明也是一愣,片刻後,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語氣懊惱道:

“失策、失策。”

貴人們這才明白過來,哈哈大笑。

有那丟了玉佩、玉戒去砸他的,砸得他身子一顫,悶哼一聲。

“你說說你,弄這一出不就是想圈賞錢。”

“怎麼,陛下和太後的賞賜滿足不了你小子的胃口?貪心不足,當心撐死啊!”

“隻怕今夜過後你小子的名氣就要一落千丈了,收好這些賞銀吧!你便是再演三百年的眩術,都見不到這麼多錢!”

少年鬨出來的笑話,極大地取悅了這些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貴人,什麼頂尖的眩術師?充其量就是個江湖騙子嘛!

今夜過後他的眩術生涯可就完蛋了,真是個可憐蟲。

少年也不羞惱,毫不客氣地撿起那些金銀,還有女兒家的首飾,慢條斯理地往身上、脖子上戴,就連十根手指,都套上了戒指。

有金有玉,襯得他那一襲紅衣珠光寶氣,十分喜人。

“謝貴人、多謝貴人賞!在下告退!”他喜不自勝,躬身告退,又被一塊金餅砸中:

“快滾下去吧!哈哈,廢物!”

芊芊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在少年身上,拿起那朵憑空出現在桌上的藍色小花。

拈花一看,一行南照的文字映入眼簾,“今夜子時,與卿一晤。”

今晚子時,他會來見她。

翠羽也看到了字,激動溢於言表,“少祭司肯定會帶咱們離開的,小主人,我們終於能回家了……”

忽然,有人說:“咦,戚妃娘娘的花似乎與我們都不同?”

果然,她手中那一朵藍色的花,與其他人的是不一樣的品種。

永安仰頭說:“想要藍色的花花,皇兄……”

謝不歸眸色不明,淡淡道:“便拿戚妃那一朵予你吧。”

景福:“是。”

見景福朝自己走來,芊芊手心布滿冷汗,卻不得不將那朵花,遞給景福。

然而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到他掌心裡的一瞬間,那藍色的花頃刻便枯萎了。

這還沒完,隻見那枯萎的花中,飛一隻藍蝴蝶出來,翩翩然朝著少年揚長而去的背影而去,他並不轉身,隻揚一隻手,那蝴蝶便乖巧地停在了他修長白皙的指尖,翅膀一開一合,如棲花枝。

沉寂間,有人驀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原來方才,並不是失誤。

這是眩術師準備的一場壓軸眩術!

連皇親國戚都敢作弄……偏偏,又是這般的不動聲色。

那笑話過少年的幾人,頓時感覺自己才成了最大的笑話。

本以為看一場猴兒戲,到頭來自己才是那被戲耍的猴兒。

“真是……放肆!”

“哎喲我的手鐲,”一貴婦人肉痛,“那可是成色最好的一隻,唉,便宜那小子了!”

眼看場上一時間怨聲載道,芊芊主動福了福身子:

“今兒是世子的百日宴,本宮沒有什麼好送給小世子的。這禮物,是本宮的一點心意,也不知小世子是否喜歡。”

說著,翠羽將一方錦盒遞給景福。

景福接過,恭敬呈到帝王麵前,乃是一枚長命鎖,鎖上雕刻蓮花,邊緣飾雲紋,鏈子由細小的環與環相扣而成,裝在鋪著紅布的匣子中。

這鎖,鄭蘭漪見芊芊戴過,蓮花在她頸間輕輕搖曳,倒襯極了女子的容色,鄭蘭漪欠身行禮,惶恐不安,“娘娘愛物,妾身和小世子怎敢受?”

謝不歸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似乎是想起什麼,聲線清冷:

“收回去。”

芊芊身後,嘀咕聲響起:

“這長命鎖看著是個好東西,怎麼陛下和鄭娘子都不高興?”

“你們不知道嗎,這戚妃出身南照,南照最出名的是什麼?不就是那害人的巫蠱之術,經過她手的東西都不乾淨。”

“前幾日戚妃害得鄭娘子落水,可見善妒狹隘,萬一她在這長命鎖動了手腳,害了小世子……”

“你倒提醒我了,前些日子,我夫納了一西南女子為妾,成日地在她房裡尋歡作樂。那賤人也同這戚妃一般打扮,腳上還綁著那勞什子的銀鈴……妖妖道道,看著就不像好東西,定是使了那情蠱媚術,要害我夫君,今晚回去便打殺了了事。”

芊芊忽然轉身:“便不是那西南女子,也會有那西北女子,東南女子。”

她看著那命婦,說,“隻要你夫想納妾,你打殺了這一個,還會有千千萬萬個,夫人又如何殺得光呢?倒不如一劍殺了你夫君來得乾淨。”

命婦愣住。

“她她她……她這是瘋了不成?!”

有人攔著:“到底是宮妃,咱們莫要觸了陛下的黴頭。”

芊芊這才看向謝不歸:“陛下忘了這長命鎖,還是陛下當初贈予臣妾的,若說是不吉,豈不是平白汙蔑了陛下的名聲?”

什麼,這鎖竟是陛下送給她的?

方才嘴過戚妃的命婦,個個麵如菜色。

“但若陛下認為此物是臣妾貼身之物,不適合送給小世子,臣妾鬥膽,想用它從陛下這裡換回一樣東西。”

“陛下當初將此物贈予臣妾,臣妾也回以一樣寶物相贈,乃是一座純金的鏤刻擺件。”

“又名,相思木。”

“臣妾當初有眼無珠,收下了陛下所贈長命鎖,卻舍棄了那純金打造的寶貝,今日特以買賣文書,來贖回相思木,不為旁的,隻為使臣妾殿中增色。”

場上諸人,一時寂靜。

太荒唐……太荒唐了。

見過親兄弟明算賬的,卻沒見過妻子向夫君討要一件寶物的。

何況是一對帝妃。

這倒像是……當眾和離。

夫妻二人清算財務,互分家產那樣。

當真要鬨到如此難看嗎?

那長命鎖雕工精細,純銀所製,款式很不常見,隻怕是價值不菲。

但戚妃拿出的買賣文書上,白紙黑字,純金鏤刻,還足重逾十斤……單論市價來看,這確是一場不公平的交易。

然而,若是男女互贈的定情信物,何談交易?自古以來,這送出去的禮物就沒有索要追回的道理。

何況天子富有四海,莫說是她的東西,她的人都是皇帝的。

戚妃這舉動很不明智,莫不是被皇帝對鄭娘子的恩寵給刺激到,一時衝動,想用此法吸引皇帝的注意?

還是果真如她所說,殿中淒涼,要點奇珍異寶充充場麵……

若是後者,那這一宮主位,帝王姬妾,未免也太可憐了點。

芊芊說:“陛下富有四海,想必也不會在乎這小小的擺件,但卻對臣妾意義非凡,還是希望陛下能夠歸還。”

這時,謝榮忽然顫聲道:

“相思木……相思木?戚妃娘娘說的莫非是……我謝家的傳家之寶?!”

那東西他是見過的,乃是一座極為精巧的鏤刻,一株楓樹與一株玉桂相互纏繞生長,楓樹葉子是血玉珊瑚和金箔所製,玉桂則是以純金和白玉雕刻。

樹下金童玉女,繞樹嬉戲。

若是翻轉了來看,這相思木的底座下,有一個大篆所書的“謝”字。

正是皇兄早年自戰場上繳獲,據說是數千年前那對一統天下的帝後的陪葬品。

被宋朝皇帝大手一揮,賜給了謝家,彰顯聖眷。要知道當年用它一個,便可換取北涼整整三十三座城池!真正的價值連城!甚至可以用此物,向帝王索要一個承諾……

天子的諾言,代表著什麼?

隻是這相思木,怎麼就成戚妃的東西了?

還有那勞什子的買賣文書?

要知道那相思木,可是謝家軍功與榮耀的象征,甚至可以說是凝縮了一整個王朝的輝煌!

難道皇兄曾經典當過此物,被戚妃無意間買下?

長命鎖,又是怎麼回事?

這其中,究竟有什麼內情?

誰又清楚其中的緣由?

這時戚妃身旁的綠衣宮女,屈膝跪下磕了個頭,擲地有聲說:

“相思木,是我們小主人用一年的壽命換來的!還請陛下念在小主人當初滿心滿眼都是您的情分上,應了小主人的心願吧。”

一年……壽命?

謝不歸攏起長眉,眸底掠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男人一雙闃黒的眸,緊緊地盯著芊芊,目光穿透力極強,像是要將這個人從裡到外,細膩地解構開來。

盯著她臉上平靜如鏡麵池水的神情,謝不歸黑眸微睞。

他心中忽然一驚——

竟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看不透她眼中的神色,和內心真實的想法。

這種有什麼即將失去掌控的感覺,讓他愈感煩悶,袖口下的手指微微捏緊,臉色冷得能冰凍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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