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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南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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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四方之間,四海八荒之內,日月輪轉,星辰升落,四時更替,年輪更迭。這也造就了世間萬物形態各異,壽命長短,即便是同為人族,天南地北也不儘相同。

伏夏版圖的最南端是一片島嶼群落,再往南去則是一片跨度約為四千多裡的海域,這裡地處東域和南郡的交界處,氣候終年炎熱且濕潤,縱橫交錯的洋流將海底的寶藏不斷翻湧而起,豐富的海洋資源喂養了得天獨厚的海洋牧場,這裡是無數漁民賴以生存的家園,也是眾多淘金冒險者的天堂。

隻是這片海域的中心地帶暗礁密布,暗流湧動,海上更是時常風暴驟起,陰雲遮日,來往的商船稍有不慎便會觸礁沉沒。

更有傳言,海底有蛟龍出沒,人魚聚集,所有下水想要尋找寶藏之人都會因此葬身海底,即便隻是行駛在海麵上,海底燃燒的陰火也會浮上來將船隻焚燒殆儘。

久而久之,這條航路也逐漸荒廢,人們更願意在海洋上饒一大圈,來避開這一段生命的禁區。

而在這片海域的南方,則是人類目前已知世界存在的最大島嶼群落。足足兩萬多個或大或小的島嶼組成了魚鳥的天然王國,同樣這裡也是人間五域當中的南郡。

而再往南去,便會抵達這個世界最大最深的海洋,溺星海。

沒有人知道溺星海有多大,它位於南郡以南,東域以東,從古至今沒有一人能夠渡過這片大海,即便是天上的星辰隕落,都會沉溺在這片海中,時間久了,人們也大多稱呼這片海域為無儘海。

當年柳白鹿曾一人深入溺星海深處,沒人知道她走了多遠,也沒人知道她在海上遇見了什麼,她也一直未曾與他人提起。

有人曾預測,由伏夏東海岸由西向東一路穿行,若是能夠穿越這溺星海,最終便會回到這片大陸的最西端,古老而神秘的西荒世界。

而傳說中的精靈族一界,就藏在這無垠無儘的溺星海某處。

此時人間已是四月天,伏夏境內大多數地區已然春回大地,距離東域五方大會的角逐名額結束又過去了一月有餘。

在南郡這片巨大的群島上,位於其北部的克洛斯島原本隻是一個僅有數百戶漁民生活的小島,但自從人間五域之間的往來逐漸密切,這座位於海峽出口處的島嶼在百年的歲月裡逐漸成為了連接南北的樞紐港口。

白日裡的克洛斯島十分繁忙,巨大的商船停靠在港口,從東域而來的瓷器,絲綢,茶葉等商品能在這裡買上不菲的價格,更彆說那些鎏金雕玉的奢侈藏品,更是為這裡的貴族所推崇。

而南郡充足的降水和濕熱的氣候使得這裡的稻米,棉花等作物也會隨著往來的商船被銷往其他區域。

至於南郡最為盛產的各類水果,雖然因為長途運輸的原因無法保存,卻也有特殊的冰氣飛艇用來將其運輸,即便是極其昂貴的價格,也依舊擋不住人們的口腹之欲。

還有來自中原的寶石,來自西荒礦物,來自北天的冰洋水產,都經由這條繁忙的海峽流往世界各處。

隻是在這一片熱火朝天當中,卻又一人顯得那般格格不入。

在海水衝上海岸的地方,有一白衣女子像是在這片炎熱的世界中綻放的雪花,白玉般無瑕,冰霜般寒冷。

這裡沒人認識她是誰,隻知道那是在一個月前她是被海浪衝上岸來的,當時發現她的人們想要上前施救,卻因她身上所散發出的極度寒冷而無法靠近。

直到她獨自蘇醒,人們見她安然無恙之後才紛紛離去。

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她便一直站在海岸邊,遠遠地望著海洋深處的方向,日複一日,從未離去。

海風將她的長發吹起,空氣中似乎也能聞到冰雪的氣息,她潔白的長裙之上還留存著幾道破損的痕跡,訴說著她曾所經曆的波折。

那一日,兩界通道破碎的那一刻,青崖用儘全身靈力將懷中的江凝推進了玄門之中,而自己卻被無儘的黑暗所吞噬。

當她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人間,從這裡人們的言行中得知,原來玄門的另一邊,是東域和南郡之間的海洋。

隻是海浪隻將自己送回了岸邊,那他呢?

分彆的瞬間太過短暫,自己甚至沒能來得及和他說一句話,這一牆之隔,卻是隔絕了兩個世界,甚至已然隔絕了生死。

鍛造成寒星的萬載玄冰永遠不會融化,可再冰冷的內心也會因少年在生死麵前的決絕而動容。

從初次見麵的那一天起,自己便承他手下留情,生來驕傲的她總想著下次有機會便將這份恩情還給他。

沒人知道她在那場比試之後將近一年的時間中去了哪裡,也沒人知道她遭遇了什麼,被上蒼所眷顧的人從來都是少數,她靠著自己走到築基圓滿的境界已是實屬不易。

可這次的黃泉海之行,自己先是承他救命之恩,後又被其舍命相救,從這一刻開始,江凝便知道自己欠他的,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茫茫大海上每天都有成百上千次的商船往來,流動的人次更是數以萬計,卻沒有一人是她所期盼著的。

每日的風吹雨淋一點一點消磨著她的希望,以前的她認為自己是被上天詛咒之人不配享有人世間的一切美好,可現在她洗去了生來的詛咒,獲得了強大的蘊藏,卻陷入了從未有過的迷茫。

自己還能做什麼,自己還能去哪裡?

回天隕去嗎,可回去之後,青兒若是問起來,她的青崖為什麼沒有回來,自己該如何回答?

她隻能在這裡一直等,在這沒有人認識的地方等那個渺茫的希望,或者投身大海,與他黃泉相伴。

“如果你想讓我來陪你,就讓海風告訴我,幽冥之路寂寞無邊,有人陪著,總不至於來生孤苦無依。”

吹回的海風將她的輕語送往大海,可在一重一重的浪花聲中,她聽不到任何回應。

在這些時日當中,江凝獨自站在海岸邊孤寂而清豔自然是是身影也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人們無法靠近她,儘管隻是遠遠地眺望,她依舊在眾人心中獲得了“守望女神”的稱呼,是克洛斯島上人們仰望著的兩朵高嶺之花。

尤其是那些情竇初開的少女,紛紛猜測這位和仙女一樣美麗的姑娘一定是在等著她的良人歸來。

他們曾經花前月下,曾經海誓山盟,結發為夫妻,白首不相離,隻為這一句誓言,她甘願等到海枯石爛。

而另一朵,則是被人們稱為“海洋玫瑰”的熱砂酒館老板,她的酒館中有著來自世界各地的佳釀,而她更如同這世間最為醇香的美酒,儘管她從不摘下自己的麵紗,但隻要一眼的瞬間,所有人依舊為之所傾倒。

入夜之後,白日裡熱鬨的港口恢複了寧靜,等到熱砂酒館的最後一盞燈熄滅後,克洛斯島也逐漸睡去。

唯有一陣接著一陣的浪花拍打在海岸上,和著海鳥起伏的歌聲奏響安眠的樂章,皎潔的月光灑在金色的沙灘之上,也灑在江凝一身如雪的白衣之上,此刻的她是白璧無瑕之上最純淨的那一束光。

吱呀一聲,熱砂酒館關閉的木門從裡麵推開,一人掌著一盞明黃的枯燈走出門來。她赤裸的雙足像是靈巧的遊魚,徜徉在沙灘之上留下兩道淒美的腳印,開出血色的彼岸花。

她一襲紅衣如血,亞麻色的長發如海上的波浪一般一直垂到她的腰間,她的纖腰尤比地獄中的羅刹更為勾魂奪魄,步步闌珊之間搖曳生姿,縱然是最為豔麗的玫瑰,在她麵前也會散落滿地的花瓣,自愧不如。

此人便是熱砂酒館的老板,人們心中的海洋玫瑰。

“這是誰家姑娘我見猶憐,如花似如為誰而留?”

長時間處於分神狀態的江凝許久沒有做出反應,她的心早在醒來的那一天隨著那縹緲的希望一同沉入了海底,現在的她隻是本能般地一直站在這裡,像是枯萎的花朵化作永恒的石雕。

“浮生若夢,百年如露,何必沉湎在傷懷之中,夢,該醒了。”

那紅衣女子的低語恍如在靈魂深處響起,她將纖指點在江凝的眉心,隻見江凝原本混沌的眼神瞬間恢複了清明。

“姑娘是何人,為何會來此?”

能將自己從被動的分神狀態喚醒,眼前的女子修為定然不凡,江凝下意識地做出了防守的姿態。

“小姑娘莫慌,我喚你醒來,自然是有話想和你說。”

那紅衣女子說著揭下了臉上的麵紗,江凝抬頭看了她一眼,卻又立刻低下了頭。

她的雙瞳像是帶著劇烈的鴆毒,明知前方是死亡,卻依舊讓人甘之如飴。明月侵衣,如花滿市,酒盈尊前,雲霞墜地,她的容顏恰如時間最為醇香的藏酒,隻看她一眼便已是如癡如醉,驚夢醒來更加心猿意馬。

“世間竟然還有如此貌美之人,天下間怕是隻有柳師叔才能壓過她的光彩了。”

即便江凝身為女子之身,此時竟也免不了對眼前隻讓產生迷戀,她的一顰一舉媚骨天成,這是潛藏早在人類潛意識中對美好的渴望,不論男女。

“小姑娘,我問你,我見你在這裡日日夜夜癡癡等候,是在等著什麼人呢,是你的心上人嗎?”

紅衣女子輕輕附身在江凝的耳邊低語,她的聲音柔媚而清澈,隻言片語便可讓人沉溺其中。

“不是的,他舍身救我,若不是他,我定然已經身形俱滅,我這一生都欠他的,所以我要在這裡等他,直到我的生命結束。”

不知為何,一向孤僻的江凝卻會對眼前這第一次見麵的紅衣女子敞開心扉,也許這些時日以來她一個人背負了太多,需要一個人來聽她傾訴。

而且,江凝能夠很直接地感覺到,眼前神秘的女子,對自己沒有惡意。

“這樣啊,誰家少年郎啊,如此癡情,讓我來猜猜,他是不是有這般高,身若修竹,麵容俊朗,總是拿著一把黑色的長劍,說起話來一板一眼的,但做起事來卻又率直真切,對不對?”

那紅衣女子伸手在自己的額前比畫著自己所講述之人的身高,其實根本就用不著比畫,她的話裡話外,指的不正是不知所蹤的青崖嗎。

“姑娘究竟是誰,為何會了解得如此透徹?”

“我是他姐姐哦,骨肉至親的姐姐,至於我的名字嘛,喚作輕羅。”

沒錯,出現在南郡的這座島嶼上,化身為一名酒館老板的美豔女子,正是雲遊四方,遊戲人間的輕羅。

一個多月以來,她已經對海島上的日子有些厭煩了,正想著離去之時,卻發現海岸邊出現了一位來自東域的白衣女子。

而且她的身上還帶著自己所熟悉的氣息,是那個邀請她一同過節的少年身上的氣息,於是她也暫時擱置了離開的打算,一直觀察著她,直到今夜。

“姑娘莫要說笑了,他從小孤苦無依,從來都沒有親人。”

“好吧,這都被你看穿了,說明你還是很在乎他的吧。不騙你了,我其實是他的債主,我在你身上聞到了他的味道,便前來向你討債了。”

輕羅手中的枯燈忽明忽暗,照得兩人在沙灘上的影子不斷交錯,似乎如同她們的命運一般交織在一起。

“姑娘想要什麼,隻要我有的,全都給你,包括我的性命。”

江凝本就心灰意冷,想著若是能這般替他償命,也算是換了他的恩情。

“你這小丫頭怎的如此悲觀,若是我再不出現的話,你是不是想要跳海去陪他了?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可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哦。”

輕羅踮著腳尖在沙灘上漫舞般得輕走,腳下盛開的彼岸花帶來生命的轉機,輕描淡寫的舞步中藏著巨大的玄機,以至於江凝聽完這句話原本黯淡的雙眼中立刻亮起了神采。

“姑娘是說,他還活著,他還活著對嗎?他不會死的,他一定不會就這樣死去的。”

冷若冰霜的雪花,也有愁腸百轉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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