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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新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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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古神話的時代結束後,那些遠去的過往,被人類以口耳相傳或文字記載的方式代代流傳下來,曆史雖然像個任人打扮的姑娘,但她卻是無法抹去的存在。”

青崖走到湖邊,在天女的身邊正襟危坐,方才因為師尊在身邊的緣故,青崖尚且感覺不到任何異樣,可當自己隻是遠離了柳白鹿幾步,灼熱的刺痛感便爬滿了青崖的全身。

但很快,息壤所帶來的寒氣便將周身的炎熱之感中和了下去。

“時至今日,涿鹿之戰中的種種細節已經在人們的記憶中變得模糊,但總有人,會將賜予人族安定的英雄所銘記。

青崖再次握緊了天女的手,也將自己掌心中的那枚息壤,貼在了她的手心當中。

“以往在書中讀到你的故事,總是不由地心馳神往,而今日,我要找回屬於你的自由,看。”

青崖從懷中掏出了一枝藍花楹,那還是端午之夜,自己去尋輕羅時所贈與她的花束,那夜自己酒醉之後於船艙中睡去,醒來之時身上便躺著一枝花,想來便是輕羅離去之時所折下的吧。

四千年來,在這個滿眼儘是荒蕪的世界,再一次見到了生命的花朵。

這一枝人間隨處可見的藍花楹,卻足以將她的目光全部占據。

“來,握著它。”

青崖將花枝放在天女的手心裡,可她卻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雙手,藏在了衣袖當中。

“不,我看看就好。”

青崖將手中花朵的枝條掐短了一些,彆在了她的發間。

“你不屬於這裡,在你找回自己的神力之前,你也將在大地上自由地行走。”

湖水的倒影中,青衣藍花繞鬢影,當數天香第一流。

“它沒有凋謝,也沒有被焚毀,它還活著。”

看著水中自己的影子,天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觸摸著發間的花瓣,那種濕潤而綿軟的觸感,是她已經忘卻在時光中的回憶。

“是因為它嗎?”

天女再次攤開手掌,一枚黑色的泥土正貼在她的手心裡,她體表的溫度很低,當青崖將息壤放在她手心裡的時候,她並未過多察覺到異樣。

“此物名為息壤,是北方天神玄武遺留之物,乃天下至寒所在,你將其帶在身上,便能和從前一樣,不會再傷及到周圍的生靈,天女,你願意與我們一同回到人間嗎?”

她的眼中閃爍著憧憬和向往的神采,但又在眨眼間消失不見。

“不,玄武雖為四方天神之一,但以它的力量,還不足以與天道的詛咒抗衡,我回不去人間,能夠像這樣擁有一朵花,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四千年的孤寂,已經將那個曾經自信且美麗的女神,變成了一個作繭自縛的囚徒。青崖也終於意識到,將她困在這裡的,不僅是天道的懲罰,更是她早已封閉的內心。

“神話的時代,早已成了過往,莫說虛無縹緲的天道,就連神族,也已經有千年未曾出現過了,而人族登仙的道路,也早已在虛空中荒蕪。如今的人間,已經不是那個曾經的世界了。”

柳白鹿走到二人的身邊,蹲下來在湖中舀起了一捧湖水,又將其灑在乾涸的沙地上。

當清冽的湖水低落在沙土之上,一抹新綠也就此與荒漠之中誕生。而這一捧湖水,也像是叩開了塵封千年的封印之門,被陰沉的天空和綿延的黃沙所覆蓋的世界,正在恢複屬於它的色彩。

如茵綠草如同風暴一般席卷著大地,風中吹來的,不再是刀劍般的沙粒,而是濕潤的水汽。

恍若一夕之間春風來,千樹萬枝飛花層染,荒涼的世界仿佛隻是一層虛幻的外衣,將其揭下之後,森林與海洋再次浮現在眼前。

須臾之間,濃厚的雲層被陽光衝散,四處奔走的雷電醞釀了千年之後,終於灑下了久違的雨滴。

不少片刻,天地之間一片蒼茫,漂泊的大雨傾盆而下,綿密的雨絲在大風的吹拂下相互交織在一起,似乎也將天空與陸地相互連結。

這場雨,正在改變無岸地界的麵貌。

天女怔怔地佇立在雨中,任由豆大的雨滴拍打在她的臉上,濺點細小的水花,她的青衣被雨水打濕,貼合在她姣好的身軀之上,一直注視著她的青崖也不由地低下了視線。

一如江海凝清光,恰似春雨拂柳枝,雨中的她勾指起舞,漫天的水花也就此圍繞著她千回百轉。

每一步,她都儘情地舒展自己的身軀,她的舞步也近乎瘋狂,似乎要將隱藏在心中四千年的情緒一泄而空。她似乎要重新告訴所有人,她不是恐怖的邪神旱魃,她是象征著祥瑞的女神。

直到赤水之北的湖水開始上漲,逐漸淹沒了她的腳踝和小腿,她依舊沉浸在漫天大雨當中,似乎是陷入了無儘的幻夢。

而作為她的觀眾,青崖自然是及時地將她從幻夢中叫醒,拉著她的手二話不說就往高處跑去。

雨幕之下,青崖沒有選擇禦劍飛行,似乎隨著大雨的落下,一股無形的壓力也隨之降臨。

微涼的雨水將兩人的掌心貼合在一起,從她身體上傳來的溫度,似乎也不再那麼冰冷。

他們在被雨水浸透的沙地上奔跑,深淺不一的腳印很快便被倒灌的湖水淹沒,在他們的身後,追趕著的是不斷上漲的水位。

“師尊,師尊……”

青崖一邊牽著天女不斷向前飛奔,一邊呼喊著柳白鹿,天女也就這樣跟在他的身後,踩著他的腳印,任由他帶著自己往前跑去,不論去往何方。

屹立在沙丘之上的神女,一如既往,雨滴在她三尺之外被隔離開來,望著向她飛奔而來的二人,她用衣角遮住了輕輕的笑意。

是她舀起一捧湖水,讓這個世界改投換麵,似乎天道的降下的罪業在她麵前也顯得如此渺小。

聽著下方向自己奔來的少年不斷呼喊著自己,柳白鹿不知怎地,心底升起了一絲彆樣的情緒。

她仿佛看到了很久很久的未來,久到世間的滄海化為桑田,日月崩落在自己的麵前,少年也像這般,呼喊著向自己跑來。

此時的青崖卻沒有那些久遠的念頭,隻有築基期的他無法施展避雨之術,現在他隻想快點跑回柳白鹿身邊躲避這場前所未有的大雨。

而跟在他身後的天女更是將思緒飛出了不知多遠,遠到她想起了曾經坐在鶴靈的背上遙望人間的記憶。

那是一個初夏的日子,人們會將這時候雨水繁多的季節稱為“梅雨”。這時候農田中的水稻還是一片翠綠的秧苗,農夫裹著蓑衣騎著黃牛,在泥濘的水田裡耕種冬天的期望。

而由於下著大雨,這一日的學堂給學生們放了一天的假期,貪玩的孩子即便頂著大雨,依舊在田間地頭歡快地撒潑。

直到炊煙四起,兩小無猜的一對小童手拉著手匆匆往家跑去,相鄰居住的二位母親早就在門口翹首以盼,盼著回家的孩子,盼著回家的丈夫。

這本是再尋常不過的農家生活,在獨居係昆山上的天女眼裡,卻是格外新奇,一天的時間,在世人不過百年的生命裡都顯得微不足道,更何況是在她久遠的歲月中。可也就是這一眼,她記了不知幾千年。

此刻跟在青崖身後奔跑的她,好似回到了那一日的情景當中,青梅竹馬的二人無憂無慮,玩耍之餘便是回家,一切都是那麼心安。

神界千年萬年的歲月恍若白駒過隙,留不下任何映像,而隻此人間的一天,卻讓自己永遠銘記,如果可以,真想如同凡人一般,經曆世界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啊。

終於,二人跑回了柳白鹿的身邊,她揮了揮右手,雨滴便不再落到二人的身上,而他們濕透了的衣裳,也在片刻之間恢複如初。

“天女女妭,你看到了嗎,即便你逃離了命運的軌跡,所謂的天道懲罰也無法顯現,從今天開始,你可以回到人間去了。

雖然曾經的大荒已經流逝在歲月之中,你曾經所居住的係昆山也傾塌在了傳說裡,但天地之大,還是有足夠的地方,能夠容納得下你的過往和未來。”

柳白鹿沿著眼前逐漸恢複的海洋對天女說道,“無岸地界即將複原,這四千年的荒蕪就當作是一場漫長的夢境,現在夢醒來了,這裡的萬物都將獲得新生,而你也一樣,去迎接新的明天。”

“師尊說得沒錯,現在的人間,不同種族的人可以融洽地生活在一起,沒有神魔,沒有隔閡,如果你沒想好要去的地方,那我們的家門,永遠歡迎你的到來。”

青崖在一旁附和著,柳白鹿沒有接話,卻在誰都發現不了的空檔,她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頭,因為,她不太願意任何人走進山中清幽的日子,那是隻屬於她們師徒二人的時光。

“在我們的那個年代,所有神明的一舉一動都在天道的照耀之下,從來不會像這樣被輕易改寫,物換星移之後,就連永恒天道都不知去向何方了嗎?”

不知她是在問向柳白鹿,還是問向自己,抑或是虛無縹緲的天道。

恰逢巨大的海鯨躍出水麵,巨大的尾翼在海麵上拍起千層巨浪,柳白鹿指著浪花消失的方向回答到:

“也許,天道也想浪花一樣,死在了不知哪一年的星海當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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