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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避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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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的大雨一直未曾停歇,柳白鹿纖指一點,一方潔淨的雲朵自腳下升起,三人枕雲而坐,靜待著下不停歇的驟雨散去。

“這裡是冥界與人間的間隙,六界的封印就連神明都無法解開,你們究竟是如何來到這裡的呢?”

幾番喧鬨之後,回過神來的天女好奇的問起了師徒二人的行蹤。

“世界之大,總會有遺漏的角落在不經意的時機被發現,天女當年墜落而下的北冥之底,不正是這樣一處角落嗎?”

柳白鹿一邊仔細的將沾染在青崖身上的沙塵拂去,一邊若有若無地與天女交談。

“隻是這些細小的通道都是單向,我們能從人間穿越至此,卻無法原路返回,隻有借助冥界之門的力量,才能重新開啟通往人間的道路,天女若要返回人間,還需與我們同路而行才是。”

“可是……”

天女遲疑了片刻,不知心裡還有顧忌,還是有什麼無法啟齒的心思。

“怎麼,天女若不是在這裡呆久了,不舍得走了?”

“不是的,不是的,你們彆丟下我……”

說道後麵,天女的回答已經變成了嘟嘟囔囔的輕吟,明明自己是神明,卻不知為何在眼前這位人類女子麵前顯得如此拘謹,也許是自己已經太久未曾見過旁人了吧,天女這般寬慰著自己。

無岸地界沒有晝夜之分,坐的時間久了,天女漸漸地升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為何,我突然覺得腦袋變得好沉好沉,我剛才想說什麼來著,怎麼記不起來了,我為什麼很想閉上眼睛躺下來呢?果然,天道還是降下了它的懲罰,我是不是要死了?”

天女掙紮著保持頭腦的清醒,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這種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讓她有些害怕,四千年的歲月才等來的希望,可千萬不要是黑暗中的曇花一現啊。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是人類長久以來的生活規律,也是銘刻在人類骨血當中的定律。從這一刻開始,你不再是高天之上的天女,也不是降下旱災的邪神,你將以人類的身份,在人間開啟新的生活。”

柳白鹿輕柔的話語如溫柔的和風,讓本就已經被困倦纏身的天女很快便陷入了夢鄉,端坐著的身體軟綿綿地向後倒去,落在了青崖的臂彎當中。

這是天女自誕生之日幾千年以來第一次睡去,不知她的夢境,又會是何種模樣?

不多時,綿長的呼吸聲傳來,枕在青崖腿上的天女舒展了一直以來鎖著愁雲的修眉,看著她恬靜的睡顏,到是和花青兒有些相仿,青崖也不由地將掌心貼在了她的臉上。

究竟是什麼時候,天地間有了神與魔,人與妖的分彆,我們都是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物種,為何相互之間會有著難遇逾越的鴻溝?

壽元、力量、智慧……不同的種族之間雖然相差懸殊,可無一例外的,他們所展現出來的軀體,都是大同小異,這是不是說明,在很久很久以前,所有的種族都來自於同一位祖先呢?

可縱觀人族有所記載的曆史,即便算上文字誕生之前的時代,便已經有了對於神明的崇拜,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段久遠的曆史,究竟消失在了哪一段時光中了呢?

紛亂的思緒和嘈雜的雨聲交織在一起,青崖感到自己的腦袋也有些暈乎乎的了,太過於古老的曆史,還是讓它就此沉澱在歲月中吧,說到底,現在的自己,還隻是一個尚未結丹的小修士罷了。

“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漸霜風淒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唯有長江水,無語東流。”

興起之時,奇景當前,青崖不由地學著文人騷客想要吟詩作對,可奈何自己學識短淺,竟是一時語塞,隻好將他人的詩詞借來聊表於心,卻不想,卻遭到了師尊一個不屑的眼神。

“所謂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你這般年紀,霏霏之雨在外,傾城之姿在懷,怎念起這般愁苦的詩詞來。才下山不到一年,這背井離鄉的思歸之情,你能感悟幾分呢?”

“師尊可知,思鄉之情念的不僅僅是家,令我魂牽夢縈的,乃是家中之人,對她的思念之情,我自問可不輸於詩中人哦。”

茫茫大雨遮蔽了世間的一切聲音,眼見周遭一切都籠罩在一麵迷蒙的煙雨之中,不知是不是環境使然,此時的青崖言語之間也變得大膽了許多,絲毫不在意自己會唐突到柳白鹿。

“你……”

向來在青崖麵前鎮定自若的柳白鹿這回卻是慌亂地將臉轉向另一邊,如同夕陽在冰雪上染上的晚霞,柳白鹿本就清豔的容顏此時更為嫵媚,直讓青崖癡癡地看了許久。

隻是這話剛出口,青崖便瞬間恨不得給自己幾巴掌,今日不知怎得,竟然對師尊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但這的的確確是自己的肺腑之言,這半年多的時間以來,青崖已經數不清幾次夢回搖光。

清晨時分,山嵐還未散去,帶著寒意的朝陽剛從地麵下躍出一絲光亮,師尊已經早早地備好了早餐,靜靜地坐在堂前等待自己醒來,開啟一天的課程。

星月漫天之時,每當自己從修煉中結束,等著自己的,永遠會有一份幾乎每天都不重樣的宵夜,作為一日勤修苦練的獎勵。

夏天的傍晚,師尊會搬來兩張竹椅,再從清涼的湖水中撈上浸泡了半日的西瓜。師尊一半,徒弟一半,然後安靜地躺在她的身邊,聽她講述修行世界中那些光怪陸離的故事。

偶有閒情逸致,搖光之上的四方精靈都會歡聚在一起,冷清的竹屋前也會迎來久違的歡鬨,天真的緋月,溫柔的竹韻一左一右坐在他的身旁,青崖也在一聲聲的小公子中迷失了自我……

此刻,明知自己應該收起這無禮的目光,但自己的眼神怎麼久不聽使喚了呢?也罷,反正師尊轉過臉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她吧,索性久多看一會兒好了。

“逆徒,還在看。”

直到師尊帶著嗔怪責備之語輕輕地傳來,青崖這才不得不收回了自己目光,這次回去之後一定會被師尊責罰了,可那又如何呢?隻要能這樣一直注視著她,青崖什麼都無所謂。

師徒二人之間的氣氛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尷尬中,柳白鹿微微側過身體背對著青崖,她柔順的長發落在秀美的背脊之上,月白色的發帶一直垂到腰間,交織著發梢的末端,讓原本就纖細的柳腰顯得格外曼妙。

但若是自己再這樣看下去,師尊可就真的要生氣了,恰好此時枕在自己腿上的天女發出了喃喃的囈語,緩解了曖昧的氣氛,也讓青崖有些躁動的內心平靜了下來。

也不知正在熟睡當中的天女夢見了什麼,她的檀口當中不斷吐出無法分辨的低語,似乎是上古的語言,青崖聽不懂其中之意,卻是若有若無的,感覺到了她內心的思念。

離開了神界四千年,相比她也有一直牽掛著的事物吧,隻是如今的世界神人二界相隔甚遠,僅憑著剩餘不多的力量,她已經回不去神界了。

即便是現在重獲了自由,鐫刻在古老的文字當中的天女終究是成了了神話和傳說,現在躺在青崖腿上的,隻不過是一個平凡的人間女子罷了。

“鶴靈,鶴靈……”

這回青崖聽清楚了,原來她夢見的,是當初再係昆山上,往返於共工之台的仙鶴。

它每日為天女銜來第一縷被朝陽染就的雲霞,也為她收集起凝聚了月華的露水,天女將這一絲一縷都織近了無暇的天衣當中,就像是編織著一場綺麗的夢境。

即便是近乎永恒的神界,四千年的光陰也足以改變很多事情,曾經的鶴靈,不知現在又在何方飛翔呢?

睡夢中的天女呆呆地翻了個身,緩緩地順著青崖的身體不斷往上爬,最後自雙臂摟住了青崖的脖子,將自己的臉頰緊緊地貼在了青崖的臉上。

這是對待動物時才有的親昵之舉,看來夢中的她是把自己當成了日夜陪伴著她的鶴靈,青崖隻得端坐著身體,讓自己看起來就像是仙鶴修長的脖子一樣,任由她爬在自己的身上,到處蹭啊蹭的。

好不容易等到她安靜了下來,玩夠了的天女又重新變得軟趴趴的,繼續癱倒在青崖的懷裡,看起來,她的第一次睡眠,暫時還不會醒來。

“師尊,什麼時候雨才會停歇啊?”

沉默了許久,青崖的發問再次打破了僵持了很久的寂靜。

“大雨正在衝刷這荒蕪的世界,等到積攢了幾千年的沙塵被洗淨,當這個世界恢複成原來的樣子,大雨也隨之消散,隻是這個過程,並不短暫,看來我們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啦。”

“原來是這樣。”

青崖心裡有些忐忑,眼下他可以和師尊近距離相處很久,他無時無刻不在渴望著這樣的光景,可真當自己親臨之時,又怕自己的言語多有唐突,惹得師尊生氣。

少年紛亂的思緒,可不比外邊的大雨來的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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