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返酒樓。
袁秋嶽神態冷漠地走入這家遠近聞名的大酒樓。
忘返酒樓之所以有名,乃是因為在此可以吃到你想吃的一切,哪怕你要吃龍心鳳肝,他們亦有辦法弄到。不過有個小小的前提,那便是你必須有錢。
袁秋嶽走進酒樓,環視了一下四周,見有一位年約三十左右的背劍女子,正坐在一隅自斟自飲,他的臉上頓時現出一絲殘酷的笑容。
夥計笑著跑過來道:“呦,客官爺裡麵請,不知這位小爺想吃點兒什麼?”
袁秋嶽落了座,朝夥計淡淡一笑,道:“聽說在你們這裡能吃到任何想吃的東西,可有此事?”
夥計麵現一絲得意,道:“一點不錯,客官爺,我們這酒樓共有名廚一百五十二位,皆是天南地北精選而來,其中做過禦廚的不下十餘人,不僅如此,甚至連東瀛扶桑、西域番邦、暹羅佛國的名師也一應俱全,所以無論你想吃些什麼珍羞美宴,都會立刻奉上,不知客官爺……?”
袁秋嶽點首的一笑,道:“我要吃心,還要飲血。”
夥計聞言先是一怔,而後展顏笑道:“小的明白,不知客官是要吃牛心還是羊心,血要喝鹿血還是玄龜血?”
袁秋嶽道:“我要喝人血,吃人心,女人的血,女人的心!”
夥計這回可真的呆住了,他在此跑堂三年有餘,古怪稀奇的食客也見過不少,但要吃人心的還是頭回遇到。
袁秋嶽的聲音並不高,但他卻以“千裡傳音”將話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刹時,酒樓內鴉雀無聲,眾食客的目光一齊落到袁秋嶽的臉上,就如看到了洪荒怪物一般。
袁秋嶽見夥計在一旁呆立著,伸手掏出一張一萬兩的銀票,放在桌上,道:“這是給你的賞錢,如能讓我吃的滿意,銀子是不會少的。”
夥計的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他吐了吐舌頭囁嚅著道:“客官爺,真是……好大的手筆,隻是……本樓自開張以來,從未賣過人心,請大爺見諒……”
袁秋嶽莞爾一笑,道:“適才你不是放言在此任何東西都吃得到麼?”
夥計滿臉羞愧,苦笑著道:“大爺,是小的嘴欠,信口胡言,本酒樓委實沒有人心,更彆說女人心了!”
袁秋嶽佯怒道:“胡說!我分明嗅到了女人心的味道,你膽敢欺瞞本公子!”
夥計見袁秋嶽臉上透出了殺氣,駭得兩腿直轉筋,顫聲道:“大……大爺,我們這小字號確實沒賣過人心、人血,請大爺多多擔待。”
袁秋嶽收斂怒色,又露出了笑容,道:“若是我能找到,有當如何?”
夥計陪笑道:“大爺若找的出,我自當吩咐後廚烹得又嫩又香,端來孝敬大爺。”
袁秋嶽自懷中掏出了一把雪亮的尖刀,丟在桌上,道:“那好,你便用此刀,去把坐在角落那女人的心挖來為本公子下酒!”
夥計回首一瞧,在角落中果然有一個背劍女子,但此時她業已站了起來,怒視著袁秋嶽。若是有人要吃你的心,飲你的血,你還會泰然自若的坐在那喝酒麼?
背劍女子臉色鐵青,上下打量了袁秋嶽良久方道:“恕小女子眼拙,不認得小俠,不知小俠因何與我過不去?”
袁秋嶽猶如未聽見一般,仍是麵帶微笑,道:“夥計,我的話你聽見沒有?快去取來,本公子已是饑腸難耐了!”
夥計被袁秋嶽的氣度所懾,不由自主的把刀拿在手中,可抬頭瞧見背劍女子正麵含煞氣地盯著自己,便邁不動腿了。
袁秋嶽在一旁道:“夥計,你隻管去剜,她若是敢動你一根汗毛,我會叫她跪著給你扶起來!”
有了這句話墊底,夥計才壯起膽子向背劍女子緩步走了過去。
背劍女子冷笑著望著持刀的夥計,像是在說,看你碰我一下試試?!
夥計好似用儘全身力氣才走到背劍女子麵前,道:“這位女俠,那……那位爺……你……你也都看到了,還望……女俠體諒小的難……難處。”言罷舉起尖刀便欲刺下。
“啪——!”
脆生生的一掌摑在夥計臉上,直打得他眼冒金星,滿地找牙。
背劍女子“嗆啷”一聲拔劍在手,叱道:“哼!好個膽大的匪類,你以為我‘七劍娘子’是好欺負的麼?有膽子想吃我的心,自己來取好了!”
袁秋嶽走上前去,伸手扶起夥計,道:“小二哥,你沒事吧?”
夥計哭喪著臉,捂著腮道:“大爺,這……這……”
袁秋嶽道:“她打了你一個耳光,我便讓你回敬她十記!”說著,便牽著夥計的手,走向“七劍娘子”。
“七劍娘子”橫劍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報上名來,省得做個無名鬼,死後投托豬胎!”
袁秋嶽聞言並不惱怒,一字字道:“本少爺‘摧花公子’袁秋嶽!”
“七劍娘子”皺了皺眉頭,她搜腸刮肚也想不起在何處得罪了這位狂人,而且對“摧花公子”的名號亦是陌生的很,在此之前竟從未聽說過。
她心中忖道:“這小子八成是個登徒子之流,想是自師娘處學了些皮毛武功,便妄圖為惡江湖,哼!少時非給你一個教訓!”心念至此,纖指一點袁秋嶽道:“小狂徒,若是你家裡沒有爹娘管教你,便儘管過來,我‘七劍娘子’一定代勞。”
話音方落,但聞“啪、啪、啪、啪”連聲脆響,“七劍娘子”的臉上已被夥計的手掌正正反反扇了十個大耳光,那秀美的雙頰此刻腫得一邊多出四兩肉來。
“七劍娘子”不知是被打得退了兩步,還是驚得退了兩步,總之她癡呆呆的神情,真是筆墨難描,令人啼笑皆非。
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挨了十記耳光,竟連躲閃的餘地都沒有。由此可見,那出手之快當真駭人之極。更何況袁秋嶽自己並未出手,他隻不過借助夥計之手,對其加以懲治,否則出手的速度會更快,而她的臉上也不止僅僅增添四兩肉,恐怕八兩也擋不住。
袁秋嶽朝夥計道:“如何,本公子沒有騙你吧?你若是覺得仍未消氣,我會再讓你打她幾巴掌!”
夥計真不知眼前這少年是人還是神,自己尚未回過神來,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七劍娘子”十記耳光,猶如被茅山仙術操縱一般。一時間他竟不知所措,呆立在那裡。
袁秋嶽放開夥計的手,對“七劍娘子”道:“現在舍得將你的心獻出來了吧?”
“七劍娘子”氣得渾身直抖,叱道:“小畜生,看本娘子先剜出你的心來!”話音甫落揮劍施展她賴以成名的“七劍追魂”絕技,快如閃電般直刺向袁秋嶽前胸。
“噗、噗、噗、噗……”
這充滿殺氣的七劍,居然一劍不少都刺中了袁秋嶽,但令人惋惜的是,竟沒有一劍能傷到人家。
袁秋嶽絲毫未動,穩如山嶽,那驚人的氣勢使“七劍娘子”的劍再也刺不下去,手臂無力的垂了下來,像是一隻鬥敗的草雞。
整個酒樓之中的人都被驚呆了,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七劍娘子”寒氣森森的鐵劍竟無法傷其分毫,這人若非大羅金仙,又是什麼?
袁秋嶽淡然一笑,道:“如果你願意,可以刺我七十劍、七百劍都沒關係。”
“七劍娘子”的頭也耷拉了下來,她已不敢出手,也沒有勇氣再出手了。
袁秋嶽一臉無奈,道:“既然你不願再出劍刺我,也該輪到本公子了吧?”邊說著,他隨手將“映血劍”撤了出來。
他似笑非笑,輕聲道:“我說‘七劍娘子’,這可不是尋常之劍,你若死在此劍之下,也算得上雖死猶榮了。”
“映血劍!”
“七劍娘子”一聲驚呼,隨即渾身栗抖起來,因為她知道今日遇到了死亡煞星,縱然拚命一搏,也是生存無望,眼下隻能瞧著那柄血紅的勾魂之劍,朝自己逼來。
袁秋嶽的劍業已抵住了“七劍娘子”的心窩,高聲道:“夥計,快些找個盛納之物來。”
夥計哪敢怠慢,不消片刻便找來一個大銅盆,在“七劍娘子”麵前蹲了下來,將盆端平道:“小的一切備妥,大爺請動手吧。”
袁秋嶽點點頭道:“甚好,你倒是機靈的緊,稍後我會多賞你幾千兩銀子,今後你也不要再乾這種伺候人的活計了。”
夥計聞言驚喜交加,忙道:“多謝大爺提點……多謝……啊——!”話未說完,一道血柱已噴射而出,“七劍娘子”那顆血淋淋的心已被剜了出來,落入盆中,看上去似乎還在跳動。
眨眼之間,已接了半盆人血。袁秋嶽飛起一腳,將“七劍娘子”的屍身踢飛出去,“噗”的一聲,人已嵌入牆壁之中,那死狀淒慘之極!
酒客們開始嘔吐,方才吃下去的不但全部傾出,便連隔夜的飯也吐得一點不剩。
袁秋嶽卻在笑,他此時感到無比的暢快,隻有如此,才能彌合內心的創痛!
自此後,忘返酒樓生意越發興隆,皆因酒樓又增添了兩道招牌菜,“參茸雌血羹”“筍絲燴心鍋”。
那位夥計據說已離開忘返酒樓,做起了皮貨生意,他走南闖北閒暇時,總是與人講起他那酒樓遇仙的傳奇。
金槍門。
喜氣歡騰,熱鬨非凡。
槍魂廳。
大排筵宴,俠客隱士,聚集一堂。
今日乃金槍門新門主“金槍閻羅”獨孤鑒與“玉顏洞洞主”“戲龍傲鳳”易馨蘭的大喜之日。
這“金槍閻羅”交友甚廣,此番所請的儘是武林中頭麵人物。宴廳之內,觥籌交錯,喧囂之聲時時不斷。
獨孤鑒滿麵春風四處敬酒,與諸賓客打成一片,舉止言談頗有門主風氣度。
身為新娘的易馨蘭亦不愧為武林兒女,毫無忸怩之態,嬌靨含笑與同道姐妹談論不休。
突然,廳外一陣騷亂,金槍門刑堂堂主“活見鬼”辛豹神色倉皇跑了進來,躬身道:“啟稟門主,外麵闖進來一位白衣少年,說是來向門主討一杯喜酒的,門下弟子已快阻攔不住了!”瞧他驚慌失措的樣子,倒真像活見了鬼。
獨孤鑒把臉一沉,道:“辛堂主,人家來此是看得起我獨孤鑒,你如何加以阻攔,還不快將人請進來。”
辛豹囁嚅著道:“可他……可他還說要向門主……向門主借一樣東西。
“哦?”
獨孤鑒道:“借什麼東西?”
辛豹道:“他……他……”
獨孤鑒頓足道:“快說!”
辛豹道:“他要向門主借……借門主夫人易馨蘭的人頭。”
“什麼!”
刹時間大廳內一片嘩然。
獨孤鑒臉氣得發紫。怒道:“何方狂徒,膽敢尋我‘金槍閻羅’的晦氣,看我不在他身上戳出六十四個血窟窿!辛堂主,快與我取‘孽龍金槍’來!”
辛豹道了聲遵命,轉身而去,不消片刻又回到槍魂廳,手中多了杆金光炫目的赤金大槍。
獨孤鑒取槍在手朝賓客一拱手道:“諸位,請勿掃了雅興,在下失陪一會兒,片刻便回。”言罷舉步欲出。猛聞廳門處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獨孤門主,不必勞你大駕相迎,在下已不請自入了。”
眾人的目光一起投了過去,但見一位絕世風華美少年,手握古劍肅立在那裡,那氣勢令在座所有的人皆看得呆住了。
許久,獨孤鑒才回過神來。拱手道:“不才獨孤鑒,未請教朋友大名,不知在下何處開罪了朋友,還望不吝賜告。”
白衣少年淡然一笑,道:“獨孤門主說哪裡話來,在下‘摧花公子’袁秋嶽與門主素無瓜葛,何言開罪二字?”
獨孤鑒道:“既然你我並未結怨,袁朋友因何在我大婚之日前來尋釁?”
袁秋嶽道:“獨孤門主,請聽在下慢慢道來,你如此年少即身居門主之位,想必亦是識得大體的智者,而如今卻因何辦起糊塗事來了,豈不知古語中‘紅顏禍水‘四字的深意麼?”
獨孤鑒道:“此話怎講?”
袁秋嶽道:“獨孤門主,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天下所有的女人都不是好東西,門主既身處溫柔鄉中,自然難以徹悟,在下實不忍門主如此年輕便深受其害,因此特意前來,為你消災解難!”
“一派胡言!”
獨孤鑒怒道:“袁秋嶽,你可知金槍門並非任人造次的地方。”
袁秋嶽道:“在下實屬一片摯誠之心,望獨孤門主明鑒。”
“放屁!”
獨孤鑒動了真火,喝道:“袁朋友,今日是本門主的大喜之日,不願殺人,趁我未改變主意之前快些離去,否則……”
袁秋嶽搖首歎道:“沒想道獨孤門主竟如此執迷不悟,著實令人痛心,不過在下此來不光是為了門主一人,也是為了武林同道,天下蒼生著想,所以那妖女易馨蘭的首級我是定要取走的。”
獨孤鑒青筋亂蹦,吼道:“姓袁的,休要賣狂,且看我‘孽龍金槍’的厲害!”
“慢!”
獨孤鑒一顫金槍正欲刺出,猛然身後有人出聲喝止,回首一看,但見一位獨眼怪客緩步走了出來。
袁秋嶽乍見此人,頓時渾身熱血液上湧,鐵拳攥緊,原來走出之人,竟是血洗星月山莊的元凶之一“獨目浪子”冷若鬆。
冷若鬆向獨孤鑒一抱腕,道:“獨孤門主,請暫息雷霆之怒,今乃門主大婚之日,不宜動手,這無知狂徒便讓與在下如何?”
獨孤鑒頗為感激地道:“冷兄俠肝義膽令小弟佩服,如此多謝冷兄援手了。”
冷若鬆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門主敬請放心,在下定叫這小子自己伏首就戮。”
袁秋嶽聞言仰麵狂笑起來,那笑聲攝魂奪魄,令人膽戰心寒。
“嗆————!“
修羅寶刃挾著逼人的寒光,閃電般劈下,這一刀乃“修羅斬”中一式追命絕招,喚作“魂消魄散”,其威力十分霸道,此招之下能生還者少之又少。但見眼前刀影彌空,封住袁秋嶽所有退路,當真要將其一招斃命的架勢。
“噗!”
“咕嚕嚕”
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落地。
遺憾的是,這顆頭並非袁秋嶽的,而是“獨目浪子”冷若鬆的。
大廳內群雄騷動起來,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招。
這白衣少年竟能一招取下武功一流、刀法精絕“獨目浪子”冷若鬆的項上人頭,若非親眼所見,誰能相信?
但這畢竟是事實,因為白衣少年手中的那柄紅光四射的寶刃,仍在滴著血,冷若鬆的血。
“映血劍!”
獨孤鑒倒退兩步驚呼出來。
大廳之中再度響起一片嘩然。
眾人開始向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退去,他們當然知道“映血劍”的厲害,又自忖自己的脖子比冷若鬆硬不了多少,因而紛紛後退,皆不願引火上身。
袁秋嶽看著橫臥在那兒的屍身,冷笑道:“冷若鬆,你真是天下少見的蠢才,居然認不得我,竟自己上門送死,呸!真是死有餘辜,便宜了你!”
他朝獨孤鑒又一拱手道:“我再次奉勸門主,莫要執迷不悟!”言罷舉步走向那位新娘子“戲龍傲鳳”易馨蘭。
易馨蘭早已被其所震懾,竟連拔腿開溜都忘了,呆立在那裡不知所措。
袁秋嶽來到她麵前,淡笑道:“嗯,生得果然有些姿色,難怪獨孤門主會為你癡迷,今朝遇見我‘摧花公子’,你的這張臉恐怕會越發迷人,來,讓在下幫你稍加修飾。
“戲龍傲鳳平日裡最善於戲謔男人,今日卻變成待宰的羔羊。
“唰、唰!”
“映血劍”幻起一片劍花,眾人舉目觀瞧,眨眼間易馨蘭的滿頭秀發被削得精光,連一絲一縷也未剩下,可謂狼狽之極。
易馨蘭抱著腦袋大叫著:“不——不——!鑒哥哥快來救我,快來救我!”她好似受了驚的小鳥,渾身顫抖縮成一團。
“我不許你再動她!”
獨孤鑒聽到那悲切的求救聲,不知哪來的勇氣,竟朝袁秋嶽挺槍刺去。“金槍閻羅”的名號並非唬人的,否則怎能當得起一門之主?這一槍委實快得驚人,槍尖怪顫,幻起一條金色遊龍,似將擇人而噬一般。
“嘭、嘭、嘭……”
十三槍。
連刺出的十三槍,儘皆戳中袁秋嶽的後心。他本欲刺出六十四槍的,但槍杆卻停在半空,再也刺不下去了,因為對方非但未曾受傷,甚至連半點反應都沒有。
獨孤鑒連退數步,手在輕顫。平日裡他隻見過彆人被自己嚇得發抖,想不到他自己也有發抖的一天。
袁秋嶽還是沒有回頭,隻將“映血劍”向後虛空劈出。一道紅色勁風自劍身射出,獨孤鑒但覺雙手一麻,金槍把持不住,落在地上。
“當啷、當啷”
兩聲脆響。眾人尋聲一瞧,不由得全吐起了舌頭。原來那一道劍氣竟將獨孤鑒的“孽龍金槍”從槍尖至槍尾,一劈成為兩半。
這場麵將所有的人驚得麵無人色,不肖說這雄渾的功力,單憑這精準的手法,已足以技驚武林,堪為一絕!
袁秋嶽笑了笑道:“我說易馨蘭,這下不會再有人來乾擾了,咱們接著打扮如何?哎呀,你的胭脂施得太淡,兩腮還不夠紅豔,讓我來幫一幫你。”說著,“映血劍”再度隨手一揮。
這一揮之下,易馨蘭可算是淒慘至極,顴骨上的兩塊肉被削了下來,那原本清秀的嬌顏已被染得鮮血淋漓,令人觸目心驚!
看著易馨蘭搖搖欲墜的樣子,袁秋嶽歎息道:“唉!似你這狐媚妖婦,如何打扮都會令人作嘔,即是如此,留在世上又有何用?還是到閻羅殿陪那些鬼域陰差去吧!”
話音一落,劍影乍閃,易馨蘭遭到與獨孤鑒那杆“孽龍金槍”同樣的噩運,整個人由頭至胯一劈兩半,分左右倒下。刹時間,肚腸橫流,血腥彌漫、慘景真是駭人心魄!
袁秋嶽抖了一個劍花,將劍歸鞘,向獨孤鑒拱手道:“獨孤門主,今日掃了你的雅興真乃罪過,誠望門主多多海涵。現在陰霾儘散、惡女伏誅,你等理當舉杯暢飲一番。在下冒昧前來,不便久擾,就此告辭了!”言罷,人如煙渺,蹤影皆無,留下來的惟有滿目的恐怖、血腥!
正午的陽光總是將人曬得迷迷欲醉。尤其是閒暇時,在日光下假寐,會帶來異常舒適的感受。
瞧————
一艘美輪美奐的畫舫,正輕蕩於碧波千頃的湖麵上。
舫舨之上,橫陳著一張雕龍鏤鳳精製的黃花梨木榻,上麵慵懶的躺著一位身披白色輕紗,體態嬌柔,貌賽仙娥的妙齡女子。
這女子一頭油亮烏黑的秀絲披在肩上,發絲間水珠未乾,一看便知是出浴不久。柔風吹來,掀起紗裙一角,露出那纖巧的足踝與毫無瑕疵的玉腿,嬌軀玲瓏浮凸,惹人遐思,全身上下透出一股高不可攀的氣質,真乃世間少有的美人胎子。
從外表看來,此女嬌弱無比,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絲毫也看不出她便是武功絕倫,伏魔誅邪難記其數的“鐵鏡聖女”哥舒燕。
木榻的後麵,侍立著一個勁裝少女,亦是秀麗可人、惹人憐愛。
湖光、山色、畫舫、美人,一片祥和景象。
驀地,那位侍女輕呼了一聲:“公主,快看呀!”
哥舒燕懶洋洋地問道:“紅綾,什麼事大驚小怪的,打擾我憩息?”
侍女紅綾向湖麵一指,道:“天呀,公主,那……那……”
哥舒燕見紅綾滿麵驚容,忙起身順其手指的方向一看,不由花容色變。
原來,湖麵上正有一位白衣背劍少年踏浪而行,朝著畫舫方向而來。
少年步履輕盈,如走平地,衣袂垂擺,瀟灑飄逸,把個哥舒燕與侍女看得如癡如醉。
“鐵劍聖女”平日裡甚為清高,極少有人能被她看得上眼,可今日她已被這白衣少年深深的吸引住了。她兩隻瑩亮誘人的眼睛蕩著春波,一瞬不瞬地癡望著,芳心之中暗自期許,定要嫁與這樣的少年為妻。
“嗖——!”
白衣少年已輕如落葉般飛上了畫舫。站定之後,朝哥舒燕打量一番,道:“你可是‘鐵鏡聖女’?”
哥舒燕輕點螓首,麵含媚笑道:“小女子正是,不知公子大名,為何屈駕來到陋舫?”
白衣少年道:“在下袁秋嶽,久聞聖女風姿絕代,特來畫舫拜會。”
哥舒燕心頭暗喜,粉靨一紅,嬌嗔道:“袁公子說笑了,小女子姿色平庸無奇,蒙公子貴架親臨,實在愧不敢當。對了,公子遠來,小女子竟忘記待茶,真是罪過,紅綾,快去沏一壺雲頂龍團來,款待袁公子。”
袁秋嶽忙道:“且慢,多謝哥舒姑娘盛情,在下不善飲茶,隻需一碗鹽水即可。”
“鹽水?”
哥舒燕聞言一怔,道:“鹽水焉能止渴?”
袁秋嶽笑道:“豈止能止渴,而且尚有妙用。”
哥舒燕心中詫異,但嘴上卻道:“那好,紅綾去化一碗鹽水來。”
袁秋嶽補充道:“越濃越好。”
紅綾這丫頭果然伶俐的很,片刻工夫便將鹽水端了來,還嬌聲嬌氣殷勤地道:“袁公子請慢用,若是不夠婢女再去為公子取來。”
袁秋嶽接過碗來,放在木幾上,微笑道:“夠了,足夠了。”而後他的目光又回到了哥舒燕的臉上,一個勁的看個沒完。
哥舒燕雙頰緋紅,垂首觀足,輕嗔道:“袁公子,你莫要如此看著人家麼!”
袁秋嶽道:“哥舒姑娘的容顏委實令在下癡迷,真不愧於‘聖女’二字,唉!可惜袁某不能常留此地,他日如要遠行,你我天各一方,豈不是令我茶飯不思、終日牽掛麼?”
若換了旁人對聖女說出這番輕佻言語,非被掌嘴不可,但袁秋嶽乃翩翩佳公子,便又當彆論了。
哥舒燕芳心狂喜,難以自抑,她不再矜持,輕聲道:“隻要袁公子願意,要怎樣小女子無不從命。”
這“鐵鏡聖女”本以為眼前的美少年一定會說什麼承蒙姑娘抬愛,小生願與姑娘雙宿雙棲、並轡江湖之類的溫情話,可豈料袁秋嶽所說的話竟嚇得她險些蹦了起來。
原來,袁秋嶽居然對她言道:“既然哥舒姑娘如此講,在下便不再客套,我要用快刀剝下你的麵皮,隨時帶在身畔,如此一來無論今後走到哪裡,隻要想看,便可隨時拿將出來賞悅一番,你說此法是否堪稱絕妙?”
哥舒燕的心好似被人狠狠的抽了一鞭子,她萬未想到袁秋嶽居然說出這麼一番高論,自己方才還自作多情,大獻殷勤,豈非自取其辱?
她臉上的媚笑猛地消失了,嘴唇氣得直哆嗦,半天說不出話來。
袁秋嶽一臉揶揄的神態道:“哥舒姑娘不說話,那便是默許了,事不宜遲,在下即刻小試一下身手。”說罷掏出了一柄薄如蟬翼、三寸長短的小刀來,笑容可掬地朝哥舒燕的臉探了過去。
“放肆!”
哥舒燕恢複了聖女的傲態,揮掌朝袁秋嶽的臉頰摑去。
“啪!”
清脆、響亮的一記大耳光。
臉上出現了五個手指印。
哥舒燕的臉。
這位平日裡不可一世的聖女做夢也未想到,自己的手掌竟會打在自己的臉上。她整個人被驚得呆立住了。
袁秋嶽笑著鬆開她的玉腕,道:“哥舒姑娘,休要打壞了玉容,在下可是會心疼的。”
哥舒燕臉色變得鐵青,怒叱一聲,玉碗連翻,猶如一頭發了威的雌獅,向袁秋嶽攻出二十一掌。
可惜這二十一掌,儘皆落空,連人家衣角都未碰到,卻把自己累得香汗淋漓,嬌喘連連。
紅綾這小妮子異常機靈,不知何時已將哥舒燕賴以成名的奇兵,一對“紫電寶鏡”取了來。
哥舒燕接過寶鏡心中便有了底,措步擰腰,身子飛躍而起,一式“電閃雷鳴”攻向袁秋嶽。
這“紫電寶鏡”著實怪異,不曉得是何金屬製成,通體雪亮,炫人雙目,而且兩鏡光柱相交,便會霹靂大作,射出雷電,如被擊中者,不是骨枯屍焦,便是化為飛灰。
袁秋嶽不知此招厲害,竟然不避不閃,迎了上去。
“轟!”雷聲震耳。
袁秋嶽被一道閃電擊中前胸,向後退了三步,不由得怔了一下,心中忖道:“怪哉,看不出這女人還頗有點門道。”
真正驚愕住的是哥舒燕,她本以為袁秋嶽被電光擊中縱然不死,亦得重傷,熟料人家竟毫發未損,自己這從未失手的絕學,竟失去了威力,如此怎能不把她驚得目瞪口呆?
袁秋嶽上前一步,笑道:“哥舒姑娘,你這對兒鐵鏡委實妙極,肯不肯割愛讓與在下?”
哥舒燕柳眉倒豎,叱道:“讓你個大頭鬼,今日叫你曉得本聖女的威名絕非唬來的!”言罷,騰空縱起三丈餘高,頭下腳上揮鏡一招“五雷轟頂”,朝袁秋嶽當頭罩下。
袁秋嶽不敢大意,疾施身法避了開去,“轟”,又是一聲巨響,船板被閃電擊了一個碗口粗細的黑洞,並升起一串青煙。
“好厲害!”
袁秋嶽吐了一下舌頭,道:“哥舒姑娘,鏡下留情呦,你要再這麼凶,我可要略施薄懲了。”
哥舒燕險些氣吐了血,橫鏡胸前,喝罵道:“臭小子,今日看看到底誰剝了誰的皮!”話音方落,寶鏡複舉,一招“雷動萬物”再度出手。
此招乃“紫電驚魂大八式”之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哥舒燕怒極而發,其聲勢可想而知。
但聞雷聲轟鳴,疾風大作,畫舫亦為之震顫,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奇響,碎屍橫飛,散落一地。
哥舒燕見一招得手,仰麵狂笑起來,那怪笑聲當真令人腳底生寒,毛發直立。她笑罷之後冷聲道:“哼!不知死活的東西,這下你可狂不起來了吧?”
“誰說的?”
袁秋嶽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
“天呀!”
哥舒燕聞聲猛地轉身,但見袁秋嶽正躺在自己的木榻之上,翹著腳、眯著眼,樣子甚是悠閒。
這下險些把哥舒燕驚得屎尿失禁。她臉也白了,嘴也青了,眼神也呆直了,那副樣子哪裡還像聖女?簡直如同受了驚嚇的草雞,渾身上下抖個不停,連那對兒鐵鏡也駭得脫手掉落。
袁秋嶽莞爾一笑,道:“哥舒姑娘,你發什麼抖呀?瞧你穿得如此暴露,難怪會周身發冷,我勸你今後不要再自居聖女了,你的樣子連娼婦見了都要自愧不如。”
哥舒燕癡立在那裡,好半天才冒出一句:“你……你……你居然沒死?”
袁秋嶽扮了個鬼臉,道:“死?好端端的,我為何會死?哦,你是問方才被你用鐵鏡劈死的那位是不?告訴你,死的是你的侍女紅綾,唉!多可憐的丫頭,她竟為我而死,真是好令在下感傷!”一邊說著,一邊用衣袂佯做拭淚。
哥舒燕的臉扭曲著,五官氣得挪了位,瑩白的貝齒咬得咯咯直響,她怪嘶一聲,雙手箕張,朝袁秋嶽猛撲過去。
尚未撲至榻前,她的人已整個癱在舫舨上,猶如一灘爛泥。
袁秋嶽摸了摸下巴,自語道:“沒想到我的‘千幻菩提搜魂手’竟有如此精進,倒是值得慶幸的事。他猛地起身,一把揪住哥舒燕的秀發,將她提了起來。陰笑道:“哥舒姑娘,本公子可不懂得什麼憐香惜玉,今日你可有的受了!”
哥舒燕緊咬牙關,怒目而視,恨不得一口咬下袁秋嶽一塊肉來。
袁秋嶽不以為忤,又取出那柄小刀來,嗬嗬笑道:“哥舒姑娘,活剝人皮在下還是頭一遭,刀割之痛那是難免的了,不過我倒是奉勸你能暫且忍耐,若是你大呼小叫的話,我便連你身上的皮也剝下來!”言罷尖刀在哥舒燕眼前一晃,徑直朝其額頭戳去。
“不,不要!”
哥舒燕駭得狂叫,雙腳又踢又蹬,那樣子好似被人揪住了耳朵的兔子一般。
“我與你到底有何仇怨,你……你……你竟要這般對我!”
可憐的“鐵鏡聖女”,雙眸中淚水汪汪,清甜的嗓音業已變得嘶啞,便是石人此刻亦會生出憐憫之心。
遺憾的是,袁秋嶽並非石人,他的手絲毫沒有停頓,那柄尖刀自如的揮動著,竟真的將哥舒燕嬌嫩的麵皮。活生生地剝了下來。
哥舒燕的臉已是血肉模糊,如同厲鬼,她滿地翻滾痛苦不堪,那淒慘之狀,著實令人不忍卒睹。
袁秋嶽麵蘊春風,負手而立,如同在賞看著一幅奇妙美景。好一陣子,他緩緩走到哥舒燕身前,做出頗為無奈的樣子,道:“哥舒姑娘,其實你我並無深仇大恨,但是你為何偏偏是個女人呢?更何況又以‘聖女’自居,我若不剝了你的皮,豈不是縱容你魅惑江湖?看你這樣子在下也有些於心不忍,這樣吧,不如袁某發個善心幫你解脫一下可如何?”
哥舒燕一邊翻滾,一邊狂叫著:“你這個畜生、惡徒!我便是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袁秋嶽輕輕走到木幾前,端起方才那碗濃濃的鹽水來,用舌尖輕嘗了一下,而後笑道:“嗯,果然不錯,哥舒姑娘喊了半天,口中一定渴得很,這碗鹽水我便讓與你了!”
話音一落,那碗鹽水已狠狠地潑在哥舒燕血淋淋的臉上。
“啊————啊————!”
哥舒燕發出一陣比鬼哭狼嚎還要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雙手拚命地朝臉上抓著,麵頰的血肉被一塊塊抓碎,那情形讓人看了膽顫心驚,神鬼亦為之色變!
不消片刻,哥舒燕便香消玉殞,魂歸離恨天了!
袁秋嶽站立半晌,而後將水碗拋在一旁,仰天狂笑起來!
那笑聲傳出很遠,很遠————!
夜霧蒙蒙。
萬籟俱寂。
一座古風甚濃的巨大宅院之內魅影連閃,似虛似幻、忽隱忽現,令人咋舌。
此夜行人,便是臭遍武林,惡名昭著的采花大盜“午夜淫仙”樂逍遙!
樂逍遙夜入民宅所為何事?
當然是來采花。這淫賊除了此好,哪裡還會做彆的。
每至夤夜,樂逍遙便會潛入莊鎮,尋些氣派的大戶人家,伺機摸進女人閨房,使用迷香後,再行施暴淫樂。
此淫賊自十七歲起,便乾起了采花的行當,至今業已十年有餘,每逢十五之夜,必有三個無辜少女遭其蹂躪,從未失過手,真是不愧於“淫仙”二字。
眼前的大宅中,住有三位富家千金,個個花容月貌、俏麗脫俗,這便引得樂逍遙淫心大動,欲借夜霧,來此大乾一番。
嗖、嗖、嗖————
幾個起落,來至一座閣樓前,四下環視無人,忙從囊中取出他獨門迷香“仙子眠”,點破窗紙吹了進去。
少頃,細聽閣樓內毫無聲息,便自推窗躍入,身子輕如鵝翎。樂逍遙天生一雙夜眼,能暗中視物,他毫不費力便摸進寢室之中。
“哦!”
樂逍遙一見隔著粉紅紗簾的秀榻上,沉睡著三位如花似玉的妙人時,不由驚喜得脫口喚出聲來。
但見這三姐妹,粉靨透紅,睡態醉人,錦被外露出白藕般的玉臂,直瞧得這“午夜淫仙”意亂神迷,涎水直流。
樂逍遙走至床前,方要點三女穴道,猛見寒光一閃,一柄古怪飛刀迎麵射來。
“啊————!”一聲怪嚎。
儘管樂逍遙反應迅捷,仍是未能躲過這一刀。
“呲!——”
一隻右耳被齊根削掉,頓時血湧如注。
“午夜淫仙”哪裡吃過這樣的虧,不由得凶性大發,撤出他出道以來從未用過的自製奇兵“冷月魂”,惡吼道:“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尋大爺的晦氣,快滾出來受死!”
“咯、咯……”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自屋梁上輕飄飄落下一位年約雙十、清秀絕豔的俏女子來。她的手中玩弄著一把四寸餘長,似胡人彎刀般古怪的小飛刀,朝“午夜淫仙”蔑笑道:“我說你鬼叫什麼?你以為采花很光彩是不是?嗬嗬,我‘鬼刀豔姬’早看出你不是善物,果然被我料中,今夜本姑娘要將你那害人的玩意閹掉,為那些被你摧殘的無辜少女們出氣雪恨!”
“騷婆娘!我‘午夜淫仙’采花隻會嫌少,不會嫌多,你既然自願投懷送抱,我便連你也一起……”
言罷,揮動那對兒“冷月魂”,朝“鬼刀豔姬”的雙肋劈去。
“鬼刀豔姬”撤身讓過,手中小彎刀刺向樂逍遙麵門。
“鏘、鏘、鏘……”
兩人各施絕學殺在一處。“午夜淫仙”武功委實不淺,招招皆是邪門異功,怎奈這些年他縱欲過度,功力自然大打折扣。未出百招,頭上便見了汗,步法亦逐漸零亂,況且他右耳傷處血流不止,如此下去,不用一盞熱茶的工夫,定將勢必落敗。
樂逍遙豈會吃這種虧,隨手一招“月魄追魂”,將“鬼刀豔姬”逼退,而後縱身掠起,破窗而出,朝宅外逃遁而去。
“鬼刀豔姬”自是不肯任他離去,亦施展身法疾追不舍。
樂逍遙越出古宅,向西狂奔,邊逃邊罵道:“這個鬼婆娘,真是陰魂不散,是不是嫁不出去了,非要對我窮追不舍!”
“鬼刀豔姬”距其不過七八丈遠,“午夜淫仙”所罵之言皆被聽入耳中,這不由得使她氣往上撞,更加沒命的追趕。兩人輕功在伯仲之間,一前一後足足奔出四十餘裡,終於還是被“鬼刀豔姬”追了上來。
此時天已放明,樂逍遙心知難以逃脫,索性停了下來,吐著粗氣道:“我……我的天……天老爺,我樂逍遙算服了你了,你的輕功……輕功委實令在下欽佩,反正樂某也跑不掉了,也不想跑了,你我都累得夠嗆,乾脆一起坐下來歇一歇,想打想殺,等喘過氣來再說如何?”
“鬼刀豔姬”亦是香汗淋漓,喘息不止,聞言一想也有道理,便道:“那好,姓樂的,我便讓你再多活片刻。”
樂逍遙一屁股坐在地上,舒著大氣。“鬼刀豔姬”也倚著大樹,拭起汗來。
過了一陣兒,樂逍遙滿麵堆笑道:“我說鬼刀女俠,我樂逍遙平生從未服過人,今日卻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你不但武功高,而且具有俠義心腸,實乃巾幗不讓須眉也!你看,其實你我並無深仇大恨,女俠你大可不必非要跟我過不去是也不是?不知你我能否化乾戈為玉帛,轉敵為友?隻要你今日放我一回,樂某定將痛改前非,洗心革麵。有道是‘浪子回頭、淑女好逑’,在下今後必然虔心向善,從新做人,絕不再做那些人神共憤的勾當,並且,我還要學姑娘你的俠義行徑,鋤強扶弱,誅滅武林中的不恥之徒!在下對自己昔日所做惡行真乃痛心疾首,悔恨交加。可常言說得好,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是吧?況且,上天有好生之德,殺一人不如教化一人,你是‘大人不計小人怪,佳人腹中能撐船’,我所做的一切姑娘定會既往不咎,隻要姑娘願意,在下甘願陪伴在你的左右,為你效犬馬之勞,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鍋,身首異處也在所不惜,不知姑娘芳意如何?”
“鬼刀豔姬”笑了。
被氣笑的。
她簡直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好似聽了世間最可笑的事,好半晌才止住笑聲,道:“我說樂逍遙,你恐怕是世間最無恥、最油嘴滑舌的淫賊了,我看應該由本姑娘佩服你才對,你的臭嘴真是比黃鼠狼的屁還臭百倍,你的臉皮之厚恐怕連上古寶刃,都難傷其分毫了!”
樂逍遙的臉被罵得紅一陣、紫一陣,但依然是不慍不怒,煞有介事地道:“姑娘,在下所說的皆是肺腑之言,我樂逍遙一顆摯誠之心天地可鑒,你若不信,在下可對天發誓!”說著,“噗通”跪倒在地,朗聲道:“蒼天在上,我樂逍遙在此立誓,今後一定棄惡從善,痛改前愆,若有違心,定遭天打雷劈、不得善終!”
“鬼刀豔姬”冷笑道:“好了,你耍夠了沒有?我看你也透過氣來了,快些過來受死吧!”
樂逍遙一聞此言心便涼了半截,滿臉沮喪地道:“姑娘,難道你真的對在下所言無動於衷麼?你為何不能發發慈悲之心,給在下一次機會?”
“鬼刀豔姬”輕嗤一聲,道:“本姑娘縱然相信你能痛改前非也是枉然,因為你已經惡貫滿盈了,今日如何也留你不得!”
樂逍遙“噌”的一聲蹦了起來,一指“鬼刀豔姬”破口大罵道:“好你個不識敬的鬼婆娘,本淫仙平生頭一遭如此低聲下氣的哀求於人,未曾想你竟是個不上路的東西,今日大爺我也豁出去了,寧可再掉一隻耳朵,也要先拿你這騷蹄子享樂一番!”
“鬼刀豔姬”怎聽得了這般淫詞穢語,不由得七竅生煙、嬌軀亂顫,喝罵道:“淫賊,住口!今日姑娘若不將你剁成碎肉,情願自解衣帶,任由你擺布,看刀吧!”
“唰!”
“鬼刀豔姬”的小彎刀快如驚電,朝著“午夜淫仙”的頸項斜劈過去。
樂逍遙看來也是存心拚命,揮動“冷月魂”一招“陰晴圓缺”。毫不閃避地迎了上去。
“鏘、鏘、鏘……”
雙方兵器交鳴,火花四濺,一盞茶的工夫,兩人互拆了三百餘招,招招驚心動魄、式式詭異絕倫!
四百招後,“午夜淫仙”的下盤便發起抖來,額頭汗珠亦流滿雙頰,看樣子不出十招,必將傷於刀下。
“鬼刀豔姬”再度露出笑容,看情形她已是勝券在握了。
驀地————
由大樹的密葉中傳出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兩位打夠了沒有,你們知道打攪本公子睡覺該當何罪麼?”
兩人聞言皆是一驚,忙停手舉目觀瞧。但見那高達數丈的參天古樹上,飄飄悠悠落下一人,身體輕得宛如柳絮、鴻翎一般。
待那人雙足著地,兩人始才看清,原來竟是一位白衣俊美少年。此少年身背古劍,氣宇軒昂,一派傲骨英風,真將二人看得呆立住了。
白衣少年非是旁人,正是“摧花公子”袁秋嶽。他從南至北一路狂殺下來,今日途徑此處,錯過客棧,便飛上樹杈,歇一下腳,誰知竟恰逢眼前二人的惡鬥。
袁秋嶽背著雙手,道:“敢問兩位是什麼人,為何一早跑到這荒郊野外大打出手,不知本公子能否效力幫忙化解?”
“鬼刀豔姬”見袁秋嶽氣度非凡,一團正氣,不似惡類,便拱手道:“這位少俠,小女子韋一鳳,江湖人譽‘鬼刀豔姬’,這小子便是武林中的敗類,‘午夜淫仙’樂逍遙,昨夜他潛入良家女子閨房,欲圖采花施暴,恰巧被我撞見,我雖非俠義中人,卻豈能袖手,本姑娘便略施薄懲,一路追殺來至此處。”
“哦,原來如此。”袁秋嶽點了點頭,走到樂逍遙近前道:“她說的可是實情?”
樂逍遙暗自叫苦連天,忖道:“娘的,這回看來是在劫難逃了,哼!反正也是一死,倒不如充一回硬漢!”心念至此,便把胸膛一挺,朗聲道:“一點不錯!”
袁秋嶽道:“既然你是‘午夜淫仙’,那你都做過哪些惡事?”
樂逍遙把鼻子一翹,道:“你且聽著,本大爺曾將中原武林搞得雞飛狗跳,使那些自命不凡的狗俠士們食不甘味、寢難安枕,十餘年來,本大爺玩過的女人比你見過的都多,尤其是武林中的所謂俠女,我樂某便越發不能放過,嗬嗬,你一定聽說過‘無影神龍’曲雲翔吧?呸!那個禿頭老烏龜整日裡人模人樣,裝得道貌岸然,其實頂不是東西,本大爺便將他的寶貝獨女‘飛花劍女’曲春柔來個先奸後殺,哈哈,真他娘痛快,還有像什麼‘長臂仙翁’的孫女,‘通靈劍客’的胞妹,‘血衣魔神’的姬妾,我是統統不放過,怎麼樣?小子,還過得去吧?你想必是要出手幫這個鬼婆娘來收拾我對麼?好啊,來呀!我倒要瞧瞧今日誰能奈何得了我!”
“好!”
袁秋嶽靜聽他言罷,不由拊掌叫起好來,他拍了一拍樂逍遙的肩頭道:“不錯,很了不起,著實令小弟佩服,像兄台這般的英雄,世上實不多見,今日邂逅真乃三生有幸!”
樂逍遙怔住了。
“鬼刀豔姬”亦怔住了。
兩人如同見了鬼一般地瞧著袁秋嶽,他們萬沒想到,這位瀟灑絕塵的少年竟然瘋語起來。
袁秋嶽朗聲一笑,又道:“樂兄,還傻站著乾嘛?快些將這小妮子降伏住,也好一展你‘午夜淫仙’的雄風啊,若是拿她不下,小弟願助你一臂之力。”
樂逍遙聞言如夢方醒,應了一聲,揮起“冷月魂”飛身猛攻過去。
“鬼刀豔姬”直氣得七竅生煙,一咬銀牙,手中的飛刀劃出一道寒光,直取樂逍遙的咽喉。
“午夜淫仙”疾閃開去,險險躲過,但另一把飛刀卻緊跟著尾隨而至,這正是韋一鳳的獨門絕學——“鬼刀索命”,此招不知取過多少高手的性命,能在這一刀下逃生的據說隻有一位,但那位仁兄卻被飛刀刺中的要穴,武功儘失,成了一個廢人,而今,這霸道歹毒的一刀再度出手,且含憤而發,顯見是要將樂逍遙置於死地不可!
飛刀快!
人更快!
“噗”的一聲,刀未落空,但中刀的卻是“鬼刀豔姬”自己。
原來,那把刀射在半途,竟被袁秋嶽以丐幫的“探囊取物”手法接住,而後回敬了過去。
這一刀袁秋嶽存心捉弄,並未傷其皮肉,但卻將韋一鳳的緇衣自胸前剖開,露出了桃紅色的肚兜兒。
袁秋嶽笑道:“樂兄,你瞧,這小妮子業已迫不及待了,你還等什麼,趁早及時行樂吧!”言罷飛起一腳,踢在樂逍遙的屁股上。
樂逍遙但覺得身子不由自主的飛起,直朝“鬼刀豔姬”撞去。他焉能錯過如此良機,飛指連彈,瞬間點了韋一鳳胸前七處穴道,而後身子一翻,雙足飄然落地。他轉過身來朝袁秋嶽拱手道:“多謝朋友仗義援手,樂某自當永銘在心!”
袁秋嶽聳肩一笑,道:“樂兄不必客氣,你隻要快活之後,彆忘記用利刃割下這妖婦的頭來,就算是謝我了。依我看,這鬼婆娘的頭拿回去鎮宅,還是頗為不錯的!對了,小弟還有急事待辦,先走一步,咱們後會有期。”話音方落,人已杳如黃鶴。
樂逍遙朝袁秋嶽消失之處躬身一拜,喃喃自語道:今日幸得公子相助,大恩大德容日後傾力回報!”言罷轉身走到“鬼刀豔姬”身前,摸了摸她那粉嫩的玉腮,笑道:“韋姑娘,我的名聲還不錯吧?無論樂某走到何處,都能得到貴人的相助,我看咱們不要再辜負這良辰美景了,還是早早及時行樂如何?哈哈哈……”
“鬼刀豔姬”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她隻能哭。
此時的她除了哭還能做什麼?
桌案上放著一封信件箋。
上書四十個觸目驚心的大字。
“魔峰雙倩”:限汝等日出前割下自己的首級,否則“雙倩門”一百三十七位女弟子,將死無全屍————摧花公子!
這封信箋是日落不久在“雙倩門”的奇花殿中發現的。
奇花殿乃“雙倩門”的禁地所在,時刻都有人把守,防衛之嚴絕不在少林藏經閣之下,但投書之人竟能來去自如,如入無人之境,隻此一點,便已驚人匪淺,更何況信箋上還有那要命的四十個字!
“魔峰雙倩”林惜雲、林惜雪姊妹二人的武功絕非等閒,據傳聞,她們曾聯袂將絕魂嶺“邪風渡”的大魔頭“邪風彌天老祖”葉陽天隴打得直叫娘,並且有人親眼見到她們將“化骨毒沼”中的惡獸金羆,赤手撕成碎片。由此可見投箋之人,不是身負驚世駭俗的武功,便是活得不耐煩了。
“砰!——”
林惜雲氣得嬌軀亂顫,一拳將楠木桌案打了一個窟窿,叱道:“哪來的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到‘雙倩門’尋釁,屆時他若有膽子來,看我不打碎他的腦袋,用其腦漿來下酒!”
林惜雪亦是將小粉拳握得咯咯作響,冷哼一聲,道:“什麼狗屁‘摧花公子’,看我不把他揍成‘摧花瘸子’才怪!”
這姊妹二人所說絕非狂言,自她們成名以來,黑白兩道尚無人敢上門生事,因為這些人還沒有活夠,也自認沒比他人多生出幾個腦袋,為此“雙倩門”至今仍是不可一世、雄霸一方。不,應該是“雌霸一方”,因為“雙倩門”的一百三十七位弟子門徒皆是女人,而且都是處在妙齡。
天明時刻將至。
“魔峰雙倩”在林邊的數十丈平地上,命那一百三十七位女弟子,布了一個“奇花玄女陣”。
此陣威力之大,絕不遜於少林羅漢陣之下,曾有不少英雄孤身破解過羅漢陣,但卻沒聽過誰能從“奇花玄女陣”中活著脫出。
東方曈曨。
旭日漸起。
“魔峰雙倩”並未遵從書箋上所寫的去做,她們誰也不願割下自己的首級,相反,她們卻想敲碎投箋人的腦袋。
投箋人出現了。
出現得很突然。
沒有人看到他是從何方而來,也沒有人知道他是何時來的。
直至投箋人發出一聲清嘯,她們才發現此人的存在。
但見一位白衣背劍少年,猶如淵停嶽峙一般站立在“奇花玄女陣”的陣中,那脫俗的氣質,英俊絕倫的麵容,震懾了在場所有少女的心。
白衣少年淡笑著走到“魔峰雙倩”的麵前,拱手道:“兩位門主,昨天本公子所留的書箋你們可曾看到?”
林惜雲、林惜雪本以為投箋之人定是位麵目猙獰、滿臉凶相的人物,誰知此刻出現在眼前的竟是如此翩翩佳公子,倒是出乎她們之意料。
她們不約而同的一陣春心蕩漾,白衣少年的舉手投足,令姊妹二人癡迷心跳。
林惜雲首先搭話道:“這位公子,我們姊妹自信並未開罪閣下,想必昨夜投箋,乃是玩笑之舉吧?”
白衣少年緩緩說道:“我袁秋嶽從不開玩笑,尤其跟女人。”
林惜雪道:“那袁公子倒是說說看,究竟為了何事,你非要與我們‘魔峰雙倩’過不去,還有你是不是真有能耐讓‘雙倩門’一百三十七位弟子死無全屍?”
袁秋嶽笑了。
狂笑!
他朗聲道:“要你們死,因為你們是女人,可惜你們沒有聽從本公子之言,這將白白葬送了‘雙倩門’所有弟子的性命,看來‘雙倩門’自此將在武林中除名了。”
林惜雲、林惜雪聞言不由怒火頓起,齊聲道:“袁公子,既然話不投機,那我們隻好拚個你死我活了!”
“錯了。”
袁秋嶽搖首一笑道:“是我活,你們死!”
林惜雲怒極反笑,道:“好,我倒要見識一下你有多大的道行,布陣!”
“呼啦。”
一百三十七名弟子,各撤長劍將袁秋嶽圍了個風雨不透。
袁秋嶽蹙眉歎道:“一百三十九具屍體,可悲、可憐!”
林惜雪喝道:“你該可憐的是自己!‘雙倩門‘弟子聽令,將這狂妄的小子碎屍萬段!”
“遵命!”
眾女弟子齊應一聲,舉劍措步,疾攻而上。刹時劍影千重,寒光萬道,將袁秋嶽籠罩了起來。
袁秋嶽俊目暴睜,猛地撤出映血劍喝道:“受死吧!”語音未落,人已騰空飛起十三丈高,在空中連換七種身法,好似神龍耀空一般,怒吼道:“天——翻——地——覆!”
頃刻間,日色黯淡,狂風大作,慘霧漫漫,陰雲翻滾,百花凋零,草木枯朽,群獸斂跡,禽鳥低飛,山河哀鳴,大地震顫,沙石漫天亂舞,閃電霹靂震耳,驚呼慘嚎四起,殘肢斷臂斜飛,血雨橫灑遍地,腹內肚腸外流。真好似人間末日一般!
這才是映血劍的真正威力,比傳說中的更可怕,它已經超越了兵器之極限,稱其為上古仙劍毫不為過。
一百三十九人。
“雙倩門”全部弟子,連同“魔峰雙倩”在內,儘皆死於這一招之下。但見碎屍血水一片模糊,三十丈內生靈喪儘。
慘。
慘不忍睹!
驚。
驚神泣鬼!
駭人的殺氣。
恐怖的血腥。
籠罩著。
籠罩著大地。
“摧花公子”袁秋嶽,給整個武林罩上了一層可怕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