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
這些人的神情十分怪異,猶如見了活鬼。
淳於靈與賀蘭卿一時間不明就裡,滿頭霧水,連那丟了左耳的“金翅狂梟”也看出情況有異。
賀蘭卿示意上前看個究竟,淳於靈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兩人便緩步靠到近前,待他們朝鐵匣一看,竟也驚立當場!
隻見地上的鐵匣業已被掌力擊開,匣內的一切一目了然,裡麵竟然空空如也,就連一根鳥毛也沒有,更彆說有什麼映血古劍了!
一切好似靜止不動了,這裡方才還是殺氣彌天,此時卻沒有半點聲音,靜得幾乎令人窒息。
眾人皆癡立不動,呆望著那個空無一物的鐵匣,沒有人知道他們此刻在想什麼……
不曉得過了多久,“天池毒婦”先一個醒過神來,她臉上的肉不停的抽搐,渾身氣得栗抖,嘴中喃喃自語道:“我們竟被人耍了!”
她的聲音並不高,但每個人都聽得十分清楚。
群魔皆暴怒起來,他們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一個個恨不得立時將那放出謠言的家夥連皮帶骨活吞下去!
試想,他們披星戴月趕來雲夢,不惜以命相搏,竟隻為爭奪一個空鐵匣子,這怎能不令群魔怒氣衝天?!可歎那些死在凝香穀中的武林同道,若在九泉之下明白自己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他們的陰魂想必也會氣得吐出血來,即便是地府閻羅恐怕也會為他們喊冤。
“斷首天魔”憤然道:“我若不將那個戲謔老夫的畜生活扒了皮,寧願一頭撞死了事!”言訖,轉身飛掠而起,幾個起落,身影便消失於密林之林中。
其餘幾位魔頭亦深有同感,誓欲將其殺之而後。他們彼此也不多言,紛紛調轉身形朝山外方向各散而去。
袁秋嶽再度望了一眼地上的鐵匣,臉上現出無奈地苦笑,他除了苦笑還能怎樣?
淳於靈走到袁秋嶽身前,拍了拍他的肩頭,輕聲道:“二哥,我們也先離開此地吧。(淳於靈自三人結拜後改稱袁秋嶽為二哥)”
袁秋嶽神情沮喪,輕歎一聲道:“好吧。”
賀蘭卿道:“秋嶽,莫要灰心,我們雖未得到‘映血劍’,但那些魔頭不也是空手而歸麼?我曾聽師父說過,青海喀拉爾山有一個奇異的山峰,峰上藏有一把武林前輩歸隱時遺留的稀世玉劍,我們不如前去試試運氣。”
袁秋嶽知道賀蘭卿是善意的安慰自己才說這番話,不由暗自感動,他淡笑一下,道:“唉!看來是我與古劍無緣,不如尋個清幽之地,將我們彼此的所學融合一下,這樣方能使武功更上一層。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速速離開吧。”
殘陽西垂。
此刻人已走得無影無蹤。
留下的惟有那個空鐵匣子。
倏然——
一道藍色人影飛掠而至,他俯下身去,拾起鐵匣看了又看,良久才自語道:“這些人真是蠢得可憐,隻曉得‘映血劍’是武林至寶,卻不知這鐵匣也是個絕世罕見之物!這麼多奇兵利刃竟沒有將它砍出半點痕跡,可見若把這‘火淵撼天尊者’的‘孽龍七陰鐵匣’改鑄成利劍護甲,定然不會遜於‘映血劍’的!”
言罷,便將那鐵匣合了起來,轉身投入林中……
聚賢客棧。
賀蘭卿叫了一桌子酒菜,三人無言地喝著悶酒。
淳於靈見袁秋嶽握著酒杯低頭沉思,便道:“二哥,莫不是還在想空鐵匣的事麼?以你目前的武功,即便沒有‘映血劍’也同樣可以完成心願的。”
袁秋嶽道:“靈弟,我並非在想那把連影都沒有的破劍,而是在思量著那個散布謠言的人究竟居心何在?”
“哦?”
賀蘭卿放下筷子道:“秋嶽,對此你有何見解?”
袁秋嶽呷了一口酒,道:“依我看,這定是一個妄想圖謀武林霸主之位的狂徒乾的好事,他試圖以此毒計將各大門派、幫會的一流高手一網打儘,從而達到他稱霸武林的野心。
淳於靈道與賀蘭卿不由動容,同聲問道:“那個人會是誰?”
袁秋嶽道:“我兩位師父曾預言,數年內武林將陷入一場血腥浩劫,未想到會來得如此之快。若是我猜測不錯,此人必是這場浩劫的背後黑手,也許便是那怪物口中所言叫什麼沈紅鸞的人,她一定用了什麼卑鄙的伎倆,激起怪人對凝香穀中武林同道的仇視,借此鏟除異己、削弱江湖敵對勢力,此計策可謂即歹毒又高明!”
賀蘭卿道:“秋嶽,你何以如此肯定?”
袁秋嶽道:“那穀中的怪人在垂死之前喚出沈紅鸞的名字絕非偶然,況且我發現那些死去的武林同道並非全是怪人所殺,他縱有天大的本事,一時間也殺不了數百人,一定是姓沈的黨羽混入群雄當中,伺機痛下殺手!”
賀蘭卿一皺眉道:“秋嶽,那我們對此如何應對?”
淳於靈亦接言道:“是呀,此事非同小可,關乎到武林命運,我要不要告知我師兄,讓他發出‘武林大劫令’,將九大門派的人召集起來,以攜手共禦強敵?”
袁秋嶽淡然一笑,道:“告訴他們又有何用?江湖上每隔十餘載便會出現一兩個魔頭,野心勃勃意圖雄霸武林,但沒有一次是靠九大門派之力消弭的,可見所謂名門正派也多為沽名釣譽之輩。我不信憑你我三人之智,便沒有能力瓦解這次劫難!而今我等既然先一步窺清形勢,亦不可打草驚蛇,隻須暗中查探,尋到那個沈紅鸞的巢穴,再伺機發難,將其鏟除。到那時,你我必將名揚天下,被武林所稱道,這才算的上是真正的俠士、英傑!”
“好!”
淳於靈一拍桌子,道:“二哥所言甚是,惟有如此,才稱得上有擔當的豪俠,我‘小洞賓’到時候也有機會一顯身手,劍耀雄風了!對了,二哥還未忘記我們曾約定一起殺儘斬絕武林中所有惡毒女人的事吧?這個沈紅鸞便是個為禍江湖的妖婦,我們便拿她開刀如何?”
袁秋嶽朗笑幾聲道:“沒錯,靈弟,我也正有此意,來,讓我們為了化解武林危難,為了將世間‘紅顏禍患’儘皆鏟除,乾一杯!”
“乾!”三小一起舉杯,暢飲而儘。
三小談得興致高漲、胃口大開,片刻工夫便將一桌酒菜儘掃而空。
酒足飯飽後,袁秋嶽道:“大哥、靈弟,明晨一早我要回雲夢山一趟。”
賀蘭卿道:“秋嶽,莫非有什麼要事?”
袁秋嶽道:“我要歸家探看一下,事隔半年,不知……唉!”
“哦?”
賀蘭卿喜道:“原來二弟竟住在雲夢山,那好,明日我和靈弟陪你走一遭。”
袁秋嶽道:“不勞煩大哥和靈弟了,我自去便可。”
賀蘭卿聞言心中詫異非常,正想追問究竟,卻被淳於靈用眼色止住了。
淳於靈以傳音入密道:“大哥,二哥本是星月山莊少主,半年前山莊慘遭惡人血洗,他是大難不死僥幸得以逃生,而此時恐怕以是家園儘毀,滿目瘡痍,他不願我們看到自己悲痛的樣子,才會……”
賀蘭卿黯然點頭道:“那好,我們便在客棧中靜待秋嶽早歸。”
袁秋嶽滿麵憂容地點了下頭。
晨曦微露。
袁秋嶽一早便起身趕往雲夢山北麓的星月山莊。
他的心情異常沉重,腦中不斷浮現出半年前群魔屠莊的景象。
“星月山莊如今到底怎樣?爹爹能否平安逃離魔掌?”袁秋嶽心裡喃喃念道著。腳下輕功施展到了極限,恨不能肋生雙翅飛回到離彆半載的家。
到了。
終於到了。
星月山莊已經近在咫尺。
但袁秋嶽所看到的已不在是半年前的氣派非凡的星月山莊,呈現在眼前的隻有斷瓦殘垣、一片廢墟,那遍地的荒草,零落的蛛網,構成了一幅淒涼的畫麵。
袁秋嶽望著這一切呆立在那裡兒,他欲哭,但卻哭不出來;他欲喊,可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發不出聲音。
眼前的景象,他雖早已料想到了,但如今身處其境,卻依然難以麵對。此刻的糾結與悲憤,非是筆墨所能描述。
“咚、咚、咚……”
驀地,一陣清脆的木魚聲,打破了眼前的死寂,也使呆立的袁秋嶽回過神來。
真見鬼,在這荒山中的廢墟裡,怎麼會傳出木魚聲?
袁秋嶽心中忖道:“這裡周遭並無寺院,何以會響起木魚聲,便是雲遊僧侶,也絕不會來到這裡,怪,實在是怪異之極!”他略微遲疑了一下,舉步尋聲,欲看個究竟。
繞過斷梁,他的目光落在一個尚未坍塌的石牆上,那個木魚聲便是自牆後傳出,其中還隱隱夾雜著祥和的誦經之聲。
轉到牆的一側,但見一個年約五十歲上下的緇衣老尼瞑目而坐,口中誦讀著大悲咒,膝前放著一個血紅的木魚,不停地敲擊著。
袁秋嶽緩步上前,雙手合什道:“請問師父法號,不知為何在此誦經?”
老尼充耳不聞,依然敲著木魚。
袁秋嶽見老尼對自己不加理會,心中暗惱,但轉念一想,自己又何必與出家人計較,隨即道:“在下打擾了。”而後轉身欲待離去。
“慢著!”
木魚聲止,老尼倏然起身,喝住袁秋嶽。
袁秋嶽聞言回身道:“有何指教?”
老尼打量袁秋嶽一番而後道:“你可是姓袁?”
袁秋嶽一懍,道:“不錯,不知師父如何知曉?”
“阿彌駝佛!”
老尼臉色立時變青,冷笑數聲,道:“我非但知道你姓袁,而且知道你便是這‘星月山莊’的少主。”
袁秋嶽心中驚愕萬分,在他的記憶中,與這個老尼素不相識,從未謀麵,而她竟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出身來曆,這怎能不使其滿腹困惑?
“莫非你在此便是為了等我麼?”袁秋嶽一蹙眉道。
“不錯!”
老尼頷首道。
袁秋嶽又是一震,道:“你怎曉得今日我會來此處,等我又是為了何事?”
老尼冷聲道:“莫要多問,你隨我來便會知曉!”言訖轉身朝“靈犀崖”疾馳而去。但見她身形曼妙無儔,猶如一縷飛逝的輕煙,憑此輕功,足令仙人望而興歎!
袁秋嶽暗暗驚佩,忖道:“有此輕功的人,當今武林屈指可數,不知她是何方神聖,又為何事找上了我?”他一邊想著一邊使儘全力追了過去。
靈犀崖薄霧彌漫。
崖頂有一塊九丈方圓的平地,崖邊不知何時蓋起了一間小茅屋。
老尼飛上崖頂,朝茅屋朗聲道:“徒兒,你等的人終於來了,你的刻骨之仇就要得報了!”
袁秋嶽尾隨而至,聞言不由一怔,心道:“不知這屋中住著什麼人,如何會與我結仇?”
正想著,茅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位麵容憔悴的獨臂少女,自屋中走出。
袁秋嶽一見,不由脫口叫出聲來:“三手西施!”
一點不錯,茅屋走出的正是被袁秋嶽廢掉右臂的“三手西施”,她此時的臉上已不再有昔日捉弄人時揶揄的笑容。
她在離袁秋嶽數步之遠的地方站定,眼中充滿了怨毒,盯望了許久才開口道:“姓袁的,你沒想到吧?自半年前你傷了我的右臂,我無時無刻不在找你,可惜一直未能尋到,我算定你遲早必會返回星月山莊,因而便在此結廬等候,哼!真是蒼天有眼,今日終於讓我等到了你,姓袁的,你納命來吧!”
袁秋嶽喝問道:“我來問你,星月山莊可是毀在你手?”
“三手西施”尖笑幾聲,道:“姓袁的,你死到臨頭還顧得了這許多?我早就告知過你,星月山莊已成了廢墟一片,你卻偏偏不信,這回可以安心下地獄去找你那死鬼老爹了吧!”
袁秋嶽雙目儘赤,大吼一聲,道:“你信口雌黃、滿嘴胡言,我爹武功蓋世,他是不會死的!”
一旁的老尼冷笑著道:“嘿嘿,小子,我便告訴你實情,讓你死了也能瞑目,那日星月山莊遭群魔屠戮時貧尼也恰巧在場,我曾聽聞你爹藏有一部絕世劍法秘錄《飄渺劍笈》,便動了竊取之心,誰知未待我下手,竟看到‘彩虹仙子’與五位魔頭屠莊的一幕,你爹將你拋出牆外,一時抵擋不住那些人的合力圍攻,便舉劍自刎,以此來吸引住群魔的注意力,使你僥幸得以脫逃,而後‘離火龍王’司空相,則以霹靂火器將整個山莊炸成火海,慕容雯隨之盜取了那部秘笈即刻揚長而去,事情的詳情便是如此,怎麼樣,這回你該相信了吧?哈哈……”
“爹!————”
袁秋嶽悲呼一聲,失聲痛哭。眼淚自赤紅的雙目中奪眶而出,他跌跪在地上,雙拳緊握,不停捶打地上的堅石,嘴裡痛苦的嘶叫著,一聲聲哀泣,悲涼淒楚、令人斷腸。
那老尼的眼神中沒有半點慈悲,她看著傷心欲絕的袁秋嶽,臉上現出一絲蔑笑,似乎看著彆人苦痛,能給她帶來無比的快慰!
這個緇衣老尼非同等閒,她便是號稱“輕功絕頂、易容無雙”的江湖第一女飛賊“空空妙尼”,而“三手西施”則是她唯一的傳人。
過了許久,袁秋嶽止住悲聲,猛地從地上站起身,欲待飛身離去,突聞“空空妙尼”喝道:“姓袁的,你還想走麼?留下命來,貧尼慈悲為懷,給你留個全屍。”
“三手西施”淩空一翻攔住了去路,獨臂一探道:“野小子,今日若讓你活著下山,我便將這條胳膊也廢掉!”
袁秋嶽怒視著她,血往上湧,銀牙一咬,叱道:“早該廢掉了,小爺現在便成全你!”話音未落,人已施出一招“遮天蓋日”猛攻過去。
“三手西施”哪裡知道,袁秋嶽已是今非昔比,武功大增。她功聚十成內力,欲與其掌力相拚。
“砰!————”
“三手西施”被震得連退數步,險些栽倒在地,整個人驚得呆若木雞,許久,她才回過神來,道:“想不到半年不見,你的武功倒是精進了不少,不過憑這點微末之技,你休想能逃出生天!”言訖,足踏古怪步子,以“鬼影飄”身法欺身攻去。
“空空妙尼”適才見袁秋嶽功力雄厚,惟恐愛徒有失,身形疾如電閃飛掠而至,揮掌直襲其兩肋空門。
一時間,師徒二人猶如鬼魅一般,將袁秋嶽圍繞在當中,身法飄忽不定、招式怪異難測,令他無法觸其分毫,反而身上那件舊衫,被撕得破碎不堪,難以遮體。
袁秋嶽直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他五指箕張,使出“千幻菩提搜魂手”,左突右擋與師徒二人遊鬥在一起。
“空空妙尼”一邊以“形遁咫尺”的絕妙身法避開袁秋嶽攻來的一爪,一邊戲謔道:“臭小子,竟學會了‘窮神’那老雜毛的討飯功。”
“住嘴,休要辱罵家師!”袁秋嶽高聲怒叱,雙手虛空連幻,沒命地抓了過去。
“呲”的一聲,“空空妙尼”一時大意,肩頭中了一爪,頓時衣破血流。
“呀!——”
“空空妙尼”氣得臉色鐵青,她怪叫一聲,手中的紅木魚脫手飛出,朝袁秋嶽麵門砸了過去。
袁秋嶽未料到她會有此一招,倉促間猛地一旋身,險險避開了木魚,但左肋卻被“三手西施”獨臂掃中。他踉蹌出三四步,才拿樁站穩。
“三手西施“見一招得手,毫不遲疑,獨臂使出一式“捕風捉影”,勢如驚濤拍岸,急攻袁秋嶽要害。
“空空妙尼”亦不怠慢,向他連連攻出九掌二十八腿。
袁秋嶽肋下中拳,傷勢不輕,一時難以力敵,隻得閃步疾退,不消片刻便被逼至崖前。他偷眼一瞧,但見崖下雲嵐密布、深不見底,不由心中暗急,隨即一瞪虎目,避開“空空妙尼”拂來的一袖,提足氣勁,一掌將“三手西施”擊得倒飛出兩丈之遠,重重的摔在地上。
所謂人算不如天算,恰巧“三手西施”落身之處有一塊突起的尖石,“噗”的一聲,尖石將她的“命門穴”刺穿,頓見她口噴鮮血,一命嗚呼!
“空空妙尼”見愛徒喪命,肝膽俱裂,雙掌以畢生功力向袁秋嶽胸口猛地擊去!
袁秋嶽方才的一掌牽動了傷處,疼痛難忍,他已無力接下這威猛無儔的掌力,索性不避不閃,抽出了鐵棍,強聚最後一股氣力,直擊出去,試圖與其兩敗俱傷!
“砰!噗!”。
兩聲響後,“空空妙尼”的咽喉被鐵棍穿透,血流如注,立時命喪黃泉,而袁秋嶽胸前也結實地中了一掌,整個人被擊得飛出一丈多遠,身子向那無底的深崖疾墜下去!
暗夜降臨。
星鬥漫天。
月色蒼茫。
聚賢客棧東廂房的窗子敞開著,“小洞賓”淳於靈正立於窗前,目視蒼穹自言自語著:“天已二更,二哥為何還不回轉,會不會遇到什麼凶險?”
“不會的。”
一個聲音自身後傳來。
淳於靈忙一回首,見是賀蘭卿推門而入,便道:“大哥,二哥他到此時尚未歸來,你難道不擔心麼?”
賀蘭卿一笑道“靈弟,秋嶽的武功在你我之上,凝香穀一戰曾孤身擊傷數位魔頭,哪會出什麼意外?即便遇到了強敵,也足以全身而退,你不要太多慮了。”
淳於靈聞言心中略寬,但隨即又道:“話雖如此,但我仍是不免有些放心不下。”
賀蘭卿輕輕一拍淳於靈的肩頭,道:“你如今應擔心的不是這個。”
淳於靈茫然問道:“不擔心這個,那該擔心什麼?”
賀蘭卿淡笑著道:“你應該擔心的是你自己!”
話音未落,“噗”的一聲,一柄尖刀刺入了淳於靈的後心。
“啊!————”
淳於靈痛呼著急轉過身,驚愕地望著手持血淋淋尖刀的賀蘭卿。他不信,他到現在仍不相信將尖刀刺入自己體內的會是眼前這位結義大哥!
他猛一咬下唇,希望自己從夢境中醒來,但遺憾的是這並不是夢境。他感覺得出自己的血正在湧出體外,四肢也漸漸酥軟起來。
“你……你……你為何對我下……下此毒手?!”淳於靈強忍著巨痛問道。
賀蘭卿嘴角仍掛著笑容,但這笑容此刻卻異常猙獰,使人見之心寒,他一麵欣賞著刀上的血,一邊道:“淳於靈,念在你我結義一場,便讓你死個明白,我之所以殺你,是因為你不該知道三個字。”
“哪三個字?”淳於靈驚詫地道。
“沈、紅、鸞!”賀蘭卿自牙縫中擠出了三個字。
“沈紅鸞……沈紅鸞……你與她……與她有什麼關係?”淳於靈勉強支撐著身子不倒下,追問著道。
賀蘭卿陰笑幾聲,道:“你與袁秋嶽要殺的沈紅鸞便是我的母親!”
驚呼。
淳於靈聞言不由驚呼了出來。
賀蘭卿扮了鬼臉,道:“沒想到吧?嘿嘿,告訴你,沒想到的事多了!”他一邊說,一邊將頭上的束發巾解了下來,刹時露出一頭如雲的秀發。
“啊——?!”
淳於靈不由自主再度驚呼了一聲:“你……你是……你是個女……女人?”
“不錯!想不想徹底檢查一下?格格……”賀蘭卿恢複了本來的聲音,發出了一陣嬌笑,但這個笑聲卻刺得淳於靈幾乎發狂。
他倒下去了。
他再也無力支撐住了。怨憤、羞慚、悲哀、痛恨、一起湧上心頭。
流著血的傷口已感覺不到任何痛楚,因為心裡的傷痛要遠比刀傷更深百倍。
他在倒下的一瞬,腦海中還浮現出自己不久前曾說過的豪邁妄言,“要殺儘武林中所有惡毒女人”,但此刻他卻先一步栽在女人手裡。想到數日來自己竟然有眼無珠,與一個滿懷鬼胎女人結拜兄弟,並口口聲聲稱其為大哥,這是多麼的可笑和莫大的恥辱。
淳於靈心中寄望著袁秋嶽能立刻出現在眼前,替自己報仇雪恥,但更怕他歸來時不明真相,遭到自己同樣的結果。
“秋……嶽……殺……殺女人,為我報仇……殺光她們……殺……殺……!”
這是淳於靈所說的最後一句話,隨即他的屍身便栽倒在血泊之中,一個稚氣未脫、渾身充滿靈氣的年幼英傑,就這樣含恨而去,再也聽不到他清脆戲謔的笑語,再也看不到他侃侃而談時一副即天真又老成的可愛麵容,一代武林奇童——死不瞑目!
月兒躲進雲層之中,它也不願看到這悲涼、淒慘的景象。
賀蘭卿卻在笑。
這血腥的場麵,稍有人性便無法笑得出來,但賀蘭卿卻能笑,愜意的笑。
落。
疾落而下。
袁秋嶽的身子越落越快,可又彆無它法,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便是閉目待死。不過他的內心卻異常平靜,因為他知道已有兩個人先他一步去了鬼門關。
“噗”的一聲,他的身子猛地在半空受阻,隨之竟反彈起數丈高,巨震之下,使其昏厥過去。
當袁秋嶽悠悠醒來時,已是次日午牌時分,嵐霧儘散,赤日如丹,兩耳可聞颯颯秋風。他翻身欲起,但胸口疼痛如裂,便再度倒了下去,不過他心中慶幸,慶幸自己沒有就此枉死。
可眼前的形勢不容樂觀,袁秋嶽側身環看四周,試圖摸清自己身在何處,不看尚好,一看之下不由倒吸了口冷氣。原來他發現自己離地麵尚有十八九丈餘高,之所以沒有墜地而死,乃是被一張粗絲巨網橫空托住,懸於半空。休說如今受了內傷難以下穀,便是僥幸下去,穀底正有數條水桶般粗細的巨蛇盤桓在那裡,恐怕也是百去送死,斷難生還。!
袁秋嶽躺在網上想著脫身之策,猛然間他好似著了魔般從網上蹦了起來,連胸口的巨痛了也顧及不得,因為他想到了一個極其可怕的事,那便是眼前的巨網竟是一張奇大無比的蜘蛛網。
試想,此網之大足有七八丈餘,一根蛛絲亦有兒臂般粗細,由此可知那個結網的蜘蛛該有多大?
想到這些,才使袁秋嶽驚竄而起,但是他卻馬上看到了自己所不想看到的東西,那便是一隻猶如車輪般龐碩的巨大蜘蛛,正從崖壁間的石洞中朝他緩緩爬了過來!
袁秋嶽冷汗直流,駭然後退,他恨自己為何不索性摔死在穀底,這也比淪為那巨蛛口中之食強過百倍,可遺憾的是他眼下畢竟還沒有死。
巨大蜘蛛越逼越近,可以清晰地看到它猙獰的模樣,但見它圓鼓的大腹上,生滿了黑毛,八個肢節上立著一排刀刃般的齒子,兩隻漆黑的怪眼閃著寒光,一張如狼似豸的頭,更加令人心驚肉跳、毛骨悚然!
袁秋嶽左足踏空,險些自網隙間跌落下去,他原本內傷極重,一驚之下,頓時又再次昏厥過去。
幾個時辰之後,袁秋嶽又睜開了眼,他掙紮著坐起身,所看到的景象竟使他驚得目瞪口呆。他發現自己正坐在冰冷的石地上,此處居然是一座闊約十四五丈的山洞。洞內四壁嵌著許多鴿蛋般大小的夜明珠,使洞內如同白晝一般。洞的儘頭有一張雕鑿成的石床,床上端坐著一位麵色蠟黃,眇目缺耳、殘臂斷肢、骨瘦如柴的白發老者,老者膝前擺著一部竹簡、一柄古色斑駁的長劍與一個白玉匣子。
石床兩側,堆放著數不儘的奇珍異寶、珠翠美玉,儘是稀世極品、寰宇罕見!確切的說,這些曠古絕今的精妙神器,似非凡間之物,即便是皇宮寶庫,也實難一見。任取一宗寶物,都足以換得萬兩黃金。換言之,一旦擁有這些珍寶,便可稱得上是富可敵國!
眼前的一切休說袁秋嶽吃驚匪淺,便是換了任何人亦會驚愕當場。他正待支撐著站起身,忽聞背後傳來沙沙之聲,猛地回頭,但見那隻巨大蜘蛛正伏在自己的後麵。
巨大蜘蛛似無惡意,見袁秋嶽望著自己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不由退了數步,而後轉身朝洞外緩緩爬去。
袁秋嶽見大蜘蛛退出去,這才舒了口氣,心中暗道:“真是怪哉,我怎麼會到了這石洞之中,莫非是那白發老者救了我不成?”
想到此,他起身走到石床前,向老者深施一禮,道:“在下袁秋嶽,多謝老伯救命之恩!”
老者不言不動。
袁秋嶽又道:“老伯之情,他日定當回報,不知在下如何才能離開此地?”
老者已然紋絲未動。
袁秋嶽眉峰暗蹙,偷眼細瞧,不由得“呃”了一聲,原來那老者竟早已死去,自己一時竟未能察覺。
他壯著膽子躬身抓起老者身前的古劍,舉目一瞧,不由得驚喜交加、熱淚狂湧,隨後又仰麵大笑,如癲如癡。原來那柄古劍的劍鞘之上,鏤著三個赤紅醒目的大字“映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