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辰也未強作冷酷,點了點頭便算回應。
除此之外,應辰與這同門就再沒有交流,他算了一算天時,知道距離講業開始還有三兩刻鐘,便準備閉目養神。
隻是他沒想到,才方閉上雙眼,耳旁便忽然傳來一聲輕笑,說道:“這不是應師弟麼?有段時間未見了啊。”
緊接而來的,便是一道馥鬱香風,充斥口鼻。
這熟悉的句式,令人不禁想起令人嫌惡的狄癩子來,但聽聲線顯然是個女子,而且胭脂、香料的氣味也極明顯。
應辰側首,微微抬眸瞧向來人,竟然是個嫵媚女子。
她身材豐腴,曲線玲瓏,衣著更是大膽,上身除了一條薄紗籠著,幾乎隻著胸衣,大片雪色裸露,白得叫人晃眼,一雙桃花眼兒,更如含著春水,盈盈朝他望來,語氣似帶哀怨,問道:“怎麼,師弟不認得奴家了?”
“你是……卓清?”應辰念頭一轉,便想起來此女名頭,眉目不禁微動了動。
在同年入門的外門弟子中,卓清名頭之大,甚至還在嚴鶴等人之上,幾乎可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隻是這個名頭,並不是因她天資卓絕,也不是因她美貌何等驚人……而是因為她是個水性楊花的浪蕩女子。
無論同年弟子,還是過了大考的師兄,乃至一些個外門執事,都與她有過露水傳聞,而且還不吝吹噓——
卓清竟也毫不在意、不加辯駁,如此自然便把她的豔名,傳得極廣。
不過在應辰印象中,他與卓清應該都沒有說過話才對。
他展開眉,淡淡應道:“我們本來也沒有交集吧。”
卓清咯咯輕笑起來,柔軟的身子仿佛花枝顫動,引得左近之人不禁側目。
她視若不見,隻朝應辰說道:“我們同年入門,都被分配在墨竹道場居住,怎麼能說沒有交集?”
應辰有些意外,墨竹道場指的是一片墨色的竹林,周近建有不少庭院,居住的人,很多都是他這一期的外門弟子。不過這樣的‘道場’,赤水崖中還有許多。
他倒是不知,卓清原來也在墨竹道場居住,但是這麼一點交集,可實在不能算是緣分。
應辰收回目光,沒有回應之意,實際在他心中,卓清頗是一個麻煩人物,不知道對方有何目的,應辰並不想隨意與她扯上關係。
見應辰態度冷淡,卓清竟也不以為意,笑盈盈道:“師弟……”
“不對,現在應喚‘師兄’了吧。”卓清道:“師兄修為進境好快,想來這次定能得到上考了吧。”
應辰終於恍然。
赤水崖的外門弟子,同期之間並無輩分一說,因此除了熟識的人,相互間往往是以修為高下決定稱呼。
卓清喚他這句‘師兄’,正是因為瞧出了應辰修為進境,忽然上來攀談,自然也是因此原由了。
他不禁又瞧了瞧身旁之人,忽然就對此人的善意,多了一分了解。
原來赤水崖中,並不是人人冷漠相對,隻要修為夠高,地位便會上漲,自然也不會缺少善意。
他才不過突破煉氣六重,非要論說起來,至多隻能算是稍有潛力,就已有了這樣的體驗……無怪嚴鶴這樣的天才弟子,竟會那般張狂。
不過應辰倒不至於,因此變得眼高於頂,微點點頭,應道:“承師妹吉言了。”
卓清嫵媚一笑,問道:“師兄可介意我在此處落座?”
應辰隻道:“師妹請便就是。”
卓清嫵媚一笑,便屈膝,在他身旁蒲團坐下,請教起來一些修煉上的疑難。
顯然,此女極是會討男人歡心,她請教的‘疑難’,也都是些十分基礎的問題,定叫應辰能夠答得上來,而無論應辰是解答是敷衍,卓清都會回以崇慕的眼神,輕咬紅唇,牽動男人的情緒。
應辰還沒作出反應,身旁的人卻忽咕咚一聲,竟是咽了一口唾沫。
卓清也不惱,朝那人白了一眼,又再去看應辰。
以前她便覺得應辰俊朗,隻是氣度不成,修為又差,不過半年沒有見著,怎麼就有如此變化?
她瞧應辰的麵,真是圭璋一般的完美,她瞧應辰的眉,好似見到藏鋒的劍,英武又不顯過分淩厲,她瞧應辰的鼻,實在是如玉山挺……襯著煉氣六重的靈光,真似仙門裡的道子,全沒赤水崖上的蠢貨一般醃臢。
她目不轉睛,不禁順勢把身軀朝應辰靠近了些,口中吐著香甜的氣,問道:“師兄,聽說你現在沒有伴侶?”
應辰眼皮微跳了跳,沒有應答。
但是卓清並不介意,隻是身軀又靠了靠,叫應辰感到臂膀已被柔軟包圍,這才湊近他耳旁道:“我可以陪師兄。”
“小妹修的《姹女功》,定叫師兄身心舒泰,對修行也極有益處……”
“哦?”應辰假笑道:“原來如此,不過應某現在還在鞏固修為,倒是沒有雙修的心思……還是日後再說吧。”
應辰對男女之事倒不抗拒,先天道的功法也沒固守元陽一說,甚至赤水崖中,許多弟子都習雙修乃至采補之術。
他拒絕卓清,隻是不大喜好破鞋,而且卓清這個女人身上,關係實在錯綜複雜,應辰卻是不想牽扯進去。
卓清哪裡看不出來應辰推拒,心中不禁有些失望,但她卻也不見惱怒,隻是柔聲說道:“無妨,師兄專心修行,也是極好的事。”
甚至自這對話之後,她便主動減少了言語,不招應辰厭煩,又不給人冷淡之感。
應辰暗裡感慨,此女真是活成了精。
這樣的人,即使是在赤水崖中,定也能夠活得極好,雖然不願上她的塌,倒真不妨與她交好。
因此兩人話雖少了,也不親密,但是疏離之感反倒更少了些,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這話,很快便已到了午時。
大日正攀至了中天,赤水崖上的陰雲不免也散了些,金輝灑在墨玉壇上,忽的眾人一個晃眼,便有一道人影出現在了其上。
其人戴高冠,披道袍,衣襟開敞,露出胸膛,竟然骨似嶙峋,麵容也極枯瘦,瞧著沒有仙風道骨,倒像披著袍的骷髏。出現之後,就在上方端坐,緊閉著眼不語。
講業壇下,適時地安靜下來,又過片刻,才有一個道童現出身,敲響鐘磬,宣告古長老的講業開始。
這時,端坐壇上的古長老,終於微微睜開雙目,開口來,便是:“煉丹服餌,乃是修行之要術。”
“要學煉丹,便要先通曉藥材,種類,年份,藥性……如何識彆?碾磨,切製,挑篩,水火炮製……如何處理?”
“這裡頭的學問太廣,便不限於講業之中,若想學的,可以讀我的《本草精蘊》——藏書閣中便有收錄。”
應辰頓時扯了一扯嘴角。
好家夥,藏書閣收錄的書,可是需拿貢獻去換才能翻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