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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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陳清野瞥了一眼那邊的場景。

岑舒賢低頭看著屏幕,細眉似乎輕輕蹙在了一起。

手機叮咚一聲。

【浮雲卷】:下次小心哦。

要不是看到了她的表情。

他還會以為她是像要他微信的時候那樣笑著回他的。

站在登記處陰影裡的陳清野收回視線,將手中的筆丟到一邊,邁開長腿快步回到了車上。

賀樾正站在路邊瑟瑟發抖打車,陳清野調頭停在他身後,按了下喇叭。

把賀樾嚇了一跳,像受驚的猴一樣回頭。

隔著擋風玻璃,賀樾看到陳清野的手搭在方向盤上,正低頭看手機,屏幕冷白的光映在陳清野高挺的鼻梁上。

賀樾繞到副駕駛上車,瞪大眼睛看著陳清野:“你又不回學校了?”

陳清野低著頭,手機屏幕上是岑舒賢的微信名片。

“浮雲卷”的名字下,沒有“朋友圈”三個字。

僅聊天。

主動跟他要微信,然後把他分在僅聊天裡?

陳清野差點被氣笑了。

他抬眼,漆黑的眼冷冷地盯著賀樾:“來,你告訴我,為什麼你去買了杯咖啡,她就來要我微信了?”

賀樾的心咯噔一下,暗暗叫苦。

完了,他本來還想沾沾自喜助攻兩人加上微信了呢。

也不知道那姐又乾嘛了觸了這位大少爺黴頭,要找他算賬了。

賀樾不敢隱瞞,將和岑舒賢的賭約和盤托出。

陳清野聽完,起先沒說話。手機屏剛才已然暗下,昏暗的車內看不清陳清野的表情。過了一會兒,賀樾才敢小心翼翼地問:“你沒事吧?”

黑暗裡,賀樾看到陳清野往後一靠,像是卸了力把自己摔進靠背裡。

陳清野的臉隱沒在黑暗中,隻能看到利落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賀樾,你聽過一個童話故事沒有?”

賀樾:“……?”

哥,你精神失常了嗎?

陳清野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兀自往下說:“有個小女孩要尋找幸福,仙子帶她來到一個地方,那裡有很多關上的門。”

賀樾:“然後呢?”

“仙子告訴她,其中一扇門後就藏著幸福。”

“女孩打開一扇又一扇的門,可門後都什麼都沒有。她不開心了,問仙子,門後是不是根本沒有幸福。”

“於是仙子讓她打開最後一扇門,這次女孩終於找到了幸福。”陳清野聲音冷淡,一則童話故事被他講得沒有半分溫情,隻在最後一句賀樾才聽出了幾分不明朗的情緒,“仙子說,因為幸福總是來之不易,要經曆夠多,才值得珍惜。”

“……”

十幾年的發小,突然給你講了個童話故事。

而且似乎還意有所指。

賀樾正思考自己怎麼捧場的時候,陳清野低頭按亮屏幕。手機界麵還停留在岑舒賢的微信名片上,他點開右上角,半分也不拖泥帶水,一氣嗬成地刪了好友。

賀樾親眼目睹,簡直想為陳清野的當斷則斷豎起大拇指:“哦,你的意思是你像那個小女孩,對嗎?正緣來臨之前,可能確實會遇到一些坎坷。都是過客,過客。”

陳清野甩手將手機丟到了後座上。

然後哂笑著抬眼,狹長的黑眸睨著賀樾:“錯了,你爹是門。”

賀樾:“?”

-

很快到十一黃金周。

報社正常放假不上班,岑舒賢排滿了七天書店的晚班,又計劃著再找幾份日間兼職。

但是頭一天就出師不利。

岑舒賢靠在地鐵的欄杆上,垂頭翻著招聘軟件。

一雙細白的手剛剛在洗手間被自己搓得通紅,她想起剛剛在那間小辦公室裡見到那位肥頭大耳的中年經理,麵試到一半就用那隻油厚的手攀上她的手背。

被她甩開後,男經理惱羞成怒:“裝什麼清高,瞧你長得一副妖媚樣,不就是來出賣色相的嗎?”

她本來拿起包要走,聽到這句話一下子回頭,打量著男經理笑了一聲:“那你怎麼不在屠宰場好好待著?瞧你這副尊榮,簡直是一塊天生會說話的五花肉。”

說完後,岑舒賢快步離開,將經理的罵罵咧咧甩在身後。

微信彈出一條語音,是外婆發來的消息。

岑舒賢點了播放,外婆蒼老的聲音在耳機裡響起。

【舒舒啊,放假了嗎?咳咳咳……什麼時候回家啊?給你做了春卷啊……咳咳。】

她將麥克風貼近唇邊,輕聲說道:“今天就回去。”

地鐵到站停下,乘客陸陸續續地上車,空曠的車廂裡,偏偏有人非要貼著她走過去,手還狀若不經意地蹭了下她的後腰。

岑舒賢猛地抬頭,冷冷盯著走過去站到了她前方的男人。男人回頭瞥她一眼,還露出黃牙朝她得意地笑了下。

她平淡地收回視線,抬頭看了下站點圖。

地鐵到站後,岑舒賢站在原地等了幾秒。準備關門的報警聲響起時,她目不斜視地快步走向那個男人,狠狠用高跟鞋踹了一腳男人的小腿,然後徑直從側身從門縫裡鑽出了地鐵。

男人彎下腰,隔著玻璃門怒瞪她,她站在原地,一邊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一邊朝男人比了個中指。

“傻,x。”

她比完口型,瀟灑地轉身離開。

岑舒賢的家在芝城的老城區。

她換乘上公交車,車窗外的風景一路從繁華大都市褪變為低矮雜亂的舊樓房。

連天空都變得灰暗下來。

乘客越來越少,岑舒賢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低頭繼續刷著招聘軟件。

屏幕最上端突然彈出一條信息。

【微博:你特彆關注的“@魏彥崢”發布了微博。】

她的視線凝了凝,抬手點進去。

@魏彥崢:軟磨硬泡,終於從老爸手裡拿下nk限量款!穿這個去芝大帆船隊麵試咯~[圖片]

配圖是一雙看上去很花裡胡哨的跑鞋。

和那天在禮堂後台見到陳清野穿得那雙很相似。

後麵一張圖微信轉賬界麵,備注老魏的人轉賬給魏彥崢28888元。

岑舒賢垂著長睫,輕輕笑了一聲。

28888元。

足夠外婆半年的藥費,她要起早貪黑去兼職七個月才賺得到。

她盯著那張手機截圖界麵,怔怔地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注意到上麵狀態欄的一個圖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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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粉色的笑臉愛心,很眼熟。

她思索了一會兒,才想起這好像是一個年輕人交友app的圖標。之前在朋友圈和微博鋪天蓋地地發過不少廣告。

岑舒賢打開應用商店,在交友軟件那一分類翻了翻。

找到了。

【見見,此刻遇見心動。】

岑舒賢飛快地下載注冊,填好資料後上傳了幾張不露正臉的照片。

她又把目標對象設置為18-20的大學生後,公交車到站了。

天空飄起小雨,像她此刻的心情。

她忘記帶傘,隻好將帆布包舉在頭頂,小跑著往家的方向趕。

到自家小區門口時,她慢下腳步,目光落在一家水果店上。

岑舒賢走進那家水果店,視線在價格牌上逡巡了一圈,拿起一旁的塑料袋裝了一袋蘋果,又裝了一袋香蕉。拎過去結賬的時候,她路過地上的那籃車厘子。

紙板上寫著69.9一斤。

岑舒賢捏了捏手裡的手機,輕聲開口:“車厘子能給我拿半斤嗎?”

櫃台後玩手機的老板聞聲應道:“可以,可以。”老板從搖椅上站起來,注意到她的臉,走了幾步又看了一眼,突然拍了下手,“欸,魏淑賢?”

岑舒賢怔了怔,抬起長睫,眉頭輕輕蹙了下。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你初中同學王偉的家長啊,我記得你初中那會兒就出落得水靈靈的。”老板上下打量她,“現在更漂亮了。你媽媽和你爸爸怎麼樣了?以前不就鬨離婚麼?”

“嗯。”她輕輕嗯了一聲,冷白的小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我急著回家,麻煩您裝一下。”

老板有些訕訕,蹲身替她裝了些車厘子,稱了一下:“稍多了點,半斤二兩,行不行?”

她平靜地搖了搖頭:“就要半斤。”

“……”老板拉下臉不說話了,挑出幾顆後,又將她手中的蘋果和香蕉陸續稱了。

掃碼結賬後,岑舒賢拎著水果跑進雨裡。

細密的雨絲落在她身上,又涼又癢,像心頭萬千解不開的愁緒。

終於跑到家門口,岑舒賢低頭在包裡翻鑰匙,麵前的門突然從裡打開。

岑舒賢抬頭,和門內佝僂著腰的老人對上視線。

老人慈祥地朝她笑:“舒舒,快進來。我聽那個腳步聲就像你。”

她吸了吸鼻子:“嗯,外婆。我回來了。”

“春卷還在鍋裡熱著呢。”外婆背過身,彎著腰又是一連串咳嗽。

“嗯,你坐著吧,我去弄。”岑舒賢飛快地換了拖鞋,追上外婆的背影,“我給你買了水果,你坐客廳吃。”

外婆不依著她,硬是自己將春卷盤子端出來,又給她盛了一碗薏米粥:“沒事,你不在的時候我自己一個人不也好好的。”

岑舒賢端著粥在客廳茶幾前坐下。房間裡很昏暗,外婆為了節省電費,把客廳的燈換成了一盞很小的燈泡。

“醫生說你身體不能受累。以後不用專門給我包春卷的。”

“身體就是要多用才能好用,不用才會壞。”外婆說。

岑舒賢抿了一口熱粥,不想跟這個倔強的小老太婆爭論,轉移了話題:“我這個月兼職提成挺多的,過倆天我們挑時間去趟醫院。”

“不用,我吃以前的藥就行。”

“例行檢查,你放心我也放心。”

外婆沉默了一會兒,又唉聲歎氣:“都是我不爭氣,才拖累你。你平時兼職多辛苦,自己都不夠花,還要操心我。”

“我有助學貸款和獎學金,你不用擔心我。”岑舒賢故作輕鬆地笑了笑,“等我以後賺大錢了,再給你請一個保姆,然後換個電梯房。”

外婆看她碗裡的薏仁粥見底,又將自己碗裡的舀給她:“你一個女孩子,賺錢太辛苦……”

岑舒賢抿著唇,料想到外婆接下來的話,一言不發地喝著碗裡的粥。

“外婆現在就期盼著你早點結婚嫁人,找個條件好的男孩子,有他支援你,你以後也用不上多辛苦。”

她默不作聲地又夾了一個春卷。

咬開已經有些潮軟的酥皮,裡麵的豆沙泛著一股奇怪的鹹味。

外婆又把糖和鹽搞混了。

“周圍有沒有合適的男孩子呢?你早點做打算,這樣外婆離開了你有人照顧,也放心。”

岑舒賢鬆開手中的勺子,碰上瓷碗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她抬眼看向外婆,臉上的笑意已經不見蹤影:“你老是這麼說,就好像你還相信男人都靠得住一樣。我媽媽信了你的話,結果是什麼下場,你不記得了嗎?”

外婆布滿皺紋的臉一下子僵住。

今天發生的糟心事情太多,像炸藥一樣積攢在她的喉嚨口,外婆老生常談的話就變成了引線。

但她明明早就知道,外婆的思想就是這樣,這是那個年代的經曆和熏陶帶來的積重難返,這個年紀的人也很難改變想法了。

她應該避開爭論這個話題的。

客廳一片沉寂,岑舒賢看到外婆那雙渾濁的眼細微地顫抖著,流露出一點不知所措來。

她的心又刺痛了一下。

愧疚瞬間湧上來,岑舒賢彆開臉:“我吃飽了,去洗碗了。”

晚上還要去莫莉書店兼職,岑舒賢洗完碗便回到臥室,用手機備忘錄寫假期的新聞評論作業。

老舊的書桌上,放著一盞小小的台燈,每一樣都年歲久遠。她想起,小時候的自己也是在這扇門內,顫抖著聽門外父母的爭吵。

出軌的人還理直氣壯。

大吼著身邊所有的男人都是這樣。

要怪就怪,你生了個沒有用的女兒。

憑什麼。

男人就有特權嗎?

作為他的兒子,也理應繼承這種“特權”?

岑舒賢寫不下去了。

她轉滅台燈,室內陷入昏暝,她撐著臉深吸了一口氣,撫摸到一臉冰涼。

許久後,岑舒賢抬起臉,將手機按亮,點開了“見見”app。

她飛快地刷著,一張張各色的臉從她手指下劃過去,連她自己都說不清自己在期待什麼樣的結果。

突然,她的手指僵住。

屏幕上那張臉,隻要見一次就能讓人足以印象深刻,更何況這張照片她不久前還見過。

冷峻桀驁的眉眼,隨性地靠在那輛熟悉的暗夜黑布加迪威龍上。

底下的名字是“c”。

距她3.5km。

恰巧是從這裡到芝大的距離。

【對方喜歡了你,左滑配對】

岑舒賢垂睫看著照片上閃動的話,輕輕笑了一聲。沉濛的夜色裡,有幾分模糊的嘲弄。

傳聞確實不可信,大概率是那些人因為那副皮囊才為他賦魅。

男人都沒什麼差彆。

你看。

陳清野,不也就那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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