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鉞一激動,忘記看前車,等到快要撞上的時候,才突然急刹車,幸好大家都係著安全帶,倒也沒事兒。
穀翹聽趙鉞的口氣,心裡叫一聲不好。不會趙鉞已經看到報紙上的內容了吧。她自己倒不是很有所謂,估計駱培因不會開心趙鉞提這個話題。
趙鉞笑道:“穀表妹,你是不是……?”
駱培因打斷了他:“你如果沒心思開車的話,那咱們換一下。”
趙鉞笑:“你今天請我吃飯,我怎麼好意思再讓你開車?雖然你請我隻是順帶的吧,我是沾了穀表妹的光。”
沒等駱培因說話,穀翹忙糾正趙鉞:“你這話就不符合事實啦,我才是順帶的。表哥是要請你吃飯,我除了表哥,還要感謝你才對。你就彆客氣啦。太謙虛的話彆人就會認為你虛偽啦。”她不認為駱培因是特地請自己,但是表哥怕她落單兒,特地把她帶上,她已經很領情啦。
不過她覺得表哥的好心好像被他朋友給誤會了。
她讀高中的時候,總有男生看見一男一女在一起就把人配對開玩笑,她對此非常反感。有次她看見班裡一個瘦弱的男生被人欺負,就過去幫他抱不平,結果後來不知怎麼傳成了她和那男孩子在談戀愛,而她之所以幫忙是因為護夫心切。她聽了這謠言很惡心,直接找到這傳謠的人把他罵了一頓。
趙鉞雖然話說得並不露骨,但穀翹不知怎麼硬是覺到了點同樣的意思。她隱約覺得趙鉞在開她和駱培因的玩笑。她當然要反駁。
駱培因沒說話,穀翹便認為他默認自己說得對。為防止趙鉞這人再次把話題扯到她和駱培因身上,她主動對趙鉞說:“趙鉞哥,你這身打扮很時髦呀。”以前在穀翹生活的縣城裡,也有幾個引領時尚潮流的男青年,但是穀翹出於鄉間對時髦男青年的偏見,見到這些時髦男的總是躲著走。
趙鉞今天是牛仔褲配花襯衫,褲子襯衫皮鞋包括戴的風鏡都是香港貨。雖然牌子大些也貴些,但趙鉞很輕易讓穀翹想到了縣裡的時髦男青年。她還是更習慣表哥低調的打扮,不過她現在想著,既然已經來到了新地方,那麼眼光應該更開放包容些,學會欣賞周圍的一切。
趙鉞倒沒想到穀翹會突然把重點轉移到他身上,她這麼一誇他,反而把他彆的話堵住了。投桃報李,他也誇穀翹發型不錯。駱老四馬上補充說,表姐的頭發是媽媽帶她去富晶美發部剪的,他也喜歡富晶的理發師。駱老四又問趙鉞最近電影院上了什麼新片子,除了學校組織集體觀影,他好久沒去電影院了。這兩年電影院也受到衝擊,去錄像廳,花一張電影票錢,看好幾部片子,可選擇的也比電影院多,電影院反倒沒什麼人問津了。
三個人說話有來有往,隻駱培因一個人沉默。駱培因對穀翹更新了一層認識,這人跟誰都這麼熱絡。
駱老四抱怨媽媽對自己全方位管控,連遊戲也不讓自己玩,武俠小說也不讓看,吃雞翅也要每周限製次數。
趙鉞笑道:“遊戲和小說你二哥以前倒是有很多私藏,不過早都送人了。”他就是受益者之一。
駱老四很羨慕地說:“那都是二哥的媽媽買給他的吧。”
駱培因並沒回他。如果廖女士是駱老四的母親,知道他喜歡吃炸雞,並不會禁止,而是讓他一天三頓都吃,直到吃到吐。廖女士就是這麼對待自己兒子的,如果她不讚成兒子一件事,她不會阻止,隻會百分之二百地滿足,直到他對此厭煩。駱培因以前有一陣兒玩遊戲,廖女士搜羅了當時所有世麵上的遊戲給兒子,那個暑假駱培因在一次次通關中徹底對遊戲免疫。當然因為廖女士並不想讓兒子對金錢厭煩,而是一直保持饑渴,所以她在現金這件事上並不怎麼滿足他的兒子。
駱老四在心裡默默羨慕起二哥來,母親遠在天邊,一年隻見幾次麵,不光不管他,還送好多禮物。隻是這羨慕不便明說,隻能歎了一口氣。
西餐廳在二十樓,穀翹還是頭一次上這麼高的樓。
“又是日本的旅行團,這幾年日本人到處收購美國的公司。感覺老美已經氣壞了。東京的房價現在已經漲到了這個數。”趙鉞用手指比了個數字,“東京好地段的房子,一個倍兒小的廁所都能買咱們這裡一個大四合院了。咱們這兒很快也要搞商品房。我哥他朋友現在去海南搞房產了。”自從去年海南被被劃為經濟特區後,總有人預言海南就是下一個深圳,許多人都去海南找機會。趙鉞並沒把這個話題深入下去,因著有駱培因之外的人在,趙鉞這話題點到為止。
落座之後,因為穀翹是這桌唯一的女士,趙鉞直接把菜單遞給了她,讓她先點。
趙鉞對穀翹說:“點餐的時候你直接說中文就行。不像我和你表哥前幾年來,人家開場唯一對我們說的一句中文是,我們這裡付賬要使用兌換券,那話好像不是從人嘴裡說出來的,就像是從鼻子眼兒裡鑽出來的。”
那時他們還是中學生,他帶頭敲了駱培因一筆,讓他去西餐廳請客。遊完泳,大家直接來這兒吃飯,穿得都很隨便。本來他們是入鄉隨俗,雖然覺得大家都是一國人,偏要用外國話點餐有點兒怪,不過既然人家是這個規矩,也就按這個來。但那天服務員在用中文說完結賬使用兌換券後,就開始從嘴裡冒出一串英文。他們脾氣上來,偏要用中文點餐。接下來的氣氛變得有點兒詭異,服務員好像聽不懂他們的漢語,他們好像也不懂服務員的英文,彼此都請對方重複了不止一遍,在一番交涉之後,終於把菜給點了。
前菜還沒上,服務員就把湯和甜點一塊端了上來,把碗碟墩到桌上,一個字沒說扭頭就走。聯想到點菜時的不快,趙鉞當時就來了氣,倒不是為上菜沒按正常的順序。雖然他家裡比一般人好些,但周圍普遍環境如此,再富裕也富裕不到哪兒去,揀著上菜順序較真兒,好像自個兒跟歸國華僑似的吃了多少年西餐,倒顯得有點兒裝了,說實話有的吃就行,他一個十幾歲的中學生真不在乎這個。但揚著高傲的頭顱把碟子直接墩到他麵前,不說一字就揚長而去,他可不受這個,來吃飯,又不是找氣受的。
等服務員維持著剛才的態度再來上菜的時候,他正準備發火,駱培因用眼神製止住了他。隨後,駱培因用英語開始跟服務員交流,問為什麼上菜順序錯了,當服務員找理由解釋的時候,駱培因開始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糾正對方的發音,他用英語說,既然堅持說英語,那就應該把話說清楚讓人聽懂。最後駱培因建議如果服務員堅持用英語交流,為了達到交流的目的,他應該重新去培訓一下他的口語。服務員的臉越來越紅,簡直要跟紅酒一個顏色了,而駱培因自始至終是笑著的。
那次之後,趙鉞就覺得駱培因這個人比自己狠。他之所以平常看起來挺好,是因為沒有什麼人刻意去得罪他。真得罪了他,可不是好相與的。
穀翹又把菜單從自己麵前推走,對著空氣笑了笑:“我第一次來這兒,不太熟,還是你們點吧。”
駱培因倒也沒推脫,他問了穀翹和駱老四的口味,直接做主點了餐。隻有點甜品和飲品的時候,他問了一下穀翹的意見。甜品隻有穀翹和駱老四的。趙鉞倒不喜歡吃甜品,但他想要杯酒。
駱培因拒絕了他:“喝白水吧。”
“可以掛我哥房賬上,我哥在這兒有包房。”趙鉞知道駱培因不是故意小氣,雖然他媽生意鋪得很大,但他好像手裡的活錢並不比自己多多少。自己最近沾了親哥的光,反而比他好點兒。
“說了我請客。”
趙鉞沒再說,轉而對著穀翹說:“你表哥對你也太好了,連點個菜都這麼周到,我都羨慕了。”
穀翹馬上對其進行了小小的糾正:“那是表哥人好,要是你第一次來這兒,對這兒不熟,他也會幫你的。”
趙鉞靠了一聲,音很輕,穀翹沒聽見,他又補了一句:“你表哥在學校很受女孩子歡迎的,但他……”
趙鉞這句話沒說完,穀翹就說:“我覺得也是,他這麼善良,肯定很受歡迎。”
“你認為彆人喜歡他是因為他善良?”趙鉞簡直要笑。這丫頭到底腦袋裡長了什麼。先不說善良到底屬不屬於駱培因這個人的品質。在討人喜歡這件事上,他的家世長相學曆哪個不比他是否善良重要。就算說他因為在樂隊當過鍵盤手吸引了女孩子,也比彆人被他的善良吸引有可信度。
這用詞果然是能寫出那種感謝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