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伺機而發（6）
趁這當口，霍直提出來一個蓄謀已久的話題：“各位兄弟，今天這酒喝得過癮，咱們彆尋思那些不順心的事兒！這麼的，大夥都說說過五關斬六將的精彩片段，從魯哥開始，好不好？”說完，他稍稍按了一下褲兜裡錄音筆的開關。
包括矮腳虎在內，這些人都是霍直的手下，對老大的提議哪有不順承的，大家齊聲叫好，積極響應。矮腳虎喝得滿臉通紅，搖了搖厚厚的手掌，晃著肥嘟嘟的大腦袋站起身，臉上迅速聚起一圈榮耀的光芒，左右扭著頭問大夥：“嗬嗬，講那一段？哪一段？啊？哈哈……”
“講燒死鮑老二那段……”
“不的！講把宋黑子塞冰窟窿那段……”
“靠！到底講哪段？瞎雞x嗆嗆！”
最終，在眾人的追捧和霍直的提議下，矮腳虎把這兩段慘無人道的血腥殺戮場麵都講了一遍。霍直知道這兩件隻是矮腳虎的代表作而已，另外那些零星打殺也是構成他罪孽半生的精彩片段。但所有這一切，都不是他矮腳虎個人的江湖事跡，而是完全執行翁兆剛的指令，他充其量不過是一支比較好使的“槍”而已，這也是他如今能在此地以小頭目的身份躲難的原因。
矮腳虎講完之後，由霍直點名，坐在矮腳虎下手的一個兄弟講了他奉槍漏子之命，帶人綁架一位煤老板，要挾人家以超低價往春江城某企業送煤炭，結果一時失手，把煤老板悶死在後備箱裡了，由此才被槍漏子安排到此地躲難的過程。
然後，又一個兄弟講了他帶人把春江城一家不肯配合拆遷的釘子戶全家人都打成殘廢的過程。而且他鄭重聲明，此事辦得特彆體麵，得到了槍漏子的嘉獎。之後，他又執行了一項特殊使命，開車把一位衛生係統的“上訪專業戶”撞死了。
接下來，在座的這幾個手上沾滿鮮血的逃犯都興高采烈地講述了他們犯下的血腥罪行。之後無一例外，在他們遠逃至此之後，他們的家人都得到一筆不菲的薪金，全部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霍直在假裝去洗手間時特意試聽了一下錄音筆的錄音效果，聽了一段他非常滿意，效果非常清晰，而且這兩個多小時的錄音隻用了內存的百分之十五，剩餘空間很大。
這場歡宴結束後，霍直沒有馬上休息，而是讓羅旺財和趙丙沏了壺好茶，然後把剛從搏擊俱樂部回來的小龍和小超叫到房間，餘興未消地說道：“剛才你們哥倆沒趕上我們的酒局，可熱鬨了呢！每個人都講了自己過五關斬六將的事兒，我聽得賊過癮，你們哥倆也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把那個擋剛哥道兒的什麼檢察長弄死的？讓我也長長見識，細點說著，嗬嗬……”
拳賽還沒結束的時候，小龍和小超就通過電話聯係，得知新來的這位年輕老大帶著矮腳虎和幾個有頭有臉的小頭目喝酒侃大山呢！而且吹侃的內容都是為翁兆剛鞠躬儘瘁的露臉橋段，那可是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好事兒啊！當時他倆還為自己錯過了這麼好的表現機會而懊惱了一小下，沒想到自己在老大心中的地位一點不比彆人差，竟然專程擺茶局讓自己把這個露臉的機會補上，兩人都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小龍捧起前麵的茶杯，深嗅了一下濃香的頂級“大紅袍”，興奮地與小超對望，假意推讓：“你來啊？”
“你來吧！你的口條兒比我利索。”反正自己也是功臣之一，軍功章有小龍的一半也有自己的一半，小超忍著不舍把這個表現的機會讓給了小龍。
小龍嘬了一口香茶，燃燒著滿臉的興奮，把黑軍將他和小超從縣城的物流公司調到春江城，如何安排他倆在中途盜竊兩台摩托車，又如何精細策劃撞人的具體細節，還有黑軍的轎車當時停靠的具體位置，以及撞人後逃跑的路線和將摩托車處理掉的過程及地點都講述得精彩又詳細，尤其是撞人的過程描述得生動又血腥。講到精彩處，小超接過話茬，著重形容道：“小龍把人撞倒之後，我把前車軲轆調的賊準，不偏不倚，加油門兒正正好好從那老不死的腦袋上壓了過去。當時那血噴的，跟板鍬拍西瓜瓤似得，鮮紅一片吶！那家夥……”
小超還在亢奮地白話，而霍直卻滿耳轟鳴，回憶這些對他實在是一種煎熬，父親遭毒手的慘景又一次錐心地在眼前重播，他咬緊牙關克製著自己不去暴發，讚揚的表情恰到好處，硬生生地將笑容凝刻在麵頰上，任慘痛和仇恨如重鐵錘般，一下一下夯砸自己的心門……
淩晨時分，茶局結束，看著兩個劊子手的背影在房門口消失，霍直的手不知不覺握緊了手槍。那一刻，如果對著這倆小子的後腦開兩槍的話，該多解恨啊！他一拳砸在床上，險些將自己彈個跟頭。
這一夜，收獲頗豐，錄音筆裡記錄下了翁兆剛犯罪集團十幾名犯罪分子做下的幾十件血案。最重要的，是父親被害的經過真相大白，這是自己許久以來曆儘重重磨難所獲得的最為重大的成果。而且凶手就在眼前，隨時隨地可以報仇雪恨。但暫時還不能那麼做，這些證據對罪惡滔天的犯罪集團來說，無非隻是拽出了一條線頭而已，頂多算得上冰山一角。而且還沒有跟相關部門取得聯係，如果隨便找一家執法機構就此把蓋子掀開，那麼對翁兆剛集團的打擊並不大，無異於隔靴搔癢，不但不能將其斬草除根，反而還會暴露自己，不劃算的。真正的大頭還在後麵，現在不能打草驚蛇，必須把這些並不紮實的證據保存好，等證據搜集到一定分量的時候，相信定會引起執法部門高層的注意，到那時翁兆剛集團縱是皇親國戚，相信也一定被連根拔除。
跌宕起伏的心情是很難平靜的，躺在床上，霍直輾轉反側，無法安眠。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睜開浮腫的眼睛，悄悄打開那部私密手機。一會兒工夫，屏幕上跳進來一大堆信息，逐一讀完之後，他的心情敞亮許多。原來簡思葉不但拿到了兩本難辨真偽的護照，而且她還用兩本柬埔寨籍的護照辦理了簽證，並買好了飛香港的機票，今天下午四點在香港落地，然後就可以轉機飛往內比都。也就是說，兩天以後，她就可以帶著霍直母親來到果敢。
霍直的心跳興奮起來，急忙發信息告訴簡思葉，讓她路上多加小心，一定要照顧好母親。到達果敢之後，先找家酒店安頓好，然後再與自己聯絡，安排下一步。
簡思葉已經是位成熟的“地下黨員”了，霍直對她的行事能力很有信心，相信她肯定會非常安全地帶著母親來到自己身邊。於是他又把心思集中在下一步的策劃當中……
目前首要的事情就是讓自己在緬甸的一切行為都順理成章，絲毫不能給其他人留下不正常的印象，隻有這樣，自己才能安安穩穩地帶著母親和簡思葉在此長期潛伏下去，等待徹底鏟除翁兆剛集團的時機到來。不過，這個時機要等多久，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矮腳虎陪同下吃過午飯，霍直當著矮腳虎的麵給翁兆剛打電話。接通後他謙遜地說：“剛哥，我從大其力到果敢十多天了，各方麵都看了看，覺得這兒的兄弟都是乾事兒的人，而且有幾項買賣可以擴大一下經營，不知道我這麼想對不對？”
聽筒裡傳來翁兆剛溫和又深沉的聲音：“嗯，不錯，有想法是好事兒。緬甸的兄弟都是為咱出過力的人，都牢靠。我也沒時間操心那邊的事兒，如果你覺得行，就放手乾。那邊的資金你可以隨意調配，但要記住，在那邊不能跟任何一股力量結梁子，隻能多交朋友，明白嗎？”
“明白，剛哥你就放心吧！我知道該咋辦。隻是……隻是我一直想到你身邊出點兒力。”霍直適時地表達了一下忠心和感恩。
翁兆剛的語氣很親切：“小東，彆著急，以後機會多的是，你現在太腥，得貓幾年。但必須管好手下的人，彆讓他們太放鬆。最近這幾年春江又起來幾批生牤子，不知天高地厚，有些事兒還得他們回來處理”。
“噢，放心吧剛哥，我這兒絕對沒問題，你要多保重身體啊！”
“嗬嗬，好，就這樣吧！”翁兆剛說完，掛斷電話。
看著霍直如此輕鬆自如地跟翁兆剛通電話，矮腳虎深感自愧不如，隻有羨慕的份兒。他貼了貼身子，殷勤地問：“家偉兄弟，接下來想咋整？”
霍直假裝深思了一下，說道：“等我多觀察些日子，慢慢再說”。
接下來的兩天裡，霍直表現得特彆“勤政”，娛樂城裡的所有項目他都深入地了解和研究，大有全身心發展事業的勁頭。當然，更多的時間他還是跟小龍和小超兩個人接觸的比較多，似乎對搏擊項目的發展很有想法。其實，他時刻都不想讓仇人離開自己的視線，生怕一眨眼，這兩個劊子手就消失或出點意外，那樣會把他遺憾死的。
來到果敢的第十四天傍晚，霍直正在搏擊俱樂部觀看一場泰拳比賽，突然，藏在內兜的小手機震動了，他偷偷握在掌心一看，終於收到了簡思葉的信息：我們已經到達果敢，住在普若班街的“芒果”旅社。
他急忙借口去洗手間，飛快地給簡思葉回信息：你抓緊時間租一間小店麵，招聘幾名技師開一家理發店，我會及時造訪的。這裡的物價便宜，你多出幾個錢，會很快搞定的。
簡思葉回複：好的，一會兒我就出去考察市場。
愛情有時可以使人的理智小麵積地受到影響，做出一些不合時宜的舉動。在這種尖銳的情況下，霍直竟然鬼使神差地發信息告訴簡思葉：一個小時後，你到大寺廟的台階上站一站，我能看到你。
簡思葉馬上問：我能看到你嗎？大寺廟離我住的地方遠嗎？
霍直回複：我見你可以，你見我不方便。大寺廟是人就知道，打聽一下就找到了，我坐一輛墨綠色軍用悍馬越野車。
這種時刻提出這個發自肺腑的小要求，足以證明霍直對簡思葉的思念相當濃烈，令女孩無限欣喜，她急忙回複：好，我一會兒就出發，在大寺廟台階上等你。
從洗手間回到包廂，霍直對小龍和小超說：“今天有些累了，看完7號越南拳手的比賽我就回去休息了，你們倆繼續在這兒忙吧！”
小龍和小超都知道老大近來最看好那位精瘦的越南拳手，縱然累了也要把他的比賽看完。於是，兩人急忙去找俱樂部經理協調，把越南拳手的比賽提前安排在下一場。
其實看完越南拳手的比賽，時間還有剩餘，霍直假裝對下一位女拳手挺好奇，故意又拖延了十多分鐘，然後才帶著四名貼身保鏢打道回府。
時間安排的剛剛好，悍馬越野車在約定的時間正好行駛到大寺廟的台階前。死盯車外的霍直一眼便鎖定了以婀娜身姿佇立於大理石台階上的簡思葉，她由內而外的美就像真理一樣從來都是最簡單最樸素的，除了它自身以外，無須額外的注解，正如一個本就好看的女人任何附加的首飾都是多餘的。為了使自己更明顯，簡思葉穿了一件大紅風衣，像一朵怒放的紅牡丹，高雅嫵媚的身姿再加上輪廓秀美的麵龐，不由得令人想象國畫上出塞的王昭君，引得路人無不注目觀瞧。
相愛的男女心有靈犀，雖然霍直沒有讓保鏢將車速放慢，但他的眼神卻隔著車窗對接上了簡思葉火熱的目光。十幾米遠的距離，40邁的車速，又隔著一層厚厚的車窗，而且霍直還坐在後排位置的中間，兩雙眼睛竟然能精準地交織在一起，你說奇怪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