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伺機而發(7)
越野車在幾秒鐘內就駛過大寺廟的台階,但這已經足夠了,濃濃深情在這短短的一瞬,足以在彼此的靈魂裡暢遊一番。當霍直的目光緊緊鎖住倒車鏡時,簡思葉的眼光依然在哪裡等著他……
簡思葉的效率很高,四天以後,霍直收到了信息,她隻花了八千元人民幣就籌辦起了發廊,起名叫“葉子美發”。門庭雖然不大,地點也不占優勢,不過,位置卻妙得很,就在霍直下榻的娛樂城旁邊的一條小胡同裡,出了娛樂城大門右拐五十米就是。
霍直迫不及待了,因為自己的附近除了愛人還有將近三年未見的母親,他哪裡還坐得住?形同嚼蠟地吃完午飯,他就回房間照著鏡子說:“唉!這頭發長了真不習慣,總感覺腦袋上像長了草似的”。
一旁的羅旺財和趙丙也撓了撓多日未理的頭發,對視一眼之後,趙丙問:“老大,咱們理個發去?”
霍直掩飾著內心的急切,悠然自得地說:“好啊!出去溜達溜達,看看這兒有沒有能工巧匠”。
“我知道好幾家酒店的一樓都有美發屋”。羅旺財急忙獻殷勤。
“走”。霍直一招手,接過趙丙遞過來的紗料淺色西裝,帶頭出門。
其實,剛剛霍直在鏡子前左照右照,並不是專注著自己的發型,而是在審視自己的整體麵貌,因為要去見母親了,自己要給母親一個讓她放心的形象。
老大出門,除羅旺財和趙丙以外,另兩名保鏢自然也要跟著。一行五人出了娛樂城的門,趙丙習慣性地要去開車,被霍直叫住:“誒,不開車,隨便溜達溜達,散散心”。
說完,霍直假裝在娛樂城門口抬頭望了望,然後很自然地信步一拐,向小胡同裡走去。
保鏢們急忙護在老大左右,雙手都插著褲兜,那裡有殺傷力極強的大口徑,手指都扣在扳機上。
此時此刻,霍直的心跳很快,因為他即將麵對的是一個既熱切期盼又極具風險的時刻,如果一會兒這場戲表演得稍微不到位,那麼身邊這四個保鏢很可能看出毛病,弄不好會留下病根。所以,他在腦海裡迅速回憶了一下和簡思葉在短信裡溝通的所有細節,確認沒有漏洞之後,心中不住地祈禱母親和簡思葉一定要像自己一樣控製好情緒,千萬不要過於激動,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胡同兩旁的小商小販熱烈地向這位罕見的大駕光臨的大佬推銷著自己的貨物,無論是甘蔗、水果還是藥材和小工藝品,都帶著這個亞熱帶小國的濃鬱風情,加上那摻雜著生硬漢語和本土方言的熱情吆喝,更加深切地暴露著此處的貧瘠和落後。霍直看著那些商販黑紅多皺的消瘦麵容,憐憫之情油然而生,順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百元麵值的人民幣,交到羅旺財手上,示意他隨便扔些給小商販,然後在眾人的感恩和祝福聲中調節好心態,向望了好多眼的“葉子美發”招牌走過去。
羅旺財手裡的二十多張紙幣還沒發完,他和趙丙及另外兩名保鏢的懷裡就堆滿了各類水果、吃食和工藝品,胡同裡小麵積地熱鬨起來,很大程度地分散了保鏢們的注意力。趁著這個當口,霍直十分自然地拉開“葉子美發”的玻璃門,跨了進去。
霎時,兩束熱烈的目光從發廊的裡端射了過來,熱烈的程度已經撕開了空氣,如果當時有明火,都有爆燃的可能。三名膚色棕暗的當地女子熱情地向霍直鞠躬,口中叨念著聽不太懂的方言,大意應該是“歡迎光臨”之類的敬語。但霍直已經挪不開目光了,直直地與那兩束目光對視,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定在那裡……
無論是血濃於水的親情還是熾烈如火的愛情,都是世間至純至善的感情,包括演技高超的演員和受過嚴格訓練的間諜,在麵對此類情感的第一反應也是失常的。直到身後傳來玻璃門被推動的聲響,霍直才從呆滯中緩過神來,強迫自己收起發呆的目光,並在電光火石間向簡思葉和母親眨了一下眼皮,然後衝那三位以為他被女老板的美貌所震驚的當地女子不好意思地一笑,略顯尷尬地說道:“這位女士真漂亮,嗬嗬。”而後又把眼光聚集在簡思葉臉上,非常自然地問道:“你是中國人嗎?”
簡思葉非常入戲,眨了眨好看的大眼睛,借著臉上的紅暈,羞澀地用卷著舌尖的不規範漢語回答:“哦,我是柬埔寨人,不過我的外公是中國山西的。”
“噢!那我們是半個同胞呢!”霍直很滿意簡思葉的表演,說完之後傳過去一個讚賞和鼓勵的眼神,同時又深望了一眼輪椅上的母親。這個眼神外人是看不懂的,正麵那三個當地女子都以為他向漂亮的女老板傳遞曖昧呢!
身後的保鏢看不見霍直的表情,隻能通過對麵那位身穿白色套裙的女子眼裡那束羞澀光芒猜出他們這位老大犯了男人的通病,見了漂亮女人就忍不住展開攻勢。無論軟言語攻勢還是硬動作攻勢,反正是發起了攻勢,否則白裙女子臉上不會出現撩動情絲的羞澀。
見霍直後麵跟進來四個麵帶不善的男人,簡思葉吐出的漢語更加的生硬了:“哦,我們是大半個同胞呢!我爺爺是上世紀四十年代的中國軍人,流落到柬埔寨娶了我奶奶,我父親是二分之一中國人呢!父親又娶了中國媽媽,所以我們是大半個同胞呢!”
簡思葉說完摟了摟輪椅上霍直母親的肩膀,做出母女親熱的樣子。
霍直真感激簡思葉的超水平發揮,借著這個機會,他向母親深施一禮,情感十分濃厚地說了句:“阿姨您好。”
這都是簡思葉指導母親事先排練的結果,到目前為止,表演十分成功,最起碼在場的幾個人看不出破綻。但母親必然是母親,麵對將近三年不見的骨肉,哪能百分百繃得住?看著兒子向自己鞠躬時她就忍不住了,聽見兒子這句:“阿姨您好”,她眼裡立馬浸滿了淚花,伸出枯瘦蒼白的雙手,顫抖著聲音說:“哎!兒……你……你好。”
這屬於漏戲了,霍直的表情當即就僵住了,局麵眼看要失去控製……
這時,簡思葉急忙紅著臉掩飾:“哦,rry,對不起,我母親太久沒有回過中國故鄉了,見到同胞有些失態。請彆見怪,嗬嗬。再者,您有些方麵很像我那失散的哥哥,可能母親是太激動了。對不起……對不起……”
霍直的母親情知自己失態,馬上配合簡思葉扳回局麵,也特意將流利的普通話咬得生硬:“對不起,先生,對不起,我太想兒子了!對不起。”說完,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下來……
這句話把霍直的眼淚險些沒引出來,他揉了一下發酸的鼻子,情真意切地問簡思葉:“你哥哥叫什麼名字?什麼時候失蹤的?我可以幫忙嗎?”
這是事先在電話中排練好的台詞,兩個人把戲又救回來了。簡思葉擦了一下眼睛,生硬地說道:“我叫紅穀,哥哥叫紅岩,大我兩歲,三年前來果敢闖蕩,一直沒回過家,至今音訊全無。父親在泰國做生意,脫不開身,我和母親專程來找哥哥。知道哥哥最喜歡弄他的頭發,所以才開了這家美發店,希望有朝一日能夠碰上他。”
說完,簡思葉發紅的眼圈也算找到了正當釋放的理由,和母親握著手,相互安慰著落淚……
隔著四米多遠,卻好似隔著一道雷區,霍直真想撲過去加入相擁而泣的陣營,但是,這道雷區卻逾越不得。
這就算相識了。重要戲份表演完畢,霍直偷眼看了看那三位本地的洗發妹,又側臉瞅了瞅身後的四名保鏢,還好,他們臉上都沒表現出不可接受的表情,似乎很理解這種異國他鄉的同胞之誼。
在三位洗發妹的恭讓下,霍直坐在理發椅上,眼睛不時地透過大鏡子看向母親和簡思葉,用平靜的微笑鼓勵和表揚她們。表演成功,第一步已經敞開,離團聚越來越近了。
在霍直的授意下,羅旺財和趙丙也坐在另外兩張理發椅上,享受著洗發妹精湛的修剪服務。
他們三人理完發之後,簡思葉親自幫霍直衝洗,那動作和感覺的微妙之處,也隻有他二人才知道了。
等另外兩名保鏢也理完發的時候,霍直和簡思葉的“正常”溝通已經達到非常熟絡的程度,兩人不但交換了手機號碼,而且還約定由霍直幫這位紅穀美女找哥哥。如此一來,兩人的聯絡就是最合情合理的了。
在回娛樂城的路上,四名保鏢都稱讚老大好眼力,好福相,竟然在如此短暫的機遇下釣到了這麼美貌又清純的美女,真是豔福不淺呐!
霍直笑而不語,他知道,自己這場“豔遇”很快就會在圈子裡傳開,甚至傳到翁兆剛、黑軍、牙簽寶、槍漏子的耳朵裡。
為了讓事情看起來更順理成章一些,霍直在跟“紅穀”美人又短暫相會了幾次之後,帶著四名保鏢回了大其力。不幾日,約摸自己這段豔遇已經在老林、老於及手下人等的圈子裡傳遍了之後,他又很符合常理地帶著保鏢再次去了果敢,非常突出地表現著年輕人那種為愛癡狂的勁頭。
這次他在果敢逗留了一個多月,雖然也操心各項營生,但更為堂而皇之的是幫紅穀搜尋她失聯的哥哥。下的力度還不小,不但發動了手下兄弟大力去查訪,而且還花錢找到當地幾家媒體,正正經經地折騰了幾天,任誰都能看出葉子美發的老板娘紅穀的尋親心切和神秘人士“崔家偉”先生為博紅顏一笑所投入的心血。最重要的是矮腳虎及手下人都奔忙於其中,翁兆剛等高級首腦人物自然也知道“衛東”兄弟遇上了他不可替代的至愛,正沉浸於醉生夢死的風花雪月當中……
大多事情就是這樣,當所有可疑因素消退,信任就自然而然了。在與翁兆剛通過兩次比較靦腆的電話之後,一切都平坦了,既然尋兄已經無望,紅穀又那麼超凡脫俗,至情至真,不以俗套為然,霍直索x將美人直接帶回大其力,任何儀式都沒舉行,在距“華馨”總部不遠的一條巷子裡購置了一套堪稱古樸的宅院,就此與美人過起了隻羨鴛鴦不羨仙的和美日子。
不過,考慮到黑軍曾經見過輪椅上的母親,雖然他來緬甸的幾率很低,不易被他碰上,但為了免除不必要的風險,霍直和簡思葉經過商量,以送母親到泰國為名,偷偷將母親安頓在離大其力二十多公裡外的一個小寨子裡。通過送錢送物和幫助村民解決溫飽,他們結交了純樸的寨子主人,又花高價雇了兩位當地婦女專職照料母親,兩人隔三差五地以遊玩為名偷偷前去歡聚。就這樣,流亡緬甸又能夠“孝親擁愛”的美滿生活開始了。
事已至此,年逾五旬又經曆非常的母親完完全全地接受了兒子的一切,隻是她的擔憂從未停歇過,她知道兒子在等待一個時機,一個成為英雄、成就人生要義的時機……
轉眼一年過去了,霍直舉重若輕,信心十足,適應並熟練掌控著翁兆剛集團在緬甸的一切,辦了不少漂亮事兒。在他的經營管理之下,緬甸所有的盈利項目都比之前有所提高,並且腳跟越站越穩,與當地各方勢力都保持著“互不侵犯”和友好協作的良好狀態,受到了翁兆剛的認可和牙簽寶、黑軍、槍漏子等人的交口稱讚。
這期間,他曾帶著“柬埔寨”籍妻子“紅穀”赴香港參加翁兆剛的“召見”,也又一次與黑軍、牙簽寶和槍漏子見麵。大家不但對這個“衛東”兄弟的能力大加肯定,也稱讚他有眼光,找了位難得的好老婆。總之,效果不錯,一切都按照希望的那樣被接受了,了卻一塊大大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