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民的軍隊,就沒有人民的一切!”
“精忠報國,鑄就軍魂!”
這是軍隊的口號!
馬識途也來中央了。
餘切的老師馬識途,今年頻繁去首都打橋牌,他今年正好七十歲,但身體還很硬朗,看來上麵還想給他加一些擔子。文化部門批準成了個“中華詩詞學會”,本來是由幾個古典文學家提議的,現在,卻預定了馬識途來做這個詩詞學會的副會長。
馬識途本來就不承認自己是個文學家,現在竟然還恬不知恥的領導起了“詩詞”,真是貽笑大方。他感覺自己像是在做間諜一樣,回到了年輕的時候,從事詩詞領域的地下d……因為中華詩詞學會要在首都召開大會,馬識途隻能順江而上,再一次來首都。
他打算和餘切聊一聊。
這一趟行程並不孤單,馬識途的朋友遍天下,因為他的行程是公開的,一路都有領導接待。
馬識途是老g家,他軍裝的朋友當然比較多。
在蓉城本地,馬識途被軍區邀請去和美國飛行員做訪談,在金陵那邊,他被領導請去寫個人傳記——馬識途已經先後給許多領導寫過傳記。
寫傳記呢,肯定就要扯閒淡是不是?就無可避免的聊到他的徒弟餘切。
領導們都說:“老馬,你的弟子,可是個好弟子!樣樣都好,我簡直是挑不出什麼毛病!我看過他很多,不僅寫得好,立意也高!”
“他要是當了兵,那肯定也是個好兵!一個很快就能做將軍的好兵!”
是這麼回事兒嗎?
行程後半段,馬識途的交通工具變成了綠皮高級軟臥,在火車上,他把餘切的最新作《落葉歸根》看了一遍,他十分感慨,這已經是他絕對不能寫出來的作品:餘切明明寫的是一個悲劇,卻在最後給出了希望,又隱隱表示,所有人都會遇到“庫區移民”們一樣的問題——我們都會失去原先的家鄉。
這是一個農業國轉向工業國的整體迷茫,不僅僅是一個大壩,一處移民區。
怪不得,每個人都誇餘切。
怪不得,馬識途來了京城之後,和他的川省老鄉打牌,沒打上幾把,忽然就被問道:
“馬老弟,我去給你弟子頒過獎了,確實是名不虛傳。我問他有沒有什麼困難要解決的……他竟然說,他沒困難!我好久沒遇見過這樣的人了!”
馬識途的老鄉就是喬公,喬公哈哈大笑:“但是我想想,他真的不缺什麼了……他從國內外賺到的稿酬好幾百萬,政府還占了他的便宜哩,換了很多外彙。”
“我讓他不要捐那麼多錢,他卻不在意,有人告訴我,他在日本又出版了好幾本書,以後很多版稅要拿……我是在杞人憂天,他這輩子都不會缺錢的。”
他這一輩子都不會缺錢!
你知道,能被這麼說出一句話,馬識途當然高興了,這話就像是一道鐘一樣撞過來嗡嗡響。為了喬公對餘切的評價,馬識途激動的半宿沒睡。
曾幾何時,馬識途對餘切的最高期望,就是他會成為一個不怕事的新銳作家……不曾想到,短短幾年後,他已經是國內文壇的中流砥柱。
僅僅從大眾傳播度來看,甚至可以說,這幾年都是餘切的文學年。
因為他,萬縣都成了個文學名城,許多學校把作文課看的特彆重,餘切當年寫下的“高考1977”已經成為激勵無數學子的名作。正因為這裡誕生過作家馬識途、何其芳……和最主要的餘切!
但是呢,又有些隱憂,感覺餘切走的太順了,居然沒栽過啥跟頭。比起餘切的大師兄羅廣斌,餘切的路子真是太順利了。
餘切是否還注意得到,他的根基在什麼地方?
他不是為了寫給中央的,他的地位,是那些他不認識的,卻待他最信任的讀者捧起來的。
恰好,餘切做編劇的電影《小鞋子》即將上映,馬識途就來鼓樓大街找餘切,觀察餘切。
老馬寫了一輩子的傳記,什麼人都看過,如今他也要來觀察自己的弟子了。
“砰砰砰!”
一頓敲門。
“——來了!”
餘切一開門,登時呆了:馬識途?
我特麼之前還跟薑紋吹牛逼,說“讓子彈飛”呢。
“您老來我這乾啥?快進,快進來。”
馬識途吐槽道:“怎麼?錢忠書能來,老子不能來?”
原來馬識途還是看到了《中新社》那個港地女記者的報道啊。
餘切說:“我跟錢忠書不熟,我是被他使喚去做擋箭牌的,他要接受采訪,讓他選一個國內出名的青年作家,他選來選去就選了我。”
餘切給馬識途講了那天發生的事情。
馬識途呢,臉色就有點不好看:“老子的徒弟,怎麼能隻在這種時候才喊你來?錢忠書這一家子在乾什麼?”
臥槽,老馬脾氣這麼爆?
餘切大吃一驚,連忙補救:“也沒什麼辦法。他要是說其他人的名字,比如前幾年的劉芯武——那記者又要問,你錢忠書是不是對餘切有意見?你是不是瞧不上他?”
馬識途點頭:“是這麼回事。”
隨後,馬識途有點感慨道:“你真的到這個位置了,大家都看得到你,遇見事情,總想著你,躲不過。”
他又說自己:“我現在也被動發揮餘熱,其實我早想退休了,但組織上總有這樣那樣的任務,我隻好繼續厚著臉皮繼續露麵。”
“此話怎解?”餘切覺得馬識途這話來的奇怪。
馬識途搖搖頭:“沒什麼。”
他望著餘切:“我給你捐了一千四百塊錢!”
“哪來的錢?”
“我寫給美國飛虎隊的回憶文章稿酬。算是支持一下你起草的慈善事業。我現在比起你肯定是沒錢的,文章雖然發在了《人民文學》,但是稿酬合起來一共才一千四百多塊,你不要太嫌棄。”
哦,餘切想起來了。馬識途年輕的時候,受到當時組織的指示,和西南大學的一批美國飛行員結下了友誼。於是,很多年後,他就寫下這個“我的美國飛行員朋友……”回憶錄,紀念自己這些美國朋友。
此時距離當時已經過去四十多年。
許多人不知道,馬識途當前是一個中美友好的標誌性人物,就和中日友好,往往要抬出魯迅和內山完造、藤野先生一樣……馬識途也有他的國家級人設。
你說四十年不聯係,馬識途也不會說一句英文,當真還是朋友嗎?
你彆管,朋友就完了,多少人想當這個友誼橋梁代表還沒機會呢。
餘切搞不好將來的人設就是拉美人民的老朋友……中拉友誼的代表了。
“這哪能呢!馬老師,你肯露個麵,就是對我最大的支持了。”
馬識途既然都來了京城,餘切就讓馬識途在他家裡麵住幾天。
師徒倆兩個各自處在不同的事業線上,隻有晚上回來休息的時候,才能有些許交叉。馬識途被餘切安排在主臥,餘切直接讓出了最好的房間,馬識途不要,挑了個最偏的地方。
結果,連晚上起夜也不容易見到老馬了。
他一開始還擔心老馬這麼搞,沒人照顧他,會不會出事兒,但老馬每天早上都會起來打拳,精神抖擻,晚上則固定早睡,比餘切規律多了。
打拳結束之後,老馬又被領導派來的司機接走:星期一是陪領導打橋牌,星期二是參與外國記者的采訪;星期三是中華詩詞會的小規模聚會……老馬每天的生活豐富得很。
得!
我真想多了。
餘切就全身心放在自己的事情上了。
《小鞋子》電影即將發布,引起了原先的捐款活動的新一輪高潮。按照之前的估算,捐款活動一共需要在十年內募捐兩億元,平均每年兩千萬。
現在光是慈善直接籌款就有七八百萬,加上隨後的電影分成,和國家補助,基本上可以完成當年目標。
一旦開了個好頭,生產線拉起來了,國家就不會再讓丸疫苗停止發放。
為了給這個捐款活動造勢,也是為了給電影做宣傳。餘切接受了一係列媒體的采訪,丸研究員顧方舟也跟他一起出現在公眾視線。
1963年,《京城日報》發布了那篇著名的學習榜樣的文章,22年後,《京城日報》也對餘切和顧方舟做了專題報道:記者從兩人中各取了一件事情寫上去。
顧方舟當然是為了研究丸,拿自己還有自己的孩子做實驗;餘切則是在杭城會議上寫下楔形文字“i”的事情。
《京城日報》的記者小何道:“顧老師,餘老師,為了讓咱讀者理解當時的情況,您倆拍個實況照片吧。”
實況照片?
“怎麼拍呢?”餘切納悶了,“咱現在又不能飛回到那個時候,能怎麼拍實況呢?”
小何笑道:“我們會喊幾個人來當群眾,當作家,當顧老師的孩子和同事,您再配合我們演出當時的情況……這樣就能拍下來實況照了。”
原來是情景還原啊。
怪不得榜樣學習文章裡麵,當時的照片被後人發現了一些bug——比如榜樣拿著手電筒挑燈夜讀,但是手電筒的影子落在了書籍上。
說明有額外的光源,這是個後來的補拍。
其實當年和餘切現在的情況一樣,事情是真的做過,但照片隻能從後麵再來拍攝。就算是文學發達的現在,國內也有許多人不認識字,鄉村有個很受歡迎的職位叫“讀報員”,就是專門給其他不識字的老鄉,閱讀報紙的。
記者小何道:“我們的很多大政方針,都是通過認識字的教師、醫生,把裡麵的內容傳達給其他人的;餘切寫過的,恐怕也不一定都賣出了書……有很多故事,是通過口口相傳的。”
“我們需要文字,也需要實實在在的照片!哪怕這個照片有些瑕疵。”
餘切笑道:“我一本書得有好幾萬字,多的甚至十來萬字,這恐怕不容易用嘴巴說吧……記不住是一件事情,就算是記住了,口水都要說乾!”
沒等小何說話,顧方舟卻哈哈大笑!
“餘切,我們協和院就有好幾個人,基本可以複述你的一兩部,他們看了你的太多遍,就算是睡著了都能記得住情節。他們也是你電影的第一批觀眾!我們協和院全體人員,都會買票支持你的!”
餘切朝他敬禮:“顧院長,我永遠感謝你的支持。”
隨後,《京城日報》真找了幾個年輕人來當群眾演員,配合拍攝照片。
“哢擦!”
餘切的“實況照片”就出爐了,照片裡麵,餘切頂著12月杭城的嚴冬,在會議上寫下至關重要的楔形文字“i“,這個作家呼籲其他人關注讀者本來的價值,然後就寫出了《小鞋子》一文。
顧方舟就比較尷尬了,因為找不到像他當時孩子那麼小的嬰兒,隻好找了個跟餘切差不多大的報社年輕人,在照片裡麵露出個後腦勺,整個人蹲下來,假裝這就是顧方舟的孩子。
顧方舟尷尬道:“我孩子當時才八個月。”
這次輪到餘切笑了:“你孩子八個月就這麼大了?這怎麼能是八個月呢?”
記者小何寫了個文章《丸之父和慈善之父》,刊登在《京城日報》:
“顧方舟麵臨兩個問題:是選擇蘇聯的技術,還是美國的技術?兩個超級大國每年為全世界提供一千六百萬支疫苗,但這些疫苗全部拿給中國的孩子用,竟然也不夠!我們的人口特彆多,我們的資金特彆少。”
“他做出了第三個選擇:研究自己的丸。”
“……”
“餘切受朋友所托,正接過接力棒,從他的手中變出丸!他知道這不是真的源源不斷,他寫下楔形文字,決心用文字來打動人,讓大家來共同關注這個病症。”
“於是,慈善基金會第一次有了專門替特殊病症設立的賬戶,於是,中國第一個做慈善的作家誕生,於是,更多的病症開始用相同的欄目進行募捐……在經濟改革的浪潮下,他走出了非市場、非國營的第三條路,慈善之路。”
這文章的效果是很明顯的,發出去之後,《日報》轉載了這一文章。隨後,眾多紙媒都開始轉載《丸之父和慈善之父》,餘切又得了個名頭“慈善家”。
“慈善”這個概念,在西方正紅火,被認為是除了市場和行政之外的第三道救急貧民的防線,第三種分配方式。
儘管在中國大陸,“慈善”是一個為時過早的命題,但不妨礙各類經濟研究員對此發表評論,尤其是這個話題又涉及到著名作家餘切。
所以,伴隨著《小鞋子》電影的預熱,一時間有不少經濟類報刊都刊登了“作家餘切”去年弄的慈善捐款。
許多研究員為了寫論文,就去查資料,然後發現——我艸,餘切居然是學經濟的,是咱們自己人!
他的導師還是鼎鼎大名的胡岱光?老子的教材都是胡岱光編的。
這會兒大陸有好幾個經濟類報刊,分彆是最早的《中國財貿報》,《日報》的副刊《市場報》,以及省級彆的《經濟生活報》……
評論員們紛紛用熱情的語言,讚揚了餘切的高風亮節。
最重磅的報道來自於《世界經濟導報》,這是一份中央和地方學術機構聯合創辦的報紙,裡麵有不少大神出沒。當時,該報紙規定學者、專家的名字前不加“著名”等帽子,官員隻用簡單的官銜,名字後麵也不加“同誌”這一稱呼,十分罕見。
在這份報紙上,餘切被認為是讓大家吃上丸的人。一個叫吳景連的震旦大學教授,從餘切去往日本籌款開始,再到他在國內寫出的一係列,最後從國內外都拉到捐款為結束,寫出了一個江湖行俠一般的故事,寫的風趣幽默,妙趣橫生。
就算是一個專業的家,也差不多是這個水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