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3章 杜明德的分析(1 / 1)

推荐阅读:

第(1/3)頁

杜明德並不因為徐景天的質疑而動怒,他臉上依然保持著溫和的笑容。在這個行業摸爬滾打了幾十年,什麼樣的場麵他沒見過?

“徐老板說得有道理,單憑一處確實不足以下定論。”杜明德點點頭,“那我們再看看其他地方。”

他戴著絲質手套,輕輕拿起畫紙,繼續道:“再者,我們來看看這紙張。”

之後,杜明德小心地用鑷子輕輕挑起裝裱上,畫作的一個角落,動作極其輕柔,生怕對畫作造成任何損傷。借著燈光,畫紙的質地清晰可見。

“您這張畫,上麵題寫正德丙子年,正德年能流傳到現在的,紙張多為上等宣紙,這種紙張有一個特點。”杜明德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清晰可聞,“經過百餘年的自然老化,真跡紙張會呈現出特有的'蟬翼紋'——一種細密而自然的紋理,就像蟬的翅膀一樣輕薄透明。”

“您看這幅畫的紙張,”他將畫紙對著光線,“仔細觀察紋理,會發現過於均勻規整,缺乏真正古紙曆經時間過程中,那種自然形成的不規則美感。”

徐景天額角青筋突突直跳,原本因得意而揚起的下巴此刻微微顫抖,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才勉強壓住即將噴薄而出的怒意:“杜明德!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的意思是,連滬上博物館的孫副館長都不如你了?這可是權威機構用碳 14 檢測過的,明代產物!”

他語氣急促,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明顯的顫音,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西裝下擺,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杜明德聞言,並未立刻反駁,而是緩緩放下手中的放大鏡,目光在徐景天臉上停留了幾秒,像是在評估對方此刻的情緒波動。

“徐老板,”他慢條斯理地開口,語調依舊平穩,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您這反應,倒像是比我還著急似的。”

徐景天臉色一僵,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強作鎮定地冷哼一聲:“少在這兒跟我兜圈子!”

“你這說的不是廢話麼,我可是花了十萬塊,當然比你著急了!”他站起身,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清脆的聲響,“徐老板,您說這畫是假的,總得拿出點證據不是?”

杜明德輕笑出聲,抬手示意徐景天稍安勿躁:“好好好,我不繞彎子。”

“碳 14 檢測,確實能證明紙張的年代,”杜明德的聲音不高,卻足夠清晰,“但它可不會告訴你,這張紙究竟是被人用來畫了畫,還是僅僅隻是被保存了下來。”

他走到一幅古董紫檀木屏風旁,手指撫過屏風的邊緣:“想想看,明代留存下來的空白紙張,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古時候戰亂頻繁,許多書畫未完成的就被損毀,空白的紙張幸存下來,再正常不過了。”

“說白了,就是不到正德,很有可能是明末時期的!”說到這裡,杜明德故意停頓了一下,他心裡清楚,這紙張連明末的很有可能都不是,有人為了賣證書,很有可能有某些人為了賣證書,在檢測上做了假,或者乾脆就沒上碳十四檢測。

“嘶——”店內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突然倒吸一口涼氣,一拍大腿,“老杜這話有理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另一位穿著唐裝的中年人也連連點頭:“可不是嘛!這假畫的高手,往往就鑽在這種空子!”

陳陽站在一旁,看著眾人議論紛紛,心中對師傅的敬佩又多了幾分。

第(1/3)頁

第(2/3)頁

“荒謬!”徐景天猛地一拍櫃台,木質桌麵發出一聲巨響,震得幾件小擺設微微晃動。他指著杜明德,手指都在發抖,“你口口聲聲說畫是假的,那你倒是說說,為什麼這幅畫上有唐伯虎的印章?還有文徵明的題跋?難道這些也都是偽造的不成?!”

他聲音提高,帶著明顯的質問和挑釁意味,店內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杜明德神色不變,伸手拉開抽屜,從裡麵取出一本厚重的畫冊,冊頁間隱約可見泛黃的紙頁和精美的印刷。

“徐老板請看。”他將畫冊平攤在櫃台上,翻開一頁,露出上麵一幅工筆畫,畫中是女子手持紈扇,眉目傳神,正是故宮博物院藏的唐寅真跡《秋風紈扇圖》。

“這是故宮博物院藏的唐寅真跡《秋風紈扇圖》上的印章。”杜明德指著畫中下方鮮紅的印章,又轉身指向櫃台上的那幅畫,“您不妨仔細瞧瞧,這兩枚印章,究竟有何不同?”

陳陽屏住呼吸,傾身向前,目光在兩枚印章間來回逡巡。初看之下,兩枚印章確乎相似,朱紅的印泥,古樸的篆文,甚至連邊緣的破損痕跡都幾可亂真。可當他將視線聚焦於細微之處時,差異便逐漸顯現。

故宮所藏的真跡印章,其筆畫頓挫間自帶一番靈動,如同山間清泉,自然而流暢,每一刀的落下都透著隨性與灑脫。反觀徐景天那幅畫上的印章,卻像是一潭死水,線條雖規整,卻失之呆板,某些筆畫的轉角處甚至顯得刻意而滯澀,像是用直尺比劃出來的,少了那份天然的拙趣。

杜明德目光微垂,注意到陳陽專注的神情,便順勢開口解釋道:“這區彆就在'刀味'與'筆意'上。”

他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敲擊著櫃台桌麵,發出清脆的聲響,“明代篆刻,高手皆能於方寸之間展現出個人的性情與風骨。”

“真跡上的這枚印章,無論是起刀的鋒芒,還是收刀的頓點,都帶著一種難以複製的靈氣。而那一枚仿冒品,”他搖了搖頭,聲音中帶著幾分惋惜,“刀法過於追求精準,反而落了下乘,更像是匠人般的拘謹之作,全無半點率性之態。”

“這足以說明,它是後人對照真跡精心臨摹刻製的,可惜終究形似而未能傳神。”

徐景天聞言,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已隱約可見。他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鬢角,喉結滾動了一下,強壓下心中的慌亂,咬牙道:“杜老板這般篤定,那我倒要問問,若是印章有假,那文徵明的題跋又如何?難不成也是偽造的?”

杜明德並未立刻回答,而是將目光轉向畫作左上角那一段略顯模糊的題跋。他輕歎一聲,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緩緩抬起右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題跋上的每一字跡。指尖順著墨跡遊走,仿佛能觸摸到紙背上殘留的曆史氣息。

“說到文徵明的書法,”杜明德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世人皆知他以'遒勁飄逸'聞名,尤其是晚年之作,更是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

“他的筆勢,猶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絕無滯澀之感。”說到這裡,杜明德停頓片刻,目光重新落回題跋上,眉頭微蹙,“再看這段題跋,初看似乎也有幾分相似,筆畫均勻,結構端正。”

“但細品之下,卻全然不同。真正的文徵明作品,即便是相同的筆畫,也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不同力道與韻律,那是難以模仿的內在魂魄。而這幅畫上的題跋,”杜明德再次搖頭,語氣中多了幾分肯定,“徒具其形,而神髓全無,顯然是用雙鉤填墨之法小心摹寫而成,終究難逃模仿之嫌。”

陳陽的目光隨著師傅的手勢移動,看著那手指沿著題跋的每一筆劃過,腦海中浮現出師傅方才所說的那番話——“刀味”與“筆意”的交融,匠人與藝術家的本質區彆。

店內氣氛正膠著時,徐景天身後那戴著金絲眼鏡、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扶了扶鼻梁上的鏡片,鏡片反射出一道冷光,慢條斯理地開口:“杜老板,您這番高談闊論,倒是讓在下大開眼界。”

“不過,您說的這些——”他拖長了尾音,帶著幾分揶揄,“未免也太過主觀臆斷了些吧?藝術這東西,本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您單憑個人見解就斷言真假,是不是太武斷了點?”

這番話擲地有聲,帶著明顯的挑撥意味。

第(2/3)頁

第(3/3)頁

杜明德聞言,原本專注於畫作的目光緩緩上移,終於第一次正式打量起這位不速之客。他眼神銳利如鷹隼,掃過對方周身,最後定格在那副金絲眼鏡後閃爍的精光上。

“這位先生所言甚是。”杜明德聲音沉穩,不疾不徐,“藝術鑒賞的確帶有很強的主觀性。”

杜明德目光掃過店內眾人,最終落回徐景天身上,“但書畫鑒定,絕非僅憑'眼力'就能定奪。'眼學'固然重要,可'物證'才是關鍵。”

他抬起右手,修長的手指精準地指向畫中右上角那棵蒼勁的鬆樹,“你們請看,這鬆樹的畫法。”

所有人的視線隨之集中到畫上。

“唐寅畫鬆,最擅'蟹爪'之勢,枝乾舒展,虯結有力。”杜明德的聲音不高,卻每個字都砸在人心上,“而此畫中的鬆枝,卻呈'鹿角'之狀,枝丫分散,姿態秀逸。”

他稍作停頓,目光掃過徐景天幾人的反應,才接著說道,“這種'鹿角'畫法,乃是清代中期以後,隨著八大山人、石濤等大師的出現,才逐漸流行起來的畫法。”

陳陽心頭一震,瞬間明白了師傅的用意。他湊近仔細端詳,果然發現畫中鬆枝的技法與唐寅慣用的“蟹爪”技法截然不同,反而更接近清代畫家的風格。

“正是!”陳陽忍不住低呼出聲,眼中閃過一絲興奮,“這正是最致命的破綻!時代錯位,模仿得再好,也難逃時間悖論!”

杜明德讚許地看了陳陽一眼,隨即轉向徐景天和他身後的中年男子,語氣愈發篤定:“不止如此。”

“唐寅的山水畫中,人物衣紋多用'釘頭鼠尾描',線條由粗入細,頓挫有力,變化多端。”他抬手指向畫中幾個身著古裝的人物,“而此畫人物的衣紋,線條均勻平直,幾乎不見粗細變化,這顯然與唐寅特有的筆法相去甚遠。”

店內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似乎被壓低了幾分。

徐景天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先是漲得通紅,隨後變得慘白,最後隱隱透出一絲青色。他雙手緊緊攥著拳頭,指節發白,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站在他身後的金絲眼鏡中年男人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原本帶著幾分戲謔的眼神此刻多了幾分探究和忌憚。

整個店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位杜老板身上,以及他身後那幅爭議不斷的畫作上。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唯有杜明德清晰而冷靜的聲音在店內回蕩。

“綜上所述,”杜明德指尖輕撫畫卷邊緣,目光沉靜如水,帶著幾分惋惜與篤定,緩緩將畫軸一圈圈卷起,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響。

“這幅《鬆溪訪友圖》,無論是從筆墨、技法,還是構圖與時代特征來看,都難逃'模仿'二字。”他頓了頓,語氣低沉卻清晰,“依我看,這應是清代中期的一幅摹本,出自一位造詣頗深的畫家之手——雖非真跡,卻也自有其收藏價值。”

“隻是這'形神兼備'的功力,終究還是差了那麼些火候,與唐解元的靈氣與風骨,不可同日而語。”

第(3/3)頁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