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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與眾不同的新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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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支新兵連的兵源有三處,一處是呂蒙縣,一處是延慶縣,還有一處是光壽縣。來自於呂蒙縣和延慶縣的新兵各有七十人,而來自於光壽縣的新兵較少,隻有二十多個人。

不知新兵連樊連長和郝指導員是出於何種考慮,他們在為新兵們安排寢室時,來自同一地域的五個新兵同住一個寢室——是為了便於管理?還是為了同一寢室新兵之間少生齷齪?抑或是為了其他——但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如此安排,同一寢室的新兵們貌似團結了,可也為老鄉觀念的野蠻生長提供了沃土。

退幾步講,不如此安排,誰又能阻住老鄉觀念的茂生茂長呢?還有,老鄉與老鄉之間的齷齪,未必就比非老鄉之間的齷齪更少、更高級、更文明。

其實,與夢獨同一寢室的共五個新兵從進入寢室的第一刻起,就有了微妙的分化,接下來的日子裡,那種分化越加明朗且加入彆的因素。三個早已相識曾經同學的城鎮兵故意表現出團結一心,還有意無意地表現出他們作為城鎮兵的優越感。

夢獨當然記得,很多人都還沒有忘記,那個年代,城鄉差彆明顯,由此生出城裡人與鄉下人的生活上的巨大差距,在軍營裡,則生出城鎮兵與農村兵的巨大差距。按照呂蒙縣的相關政策,城鎮兵在服役期滿退伍還鄉之後,均要安排在縣行政機關、事業單位或國有企業工作,那意味著他們端的是鐵飯碗,而農村兵則不然,如果他們不能提乾或轉誌願兵,退伍返鄉後隻能繼續土裡刨食和四處打工為生。那個年月,農民的尊嚴常常受到侵犯。

而在軍營裡,農村兵的尊嚴也會受到一些思想淺薄的城鎮兵的冒犯。遺憾的是,少數農村兵自慚形穢於農村兵的身份,居然接受了那些冒犯,更有甚者去向城鎮兵自取其辱。

蘇班長召開過第二次班務會後,夢獨就發現同寢室的謝寶合就是這樣一個人。

與第一次班務會情形差不多,夢獨所在寢室的五名呂蒙籍新兵帶了小馬紮到了蘇班長和五名延慶籍新兵所住的寢室裡。五名延慶籍新兵已經端端正正、肩並肩地坐在各自的鋪位前,呂蒙籍的五名新兵呢,仍是坐在進門左手邊較大的空當位置,由於另四個新兵都顯出不願與延慶籍新兵結盟的姿態,最裡邊可以跟延慶籍新兵王星亮摩肩接踵的位子,夢獨便坐了過去,並對王星亮微笑了一下,王星亮也回以微笑,二人算是有了交流。就在這次班務會上,蘇班長在講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後,還與班上的新兵們共唱一首歌,是每個當過兵的人都會唱的《戰友之歌》,他以這樣的方式明確表達了希望全班來自不同地方的新兵們能夠團結互助的美好意願。

班務會即將結束時,蘇班長提醒所有人儘快按照全連第一次軍人大會上樊連長的要求,寫出並上交“決心書”,並且要求大家繼續熟讀“三大條令”和“保密條例”,對某些章節必須達到能背誦的程度。

解散後,呂蒙籍的五個新兵回到了他們所居的寢室。

謝寶合跟夢獨一樣,也是初中畢業,也是來自農村,卻羞於承認來自農村的事實,謊稱自己的戶口轉到了城裡的舅舅家。但當三個真正的城鎮兵追問他舅舅居於哪條街在哪個單位工作時,他卻遮遮掩掩閃閃爍爍起來,回答中露出破綻。夢獨看見,謝寶合的臉紅了,可以看出是個想撒謊卻不太會撒謊的人,即便撒謊,也撒得很拙劣。

很明顯,在這間寢室裡,李聰、段蒙及王雷雷從來到三班便很是抱團,且形成一股勢。這三個人裡,以李聰為中心,他的社會關係最為顯赫,老爸是呂蒙縣縣長,官場上赫赫有名,他家的經濟條件最為優裕,且他本人當兵前已經在縣團委工作——這些情況,是他有意無意點點滴滴透露出來的,而不是口若懸河一口氣吹出來的——這種方式讓他更顯得神秘。

在三個城鎮兵麵前,長相土氣的謝寶合總覺得比他們矮了一頭,總是失掉自尊。他內心的城府實在過於淺露,剛剛入伍,他竟然想的不是如何奮鬥改變命運,而是想到了幾年後退伍興許能仰仗三個城鎮兵的後門來為自己謀得更體麵的生活。於是,他想著法兒向三個城鎮兵套近乎,以期融入他們的圈子。李聰、段蒙及王雷雷三人呢,感覺到了謝寶合對他們的巴結,他們當然樂於享受這種巴結,欣然接納了他,但那種接納含著施舍的成份。那種接納對李聰、段蒙及王雷雷一舉兩得,三個人在謝寶合的麵前更可以高高在上,且可以向延慶兵顯示出呂蒙籍新兵是鐵板一塊,是不可挑戰的。

謝寶合在極力融入李聰他們的圈子之時,又要疏遠夢獨,以掩蓋他的農村兵的真實身份;與此同時,他還對夢獨懷著戒備的心理,生怕夢獨效仿他。在開班務會時,他便刻意更貼緊李聰他們三人,而使夢獨所坐的位置更靠近五個延慶籍新兵。

夢獨看出了謝寶合的意圖,心裡覺得好笑,但並不戳穿他。

興許是自小在淡漠的親情中成長和長大,夢獨真是與眾不同,他竟然毫無老鄉觀念,反是對外鄉新兵們抱著好奇,還懷著了解他們原生生活的欲望。當然了,由於與四名老鄉同居一個寢室,抬頭可見低頭亦可見,與老鄉們的交道自是少不了的;再說了,他感覺得出來,在互不了解的情況下,五名延慶籍新兵對包括他在內的呂蒙籍新兵同樣懷著拒斥的心理。

夢獨當然看得出也感覺得到,李聰他們三人對他和謝寶合兩個農村兵的渺視,但他的自尊心和人格意識都不允許他去向他們三人中的任何一人示好,他決不會硬削尖了腦袋朝他們三人的小圈子裡鑽。但他也決不刻意排斥他們,而是與他們保持正常的交往,淡淡的,互相之間心照不宣並不進行過多和過深的交流。

一當夢獨與李聰他們有了交流時,謝寶合就會心生不快,他生怕李聰他們接納了夢獨,更怕他們在接納了夢獨之後而將他排除在他們的圈子之外,他會不合時宜地插嘴,或殷勤地給李聰他們遞上煙卷,顯出他才是他們的圈內人,還顯出他才更具有利用價值。

看著謝寶合的表現,夢獨心裡不免覺得好笑。

再度開班務會時,蘇班長要求兩兩合作背誦三大條令中的部分內容,夢獨與王星亮互相協作。協作之餘,二人還拉了些家常話。與夢獨他們一樣,這批延慶籍新兵也是來自於一個革命老區,且那個革命老區的色彩更加紅彤彤。除此之外,那裡有一種獨特的民族聲樂,人人會唱,近些年風行全國,甚至有歌手通過演唱那裡的民歌因而名聲大噪紅透一片天。總之,在那片土地上,質樸野性的文化與紅色文化交織在一起,讓很多沒去過那裡的人心向往之。

於是,夢獨便問王星亮老家的一些鄉風鄉俗,王星亮也對夢獨抱著好感,細致地解答。王星亮解釋不清的地方,另四名延慶籍新兵便會適時地作答,或加以補充。其實,五個延慶籍新兵多少已經看出了夢獨與另四名呂蒙籍新兵的不同之處,他們感受得到,夢獨是極少老鄉觀念的。

由此開始,夢獨不僅與四個老鄉有著若即若離的交往,與五個延慶籍新兵也有了看上去較為和諧的來往,有時候甚至談笑風生,加之夢獨已經改說普通話,不知內情者還以為夢獨是延慶人呢。但夢獨還是保持著分寸的,他看得出延慶籍新兵也是有著極強的老鄉觀念的,既然不刻意融入自己的老鄉圈裡,就更不會挖空心思去融入異鄉人的老鄉圈裡。

李聰、段蒙、王雷雷以及謝寶合四人,他們與五名延慶籍新兵之間從無大仇大恨,但就是難以互相溝通,簡直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程度。像這類狀況,另有一些班排也不同程度地存在著。後來,後來的後來,夢獨曾無數次地想過,不說太遠太高深的,哪怕就是這種狹隘的老鄉觀念,也使得“世界大同”永遠隻能是一句空話,一句蠱惑人心的口號。

說起來,不同地域間的老鄉觀念從一開始便初露端倪,並且越來越演化成一種很微妙的對抗狀態。對抗暫時是無聲的,卻有著劍拔弩張的成份,隻需一個導火之索,對抗便會升級為有聲,甚至硝煙彌漫火光猛烈。

在這種對抗中,夢獨所處的位置十分獨特而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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