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越棠坐在小院子裡,石桌對麵是身穿白襯衣黑長褲的張天達。
他們身後各自站著自己的人。
左側是兩名站崗的士兵,門口還站著兩名,整個院子守護得如銅牆鐵壁。
“越棠,年輕人不要太過衝動,解決問題完全可以用平緩一點的法子,你說是吧?”張天達喝了口普洱,笑著道。
陸越棠輕笑:“表叔,這次謝了,往後有什麼事用得上的,你儘管開口。”
“哈哈哈,哈哈哈——”
張天達朗聲大笑。
臭小子,刻意避開話題。
一點底都套不出來。
既然他不想詳談,多說無益,叔侄倆喝喝茶,閒聊幾句就結束了這次的見麵。
張天達上車後,開車的女婿問:“爸,陸越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看他行事作風挺毒辣的。”
毒辣?
是有那麼一點。
這次胡藕花用軍刀傷人的事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若這把軍刀不是陸越棠的,他本人不出麵解決,完全走過場的話,胡藕花想毫發無損出來,隻怕是不太可能。
短短四天功夫,了解一樁事,也就陸越棠了。
“往後遇到他,能避儘量避,能幫儘量幫,他是腳踏實地走到這一步的,家裡的老一輩並沒多少提攜。”張天達道。
“有爸這句話,女婿就明白了。”
車輛轟鳴。
路邊的公車停了下來,王春蘭氣息奄奄地從裡頭下來,滿頭大汗,再沒了往日的囂張跋扈。
她三請四請,找了很多人,托了很多關係,錢也花了,可到現在還沒把人放出來,公安也沒個準話。
這可怎麼辦呢?
萬般無奈下,她還是來到了楊家,找到正在屋裡吃麵的楊維。
“女婿,你看我女兒的事兒……”
楊維還沒開口,他身邊的親媽慶芬嫂就板起臉道:“我說春蘭,不是外人說,你們家兩個女兒,沒一個好惹的,好端端的,惹出這麼大的禍事兒。”
她兒子被抓走整整三天。
擔驚受怕,六神無主都是輕的,她還想著要再沒個答案,就打電報去京市找嬌嬌,讓她出麵擺平她哥的事兒。
好在一大早,他人回來了。
楊維都不敢回憶這三天的黑暗記憶。
太踏馬暗無天日了。
整整三天,他,胡婧笙,伍微微,還有幾個兄弟,以及身上還流血的李三,一口氣全關在幽暗密閉的房間裡。
不知道是誰抓的人。
也不知道身在何處。
更不知道這人到底要乾什麼。
他們哭嚎,求饒,瘋狂打砸……可無論做什麼,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回應,看不見天,看不見地,就想要這麼腐爛下去。
又饑又餓的。
一群人開始互相抱怨,互相猜忌,互相揭傷疤,把整件事都給抖了出來。
在伍微微顫抖著嗓音道:“會不會是胡藕花的愛慕者……他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為了替她出口氣,才把咱全關進來了,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全是那天在場的人。”
這時,一道光打進來。
無情冷漠的嗓音傳入幽暗之處,鑽進每個人耳朵:“說吧,當時那件事誰主謀,誰指使,又各自參與多少,說清楚了,自然就放你們走,不然誰也休想離開。”
那一刻,他們跟瘋狗似的,狗咬狗。
最後那人聽得不耐煩了,幽幽道:“交出主謀,否則一個也彆想跑。”
主謀是胡婧笙。
她主動聯絡伍微微,教她怎麼說,怎麼做,然後找到楊維,指使楊維多帶幾個朋友一起玩……
李三驚恐道:“是胡婧笙說的,隻要我辦了胡藕花,以後她成為我們大嫂,會給我們享用不儘的好處,還會給我們家裡人安排正式工作。”
一聽到安排正式工作,誰不心動。
他自然是打了頭陣。
胡婧笙哭著嚎著求楊維救她,她已經跟他好了,兩人該同甘共苦,不能把她一個人丟下……
彆看楊維在家裡橫天橫地,沒個王法,但麵對生死危機時,他比誰都狗,狠狠踹了胡婧笙一腳,怒吼:“老子純粹是玩你的,你還當真,你也不看看你什麼德性!”
……
楊維想起那一幕幕都怕得發抖。
至今,他都不知道誰抓的他們,又是怎麼抓的,被抓去了哪裡,隻是等他有意識時,人就那麼被丟在家門口。
他媽慶芬哭得肝腸寸斷的。
“你走吧,從今往後,我們家跟你胡家再沒瓜葛,你們愛找誰找誰,橫豎不要再來我楊家了。”楊維放了狠話。
王春蘭哭得稀裡嘩啦的。
她完全沒辦法了。
在走投無路時,她隻能低頭去找胡大全。
胡大全也很納悶。
他那天在醫院求李三放過他女兒,這狗東西對他又打又揣的,還拿走了他借來的50塊錢,以及一堆水果,好處拿走了,可硬是不鬆口。
誰知道一大早,他就被李家的人堵在單位門口,將他的錢如數奉還,還說整件事是李三不成器,李三存了害人之心才惹出來的。
沒想到,大女兒出來,小女兒又進去了。
“我去公安局問個清楚,到底是什麼罪名。”
胡大全連工作服都沒脫就出發了。
王春蘭心中無比愧疚。
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向懦弱無能的胡大全,在家裡出事後,他不管不顧地衝在最前頭,儘管也做不了什麼……
胡藕花回到小院子時,剛準備說她要辭職,陸越棠率先開口道:“燒兩壺水送到樓上,我要泡腳,還有……你走這麼幾天,又沒請假,我會扣工錢。”
“陸首長……我……”
胡藕花還沒開口,就見站在樓梯上的男人驀然回首,目光寒涼如冰:“有事兒?”
“沒,沒有。”
“那就繼續工作吧,我這幾天的衣服沒人洗,家裡衛生沒人做,剩下小半個月,我可雇不到人的。”
胡藕花眼眶含淚。
她微微抬頭,哽咽著嗓音道:“好,我這就去燒水。”
陸越棠背過身上樓,插在褲口袋裡的手指微微握成拳,聽到她最後那句話,才徐徐鬆開了,唇角不由自主勾了抹淺笑。
他不喜歡軟弱無能的人。
若這次李三毫發無損,他借她刀,不是幫她,而是授人以柄。
所以,當初胡藕花說“借”刀,他不置可否。
現在就不一樣了。
她可以真正擁有這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