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藕花燒好水送上樓,接著就瘋狂乾活,把院子裡裡外外打掃得乾乾淨淨,還把堆在桶裡的衣服全洗了。
不知道怎麼的,她越乾越快活,身心也輕鬆了。
前幾天壓在心頭的苦悶和無力,在這一刻蕩然無存了。
最後,她準備去買菜。
陸越棠喊住她:“抽屜裡放了票和錢,我跟老劉打了招呼,留了三斤五花肉,還有一條鯉魚,你多做幾個菜,中午有人來吃飯。”
“好。”
胡藕花去抽屜拿了錢和票,就匆匆去菜場了。
她一回來就開始洗菜擇菜,沒有停下來過,直到中午12點,所有的菜都準備好了,還沒見到客人,她擔心菜會涼,還特意放在蒸籠裡熱著。
“請問,這裡是鐘鼓樓……號嗎,我想找一個叫陸先生的人……”
胡藕花滿臉震驚。
她不敢置信地從廚房奔出,看見院子門口站著的不是彆人,赫然是她爸胡大全。
“爸,你怎麼找來這裡了?”胡藕花驚呼。
胡大全搖頭。
他抓了抓頭道:“我是去公安局問你妹妹的事兒,沒想到他們讓我來這裡,還說隻要找到陸先生,什麼都明白了。”
“進來吧。”
這時,陸越棠一改往日軍裝穿著,選了一件白色t恤兒,褐色短褲,腳下是一雙棉拖,顯得放鬆又舒適。
胡大全沒見過多少世麵,哪怕陸越棠刻意低調,還是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他骨子裡的自卑傾瀉而來,勾著頭道歉:“真是打擾了,我家藕花麻煩您照顧,她這孩子純良,平時也勤快……”
“嗯。”
陸越棠話不多。
他朝胡藕花道:“把伯父請進來坐,今天他是主客。”
話音剛落,就見沈浮白帶著幾個人一起進來了,全都沒有穿軍裝,一個個要多隨意多隨意。
“孫老師……”胡藕花驚呆了。
她不敢置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眶裡微微濕潤。
孫老師四處看了看,露出驚訝的神色,看見胡藕花後笑嗬嗬上前道:“你這表哥家裡條件還不錯呀,平時都沒聽你提過。”
表哥……
胡藕花心底生出一絲難以名狀的感動。
她不知道陸越棠還有如此心細的一麵。
“伯父,這位你一定不陌生吧。”沈浮白拉了拉身後的男人。
胡大全一看,發現是鐵路部的車間主任,頓時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道:“主任,你,你怎麼也來了?”
他不是來問小女兒案情的嗎?
這時,陸越棠淡淡開口道:“表妹,你是不是該端菜上桌了,客人都到齊了,我肚子也餓了。”
“啊,好,好。”
胡藕花默默擦了一把眼淚,進屋端出了早已燒好的菜。
一開始,胡大全還想開口問,但被沈浮白打斷了三次後,他也意識到場麵不合適,就默默喝酒吃菜了。
第一次吃到女兒的手藝,他滿臉震驚道:“花花,爸都不知道你燒的菜這麼好吃,以前真是苦了你,爸沒用。”
胡藕花還沒開口,陸越棠夾起一塊魚肉,淡淡道:“燒鍋爐這種事,自然誰都可以上的,給工人改善下生活,應該是他領導該乾的事兒。”
王主任一張臉漲成豬肝色。
他自然清楚陸越棠話中深意,也明白這麼大房子住的人,身份一定不簡單,往常竟然半點沒注意到。
他疏忽了。
於是,他連忙走到胡大全身邊,拉住他的手道歉:“老胡啊,這麼多年苦了你,也是我的錯,你放心,等回去後,我一定會重新安排崗位的。”
胡大全瞪大眼睛,好半天都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聚餐結束後,陸越棠有點累,就先上樓休息,沈浮白喊了幾個人來,把客人一一送走,當然是他親自開車送胡大全。
車上,沈浮白看了一眼胡大全道:“胡大叔,我知道你想問你小女兒的事,但你還是先去找你的妻子,問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許還有機會救你女兒。”
胡大全心中隻犯嘀咕。
但經曆這麼多事兒,他也不像以前那樣隻顧悶著頭衝,好像看明白了一點什麼,又捉不住。
他決定先回家問問王春蘭。
夜幕降臨。
胡藕花忙了一天,可神奇的是,她竟然沒有一點疲累,反而精神抖擻,還順著手做了一套孫老師送的試卷。
她寫完後,伸了個懶腰,目光瞥見桌麵上擺著的軍刀,思慮再三還是拿起了這把刀走上了二樓。
叩。
她敲了敲門,輕聲喊:“陸首長,你睡了嗎?”
“睡了。”
屋裡傳來陸越棠明朗的回答。
這讓胡藕花哭笑不得。
但很快,又聽到他的下一句話:“門沒鎖。”
胡藕花沒來由地臉紅了紅,硬著頭皮推開了門。
屋裡,陸越棠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狀似休息。
沒有開燈。
他的身影顯得清冷又寂寥。
“如果說道謝的話,你大可不必,軍刀是我送的,事關我名聲,也關乎我前途,我是不可能袖手旁觀的。”
黑暗中男人的嗓音冰冷又無情,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兒。
“不是,我是來還你的刀,我想……”
“我這人送出去的東西,從不收回,你若不要,就扔掉吧。”
陸越棠猛地睜開眼簾,黑色瞳仁漆黑無比。
胡藕花莫名一顫。
雙手握緊軍刀,緊緊貼在胸前,好半晌便下定決心:“好,我一定會配得上它,好好利用它,不會再牽連你的。”
“不錯,你的悟性的確還可以,為了你的前程,你該好好念書,不要被其他無關緊要的事乾擾了,你可以走了,我沒話再對你說了。”陸越棠。
“好,我會的。”
胡藕花握緊軍刀,掉頭離開了房間,順手關上門。
聽到鎖上膛的聲音響起,陸越棠再度閉上眼眸。
沈浮白昨天問:“我發現你對這個胡藕花挺不一樣的,我從沒見你在一個人身上花這麼大精力的,下那麼大手筆,為什麼呢?”
是啊。
為什麼?
陸越棠也問過自己。
他想,也許是他從胡藕花身上看見了曾經的自己,那種在絕境中不惜一切往上走的精神氣。
看著她一步步走向成功,仿佛治愈了曾經幼年無力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