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杏雨姑娘的匕首居然在宋清和身上!
這個發現讓裴恒的心情如同從火爐掉進冰河,下意識捏緊拳頭。
那是給她防身的,怎麼能給彆人!
宋清和順著裴恒的目光,心裡咯噔一下,他忘記解匕首了!
裴恒心裡一陣翻湧,麵上卻還能保持平靜,“宋將軍這匕首倒是難得,本王記得你從前沒有。”
宋清和壓下心裡的緊張,想到當時念左用匕首設計陳老十,事後跟謝晚意提起,她沒有半點猶豫。
她說,“這匕首與將軍手很配。”
想到謝晚意當時滿眼的柔光,宋清和嘴角忍不住上揚,“有幸被人所贈,故而時刻掛在身邊,不想辜負她的好意。”
他說這話時帶著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滿足。
裴恒背轉過身,似乎想到了宋清和與杏雨姑娘來往的情形,臉色驟然一沉,“這麼好的東西,可不像燕臨能有的。”
宋清和聽出他口吻裡的試探,又想到謝晚意的神明和雁王也有過往來,說不定雁王見過這東西。
但他不掩飾也不慌張,“這···末將就不得而知了。”
“畢竟她是一番好意和祝福,末將追問東西來源實在沒禮貌。”
裴恒手指摩挲著桌角,把聲音儘量放得平緩,“宋將軍可否為本王引見引見。”
若宋清和也糊弄他,那就能確定是她避而不見。
裴恒一想薑歲禾那副有毒的方子,就恨得牙癢癢。
不想宋清和遺憾道,“王爺來得不巧,前幾日她才離開燕臨,去南邊探親,過了年才能回來呢。”
裴恒目光閃了閃,唇角溢出一絲苦笑,“這樣啊。”
淡漠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那真是太可惜了。”
宋清和出了營帳,默默鬆了口氣,給堯子烈他們使了個眼色,提醒手下士兵千萬彆說漏嘴。
果然,半夜時分,堯子烈回來說,沈歸複借著探望舊友的機會一句句挖坑,幸好他們的人腦袋清醒沒泄露半分關於謝晚意的消息。
宋清和點頭,“隻要雁王還在燕臨,就不能放鬆。”
“是。”
堯子烈又道,“王爺還帶了商隊過來,說咱們有需要可以拿東西去換。”
“商隊?”
宋清和第一時間想起那位神明,“誰家的商隊?”
堯子烈道,“姓唐,從前沒聽說過。”
宋清和眸光一顫,唐?
她的神明也來了。
不知何故,他竟忽然生出不想讓兩人見麵的心思,而且強烈到難以克製。
天亮後,宋清和讓堯子烈去給謝晚意傳話。
小木屋。
“雁王生氣又怎樣。”謝晚意沒好氣道,“又不是我惹他不高興,當心什麼。”
堯子烈其實也不明白,但為了將軍的未來,他解釋道,“將軍擔心王爺找您麻煩,給您添堵。所以您還是少露麵的好。”
這倒是。
謝晚意也不想見到那無情無義的混賬,“我知道了,替我謝過將軍。”
堯子烈笑道,“應該的。”
“方嶺是流放地,尋常人都不願過來,過來的必是些心懷不軌的。”
堯子烈把宋清和的原話複述了一遍,見謝晚意麵露認同才放心。
他離開後,謝晚意神色有些疲倦。
因為雁王的到來,讓她不得不時刻警惕,連太極佩都放回了地窖,這還不夠,為防止它傳遞東西過來,還用常嬤嬤的衣裳裹著。
以她的經驗,太極佩感應不到自己的氣息就不會傳遞東西。
謝晚意在地窖翻出太極佩時,果然發現周圍沒有東西,而她一碰,光暈立現,手邊驟然出現幾張字條,還有一幅畫!
謝晚意看到畫上熟悉的燕臨關,鎮子上蕭條的夜色,還有站在城樓上一望無際的方嶺。
她呼吸一凝,眸光顫了好幾下,不可置信地呢喃,“他、他來燕臨了?”
隨雁王一塊兒來的?
對,之前他就說要來燕臨,計劃臨時有變才去了蜀城。可、可是之前他隻字未提。
謝晚意明知自己藏在地窖不會被發現,可這一瞬間還是有種暴露的恐懼,甚至連字條都不敢拿起來。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躲和藏。
她不想神明見到自己是個罪人。
軍營。
前一秒還滿臉失意的裴恒現下緊緊盯著玉佩,握著它的手禁不住發顫。
字條傳過去了!
他想都沒想直接提筆,“杏雨姑娘,不要不理我。”
在遍尋不到關於她存在過的痕跡後,裴恒急切的需要同她說話,需要看到她溫暖有力的字跡來證明不是空,也不是夢。
他昨晚連覺都沒睡,精神疲憊時甚至害怕做夢都夢不到她。
謝晚意在看到這張字條的前一秒,已經在掙紮權衡後重新拿起常嬤嬤的衣裳,然而“不要不理我”五個字像融化的雪水淌過心臟。
她眼眶一酸,僵在半空的動作便再不能繼續。
連他著急、卑微和不安的心情,她都感覺得到,一如之前自己聯絡不到他時···真的會等到絕望。
她怎麼忍心。
謝晚意歎了口氣,按照和宋清和編好的謊話回應他,“探親途中,多有不便。”
“非是有意不回神明消息。”
他說,“何時回來?”
謝晚意咬唇,“若親戚不嫌,往後便不回燕臨了。”
裴恒手指幾乎捏碎手裡的筆,爬滿紅血絲的眼睛恨不能把這幾個字盯出洞來。
“你不想見見我嗎?”
裴恒不信她不想。
可宋清和腰間的匕首輕易就削弱了他先前的自信。
難怪她不回應自己的感情,甚至從那以後就幾次無法傳遞消息。
其實已經夠明顯的了,是他一廂情願。
可已經到了這一步,裴恒放不了手。
遲疑間,她回複道,“世間姹紫嫣紅才與神明相配,杏雨不敢褻瀆神明。”
裴恒咬牙,“我非神明。”
“行至何處了?我即刻去找你。”
謝晚意沒想到他這般執著,糾結中,他又寫道,“種子長出綠苗,你心心念念的自給自足也不要了?”
像是怕她狠心說不要,他又質問,“誆騙神明就不算過錯了?”
謝晚意心口一窒。
裴恒紅著眼等了大半個時辰,以後她不會回複,差點就要把硯台摔了,玉佩忽然一亮。
她道,“戴罪之身,蒙騙神明,杏雨罪難饒恕。”
“無顏麵對神明。”
裴恒冰冷的眼底浮起一絲暖光,“我不介意。隻要是你,怎樣都好。”
“且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曾隱瞞過你。”
謝晚意看著他的回複,心上暖得一趟糊塗,神明總是縱容她、體諒她。
神明再有所隱瞞,也絕不會像自己這樣離譜。
她心頭的情感難以克製,提筆道,“無論神明是何身份地位,於我而言,都是心軟體貼、大善之人。”
“世人如何看你都不重要,我隻認我眼中的神明。”
裴恒瞳孔緊縮,說不上是喜還是痛,這樣的人叫他怎麼放棄!
不管是真探親還是假回避,他給她世間,哪怕在燕臨待一輩子都可以。
於是,謝晚意最後收到的字條隻有三個字,“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