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晚意等了快一個時辰還沒見人。
士兵倒是端茶送水,噓寒問暖,堯子烈與賀剛輪流進來陪她說話,都是眉眼含笑,客氣有禮。
弄得謝晚意還挺累。
校場訓練結束,宋清和還沒影兒,賀剛安撫道,“謝小姐稍候,必定又有小兵練習不規範被將軍加時了,我去瞧瞧,讓將軍回來歇會兒。”
謝晚意頷首,“賀副將軍請便。”
他一走,簪雪趕緊扶她起來活動了兩下腰身。
“最近總覺得腰脹腰酸,稍微坐一會兒就困得厲害。”謝晚意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緣故,連精神都不如之前好,外頭越冷,越想貓在屋子裡睡覺。
簪雪搓熱掌心給她揉腰,“常嬤嬤說現在月份小,適當活動活動對您和孩子都好,月份大了,走幾步都要累的。”
“不過這宋將軍也是,這麼久了還不過來。”
謝晚意微微歎了口氣,怕是還沒消氣,不想見她呢。
她在營帳走了兩圈兒,又坐下等了會兒,實在腰酸得厲害,便道,“想來將軍事務繁忙,我們不便打擾,東西送到就好了。”
“回吧。”
簪雪看她臉色也不大好,“好,奴婢去跟外頭的士兵說一聲。”
校場。
宋清和臉黑如鍋底,守著幾個姿勢不標準的士兵一直在訓練,賀剛圍著他轉,兩人活脫脫一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情形。
“人都來一個時辰了,就是杏子也晾成乾了!您到底在想什麼?”
“屬下給您盯著,您趕緊過去成不成?”
他跟個蒼蠅似的嗡嗡嗡,宋清和不冷不熱道,“一開始就讓堯子烈告訴她不用等。”
“她想等就等。”
賀剛急得跺腳,“您跟人家置什麼氣!屬下剛剛見謝小姐已經麵露疲態。”
她懷著孕呢!
要不是場合不對,賀剛真想問問宋清和是不是想當負心漢!
宋清和眼皮動了一下,“你去告訴她,本將軍不用她答謝,讓她回去吧。”
嘿!
賀剛沒忍住,暗罵一句榆木疙瘩!讓人乾著急沒辦法。
此時,營帳前頭的士兵小跑著過來,“將軍,謝小姐走了。”
“看看!好了吧?你滿意了吧?”
賀剛氣得發昏,杵到宋清和眼前,“謝小姐是怎麼對咱們的?羅刹打過來還把自個兒的地瓜拿出來分,價值千金的百花解毒丸說給就給,地窖讓挖,蘿卜讓種,羅刹攻進軍營還帶著女人們守陣地。”
“當時炸藥都把你炸聾了,她還讓你堅持,說你不回去,她也就不活了。”
“這麼好的姑娘,彆說打著燈籠,就是點炸藥都找不著。”
“將軍,不是屬下說你,你到底是哪來的自信跟人家甩臉子?”
賀剛一番話說得宋清和更心煩,“彆說了。”
賀剛不聽,“您做都做了,還不讓人說?屬下就想問問,謝小姐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值得被您這樣晾著?”
宋清和下意識張嘴,卻意外發現答不上話來。
因為她對自己和對她的神明區彆太大?因為他生氣她不肯承認散播流言的事實,還對自己有防備和警惕?
賀剛嗤笑,“答不上來?”
“我的大將軍,難不成懷孕的真是您?您情緒不穩定,人家跑過來哄你,你還擺起架子了。”
“少胡說!”宋清和聽到懷孕兩個字,眼神一緊,“你怎麼比女人還絮叨。”
賀剛一愣,反駁不上來,聽到周圍有士兵偷笑,隻把脾氣撒到他們身上,“滾去操練,少看老子笑話!”
宋清和也罵他,“你也滾遠點兒。”
賀剛扯了扯嘴角,“你就作吧。”
宋清和回營帳的路上,守衛也是個多嘴的,“將軍,謝小姐走的時候臉色很不好,半個身子靠著簪雪,不知是不是不舒服。”
宋清和下意識皺眉,卻沒說什麼。
守衛緊接著又道,“屬下看著她們離開軍營,走兩步就歇歇腳,簪雪還一直幫謝小姐揉腰。”
“從這兒回去有一截路,也不知道謝小姐能不能堅持得住。”
宋清和心裡被賀剛磨叨起來的燥火還沒平息,又因為守衛這兩句話燒騰起來。
他又沒讓她等這麼久!
守衛還想說兩句,結果宋清和帳簾掀得老高,險些打著他腦門兒,守衛立刻識相地閉了嘴。
桌上放著點心籃子,另外還有一副···臂縛?
宋清和眸光一凝,他的臂縛爛很久了,上次和烏格過招,右手臂縛已經不能用了。
她的謝禮是這個?
一時間,心頭的煩躁先是被冰水壓住,然後又淌過一層暖流,一點一點幫他回溫。
再一想自己晾她那麼久,守衛說她走兩步就要歇歇···
操了!
他跟她生什麼氣。
不就是覺得她對她的神明比對自己更親近坦誠,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帳簾再一次從守衛眼前飄過,宋清和道,“牽馬來。”
南區。
謝晚意覺得腰快斷了,弓著身子往回走。
簪雪擔心得厲害,聲音都帶了哭腔,“小姐,奴婢背您。”
謝晚意還在硬撐,“我、沒事。歇歇就好了。”
簪雪看她臉色蒼白,額頭的汗時不時被冷風吹掉,擔心她著了風寒,把自己的衣裳脫下來罩著她。
謝晚意本以為緩緩能好,可現在難受到她自己都有點緊張了。
一脫力,直接從簪雪懷裡倒了下去。
“小姐!”簪雪疾呼一聲,含著淚四下看了一圈,不敢把她一人丟在這兒,可也沒有人讓她求救。
突然間,一股燒完紙屑的味道由遠及近。
“這不是謝小姐?這麼難受是遭報應了吧?”
冰冷而帶著恨意的嘲弄出現在簪雪身後,她猛一回頭,“青兒?”
謝晚意此時眼皮重得厲害,瞧不仔細,但還是發現她一身縞素。
青兒居高臨下看著幾乎暈倒的謝晚意,抓著籃子的手指慢慢收緊,“今天是翠兒的三七,謝小姐要了她的命,這段時間睡得可安心?”
“就沒夢到她來找你償命!”
見她目眥欲裂,簪雪把謝晚意緊緊抱在懷裡,咬牙道,“她想毒死小姐,忘恩負義,死有餘辜。”
“有什麼臉來找小姐。”
青兒惡狠狠道,“這地方誰不無辜!為了生存,做什麼都沒錯。”
“她不過是想好好活著,想活得好一點,有什麼錯!”
“你既然沒事,為什麼還要殺她。”
青兒嘶吼著,恨不能讓謝晚意把翠兒還給她!她委身染坊管事才給翠兒換來伺候裴世楓的機會,可怎麼也想不到謝晚意會害死她。
見她著魔似的盯著謝晚意,簪雪恐嚇道,“將軍待會兒就會過來,讓他看到你為難我們,你也彆想好過。”
青兒愣了一下,仰天大笑,甚至把籃子裡的紙錢都揚了。
紙錢落在簪雪和謝晚意身上,莫名帶出種不吉利。
青兒走近,“我本來也不好過,還有什麼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