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雪不敢挪動謝晚意,緊張不安的眸子倒映著青兒一點點靠過來的危險。
“你想乾什麼?”
“狼心狗肺的東西,枉費小姐讓你們活到現在!”
簪雪扯著嗓子叫罵,企圖能阻止她的靠近,可她越罵,青兒的神色就越是陰鷙。
“一定是翠兒的冤魂纏著她,故意讓我在她三七這一天撞見你們。”
“宋將軍看見又如何,大不了就是死。”
“好死賴死沒什麼區彆。”
青兒拔下發簪,眸光一狠就往謝晚意脖頸上戳,簪雪與她廝打起來,邊還拚命喊叫。
鋒利的簪子劃在簪雪臉頰,鮮血頓時湧出來,可她渾然不覺,拚勁全力搶奪青兒手裡的簪子,便是自己死在這兒,也不能讓小姐有事。
謝晚意著急,奈何身子動不了半點,腰身更是酸脹到幾乎麻木。
對,藥粉!她身上有對付狼的藥粉。
謝晚意咬牙撐起身子,拿著藥粉的手還在發顫,同時她覺得身下有點濡濕。
來不及多想,她拚儘全力把藥粉丟過去,“簪雪,閃開!”
簪雪動作快,一閃身躲開藥包,藥粉全都灑在猝不及防的青兒身上,刺痛感霎時襲擊了最脆弱的眼睛。
“啊!”
青兒捂著臉慘叫,倒退幾步後跌倒在地。
謝晚意鬆了口氣,一時間眼前天旋地轉,好像有···馬蹄聲。
“謝晚意!”
宋清和疾馳而來,馬鞭落下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南區,他看見謝晚意的裙子上有血,地上也有。
血這種東西對他而言已經習以為常,可這會兒竟覺得那顏色燒著他的心,渾身血液都快燒乾了。
謝晚意搖搖欲墜的思緒因他一聲呼喊清晰了片刻,伸手抓著簪雪,安撫道,“沒、沒事了。”
神明說過,宋清和不會因為成見就不管她們死活。
簪雪哭得好大聲,可惜謝晚意聽不太真了。
意識的最後,她使勁抓著宋清和的手腕,“簪、簪雪受傷了,給她看看。”
宋清和臉頰線條緊抿,把她緊緊抱在懷裡,手臂碰到她裙子的時候,感覺還有熱血往出湧。
“彆說話!”
“本將軍抱你回去。”
謝晚意也知道熬不住了,乖乖點頭,把腦袋靠在了他肩膀上。
宋清和身子一僵,幾乎不敢低頭呼吸,生怕下巴碰到她額頭。他走得很快,雙手牢牢抱著人,怕一顛簸她更受不了,也怕自己冰冷的鎧甲硌得她不舒服。
但事實是她早昏過去了,根本察覺不到。
可宋清和就是特彆小心。
小木屋。
常嬤嬤一看謝晚意出去一趟見了紅,整個人都懵了,腿一軟跌坐在地。
芸香她們也瞞不住了,還沒從謝小姐身懷有孕的震驚中回神,又被她身下的血跡衝擊,一個個站在院子裡不知所措。
嚴老都不用堯子烈拖拽,自個兒騎著馬過來,縱然下馬時還摔了一跤,手腳並用進了屋,“常嬤嬤,我帶了艾條過來,快!”
常嬤嬤被他一喚,咬牙提起一股氣,“簪雪,清秋,快燒熱水!”
宋清和站在外頭等,手上、衣服上都還沾著血氣,可他往那兒一站也沒人敢上前。
“怎麼回事?謝小姐什麼時候有的身孕?”
“難怪前陣子總是嘔吐。”
“是···將軍的嗎?”有人瑟縮著問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氣氛瞬間又僵冷。
綿兒不懂她們為什麼一個個愁眉苦臉,菩薩要生小菩薩不是件高興的事嗎?
見母親也沉著臉,他脆生生道,“以後有兩個菩薩保佑我們,還有小寶寶陪我玩兒,你們怎麼都不高興啊。”
綿兒母親摟著他,“噓,彆吵著謝小姐。”
綿兒眨眼,“我很小聲的啊。你們剛剛不也吵著菩薩了?”
母親摸了摸他腦袋,哭笑不得,“你這小子,越來越有理了。”
綿兒撲到母親懷裡蹭了蹭,“娘,菩薩是和將軍生的小菩薩嗎?”
因為太安靜,所以即便綿兒很小聲,還是被台階前的宋清和聽到了,他側身看過來,嚇得女人們紛紛低頭,屏息凝神。
“彆瞎說。”綿兒母親捂著孩子的嘴就往芸香她們後頭躲,生怕惹宋清和遷怒孩子。
等了許久,宋清和並未有所動作,隻將目光落在緊閉的房門上。
下意識攥緊了手。
整整兩個時辰,嚴老渾身虛脫似的從裡頭出來。
門開的瞬間,宋清和身子一緊,眸光再度沉如深淵,見嚴老身上並沒什麼血跡,屋子裡的味道也不是想象中的血腥刺鼻,他眉心一鬆。
一開口才發覺嗓子都啞了,“怎麼樣?”
嚴老跟打了一仗似的疲累,喘了兩口氣才道,“現在是保住了。日後不能下床,等胎相穩固了再說。”
“不過凶險得很,就算一動不動,也未必能成。”
嚴老考慮到宋清和的心情,忙道,“屬下會儘力的。”
宋清和見她還在昏迷,眉心微蹙,雙手交疊護著自己小腹,她應該很喜歡也很期待這個孩子。
在這種地方,想瞞天過海的生個孩子,她真的是膽大包天。
可一想那雙臂縛,再一想她今日靠在自己肩頭的情形···
宋清和重重拍了拍嚴老肩膀,“保住她的孩子。”
“現在賬目上不缺銀子,用什麼好藥就去買,燕臨沒有的人,讓堯子烈去外頭買。”
“不必省著。”
嚴老一臉欣慰,“好好好。”
常嬤嬤把自個兒的屋子騰出來給嚴老住,每日三次請脈,隨時調整藥方,再輔助針灸,前後將近一個多月才保住謝晚意的胎。
宋清和沒再過來,聽說成功在北區找到了幽冥鬼蘭,這兩日忙著移植,士兵每日都要過來拿兩包藥粉。
眨眼就到了年關。
謝晚意躺得都快發黴了,眼看著她們在院子裡又是搭燈籠,又是扯紅綢,還剪了窗花掛在籬笆上,好不熱鬨。
平日綿兒還喜歡和她待在屋子裡玩兒,這幾日也不進來了,在外頭可勁兒地撒歡。
常嬤嬤看她脖子都伸長了,忍俊不禁,“小姐彆心急,她們都給神明準備了年禮,待會兒一進來就熱鬨了。”
謝晚意果然神色一亮,“神明在蜀城也無聊得緊,隔幾日就傳遞小玩意過來,現在連綿兒都給自己準備了個玩具箱子。”
常嬤嬤道,“那孩子乖巧,讓他娘打了水,把玩具都擦洗乾淨放起來,說是等您生了孩子,給小寶寶玩兒。”
謝晚意如今躺著都看明顯看出隆圓的小腹,她自個兒也胖了些,氣色也比從前多了份從容。
“但願我的孩子也像綿兒那麼機靈乖巧。”
常嬤嬤眯著眼笑,“這怕是個調皮的,白日還安分,一到晚上就踢肚子。”
謝晚意哭笑不得,“白日熱鬨,夜裡清淨。是個愛熱鬨的性子。”
這樣好,這樣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