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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渭陽君秦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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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成蟜緊盯著秦傒麵目表情,不放過一絲一毫。

他見到秦傒眼睛移向他處,隻一瞬,就回到了自己身上。

“我與你父的恩怨,與你們兩個小娃不相乾。”秦傒輕聲道。

邁著大步,像他突然來到時一樣,突然離去。

嬴政望著秦傒背影,等待弟弟給自己解惑。

弟弟是對他唯二好的人,他相信弟弟為自己做的一切都有用意。

他扭頭去看弟弟。

發現弟弟的視線隨著秦傒移動而移動,身上殺意若有若無。

弟弟一邊看一邊說道:

“秦傒,渭陽君,大父長子,父親的大兄。

“華陽王後無子嗣,大父無嫡出,無嫡立長。

“若不是父親認華陽王後為母,秦國太子之位就該是秦傒的。

“曾祖王父薨後,他不僅一次宣稱父親搶了他的太子之位。

“大父對他心懷愧疚,封他為渭陽君。

“渭陽在鹹陽南二環,其地含有一截渭水,是第一等封地。

“他在朝關係深厚,門客眾多,治粟內史士倉與他的關係如同呂不韋與父親。

“統領宗室,我們那些世父叔父都以他為首,不認我們父親。

“阿兄若死在函穀關外,他是最大受益人。

“今日阿兄歸宗,對阿兄來說是大事,對宗室而言隻是一個小輩認祖而已。

“按照禮製,大父、阿父、宗正三人在就好。

“今日來了這麼多宗室子弟,八成皆為秦傒所召,必有陰謀。

“稍候阿兄入內,定要小心。”

嬴政一聽,就明白這其中問題所在,放低聲音道:

“他還敢在宗廟殺我不成?”

嬴成蟜收回視線。

“可能極低,他還不敢在宗廟殺人,除非他不想做太子。

“他最多就是引誘兄長說一些不利父親的話。

“兄長一切聽從宗正言語,莫要搭理他就好。”

嬴政應了一聲,記下了。

一個又一個宗室子弟,按照順序進入宗廟。

待所有來到的宗室子弟皆進入後,廟室大門關閉,將一切都隔絕在外。

黑色為主色調的宗廟內,擺放著一個又一個小蠟燭。

小蠟燭雖多,光卻不亮。

每一個都昏昏黃黃,湊在一起就是黃昏。

人一多,蠟燭就忽閃忽滅,像是被驚擾了美夢的老人在發脾氣。

嬴政被安排至中間。

他目視前方,見到一排排黑色木質牌位。

最上首的極舊牌位刻著秦非子,最末尾的新造牌位則刻著昭襄王秦稷。

這裡一共有二十八個牌位,秦國亡故的二十八位君主儘皆在此。

老宗正年事極高,一手拄著一根槐木拐杖,一手拿著一片絲綢。

他脖子後拉,拿著絲綢的手手臂伸直,眼睛快要眯成一條縫了。

他努力分辨上麵的每一個字,然後大聲念出來。

四字一句,四字一頓。

“……有子嬴政,生於趙國。父名子楚,母係姬姓……今歸宗廟,先祖共鑒。”

蒼老的聲音像是穿越了時間,將嬴政帶到了列祖列宗前過目。

老宗正等待了一會,像是在等列祖列宗檢查嬴政是否為他們後裔。

嬴政看著這些木牌,恍惚之間,好像看到了二十八位秦國君主坐在上麵。

最上首的秦非子離得太遠,看不太清,夠著腦袋來喊他。

“娃,抬起頭來,看不著哩。”

他抬起頭,挺直胸膛,要讓祖先好好看看他。

他的眼中有淚留下,但他並不知曉。

距他最近的曾祖王父秦稷見到,趕緊擋住肩膀。

秦稷旁邊則是武烈王秦蕩,猛一巴掌拍過來,正拍在弟弟秦稷手上。

“看你小子看的鳥事!沒出息的豎子!我嬴秦質子於外國?瞅給咱家娃欺負的!”

寫著昭襄王秦稷的牌位亂顫,差點摔下供奉台。

秦稷苦笑著勸慰:

“回家了啊,彆哭了。”

昏黃燭光,黑牌安靜。

老宗正收起絲綢,朗聲道:

“跪!”

嬴政淚流滿麵,“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沒來由的,他有了一種強烈的歸屬感,感受到自身受到了宗廟庇佑。

從今日起,他不再是秦狗,不再是趙政,不再是任人欺負的婢養子。

他回家了。

和這間宗廟內的每一個人,身體裡都流著一樣的血。

他有了宗族,進了族譜,不再是無根浮萍。

他是秦國長公子,姓嬴,氏秦,名政。

他激動不已,克製著,不逾距,等待老宗正繼續給出叩首命令,這是最後一步。

來雍城之前,宗正府中人就告知了他流程。

“等等。”秦傒的聲音不輕不重,卻搶在了老宗正說話之前。

一直關注著秦傒的嬴成蟜暴跳如雷,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兄長多麼期待這一刻。

兄長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總是會發呆。

他問:

“阿兄怎麼了?一個人發什麼呆?”

兄長說:

“在秦國雖好,但感覺是在做客,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七歲少年出口成臟。

“秦傒!你彼母的!你還是個人”

“放肆!”老宗正圓睜雙目,雙目如同火炬一樣照到了嬴成蟜身上,怒道:“祖宗麵前,汙言穢語,出去!”

秦王柱求情。

“成蟜年幼,原諒他這”

沒說兩句,老宗正雙目淩厲,立時轉了過來。

“秦柱!”

他直呼秦王氏名,語氣極其嚴厲。

秦王柱訕訕閉上嘴,向嬴成蟜投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偏頭示意先出去。

宗廟外,秦王說了算。

宗廟內,秦王說了沒那麼算。

嬴成蟜理智回歸。

望著形單影隻,跪在場中間的兄長。

掃了一眼周圍的世父叔父,看到那投來的目光裡麵多是戲謔,像在說讓他滾出去。

他父在宗室不受歡迎,他在宗室也不受歡迎。

他在外能肆無忌憚。

可在宗廟這個特殊環境中,身為秦王的大父不再能為他主持公道。

他掉入了陷阱。

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這麼想支開我?]

他走到兄長後邊,“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自己打了自己一個嘴巴。

舔著嘴唇,道:

“不肖子孫嬴成蟜出言不遜,在此與列祖列宗賠罪!”

重重叩首。

頭落有聲。

他向來認為自己是個忍辱負重的老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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