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的意思並非是要背叛曹操,投靠劉封,他想要做的是讓司馬家具有跳船的能力和價值。
這一點,也是司馬朗這兩年來心懷憂慮的根源。
司馬朗極其後悔昔日劉封前來迎奉天子,東歸神都時,為什麼沒有派出族中子弟前往投效。
明明當時劉封就親自駐蹕過溫縣,還召集了當地的士族豪強,甚至還曾經過問過司馬家的情況。
可當時司馬朗本人並不在溫縣,而司馬懿卻沒有看上劉封。
對於弟弟的想法,司馬朗也能理解,劉家父子畢竟是河北出身,又是徐州起家的,怎麼看都和司隸扯不上關係。況且以地理位置上來看,劉封當時根本沒有實力占據河內,最多就是一個軍閥過客,哪裡值得司馬家下注投效。
誰也想不到對方發展的竟如此之快,等到對方具備下注的價值時,司馬家都已經不配下注了。
“大兄,荀公達如今可是驃騎大將軍身邊的心腹謀臣,極得重用,聽說這次青州戰事,驃騎大將軍親自請出荀公達擔任軍師祭酒,參謀軍事,可見其極受重用。”
司馬懿小聲的在司馬朗身邊提醒著,荀攸這個事情,曹營高層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並不比袁軍陣營的荀諶來的低調。實在是因為荀攸在劉備陣營中的地位後發先至,已經隱隱有趕超荀諶的跡象了。
這讓像司馬家這樣的許多家族都極其羨慕,暗中嫉妒的也有不少。
如今天下三分,荀家居然能同時在三家最強的軍閥中儘數進入核心位置,日後不論是哪一家最終成就大業,荀家的安危都不需要擔心,而且可以預見的是,荀家最終也必然會成為新帝國勢力中最為頂尖的一檔家族。
司馬懿一想到這裡,心裡就直冒酸水,眼紅的不行。
司馬懿做過其他方麵的努力,他建議兄長為三弟去向荀彧提親。
荀彧此時有一個未婚的成年女兒,如果司馬家能夠和荀彧結親,那不但現在立刻就能更進一步,成為河南派的核心家族,日後也有荀家托底保障。
這一想法可謂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但凡是樣樣都好的東西,那就隻有一個缺點了——那就是貴。
都說一家好女百家求,可荀彧的女兒何止百家求?
就連曹操都隱隱心動,想要和荀彧做親家,完全是荀彧不接茬。隻要荀彧肯鬆鬆口,曹操立刻就能讓曹昂迎娶荀彧之女為正室。
原時空中,荀彧最後把這個寶貝女兒嫁給了陳群,主要就是欣賞陳群群而不黨,一心為公的性格,同時也有意避開和曹家的聯姻。
不過這個計劃眼下卻是不行了,陳群之所以合適,是因為他家雖然沒有多少底蘊,但陳群的祖父陳寔在潁川的威望極高,屬於典型的家底薄,但名聲大。再加上陳群本人確實才乾過人,父親陳紀也是兩千石的太守級高官。
這一係列的因素,使得陳群成為了最為合適的那個人,既有足夠的家聲搪塞曹家,但又沒有足夠的實力被曹家忌憚。
換成司馬家就不行,司馬家深耕河內數百年,是河內的頂級名門,放到天下也是妥妥的二流上等士族,距離一流世家不過一步之遙。
這樣的家族同荀家聯姻,曹操肯定是不放心的,更不會容忍司馬孚在他眼皮子底下搶了荀彧家的閨女。
因此,考慮再三,司馬朗還是拒絕了弟弟的建議,連嘗試都沒有嘗試。
“早知如此,昔日本該讓二弟你出仕左將軍的。”
司馬朗歎息一聲,心裡也很是後悔。
自家弟弟的才能,司馬朗自然再清楚不過了。
想那諸葛亮,陸遜、龐統,出身尚且不如自家弟弟,卻都能入了劉封之眼。若是自家弟弟在當年東歸時就投效左將軍,必然能以才乾脫穎而出,而資曆也會在這些人之上。
“如今再說這些,已經毫無意義。”
司馬懿卻是堅韌不拔的性子,眼中滿是堅定:“當務之急,是增強家族在朝廷中的地位和影響力,為此,弟弟不得不冒險。”
司馬朗看了司馬懿片刻,突然苦笑了起來:“委屈二弟了。”
“家族興衰,係於一身,何談委屈?”
司馬懿卻是怡然不懼,很有信心道:“況且此番前去漢中,弟心中實有成算,大將軍跟前所陳乃是心中所想,並非虛言。”
司馬朗心中雖有些疑竇,但看見弟弟這麼自信,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既是如此,你且放手去做,有什麼需要族中配合的,儘管同大兄說。”
“喏!”
司馬懿欣然應命道。
時間一晃,又是新的一年。
劉封在襄陽過的新年,宴請了全荊州的士族名門,各地豪強。
被劉封邀請的除了一些特殊情況,比如年老體衰,突發疾病,為親人守孝等等突發情況,幾乎悉數到場。
因此,這一年的新年大宴,也是舉辦的極為熱鬨。
幸好如今的荊州、揚州,豫州也都安定了下來,哪怕就是曹操掌控下的司隸和兗州,也太平了三年時間了,否則還真有一些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味道。
相比起徐州士人對劉封既親且近,揚州士人對劉封又懼又敬的態度,荊州士人對劉封的態度就有些討好近於諂媚了。
以龐、蒯、黃三家為首,荊州士族的底子可比揚州士族還要厚實。
荊州不但沒有經曆過大的戰爭,而且這些年也一直風調雨順,客觀來說,劉表的治理也是相當不錯的,興修水利,收容流民,開墾荒地,給劉封打下了一個很好的基礎。
而麵對能征善戰的劉封,荊州士族既不敢,也不願吝嗇,不但年節的禮物送的極重,而且話裡話外都是願意為劉封籌措捐獻更多糧食、軍械、財帛以及各種物資的意思。
之所以會有這種奇象,可不是荊州士族比較特彆,又或者是他們突然良心發現,改過自新了,更不是這些人被劉封的王霸之氣給征服,一下子忠不可言了,而是大勢變了。
還是老話一句,天下十三州,劉家父子已經儘得其五,要是承平時節也就罷了,畢竟那時候劉家父子這五個州,除了少了一個郡國的豫州能排第二,其他沒一個能進前五,交州甚至還墊底。
可現在卻截然不同了,以天下如今的人口、經濟、軍力數據來計算的話,劉家父子手裡這五個州,幾乎全都能進前七,另外兩個便是袁紹的根本冀州以及劉璋的益州。
至於曹操手裡的司隸、兗州,承平時節穩居前五之列,可現在卻是慘不忍睹。尚存一百多萬人口的兗州好歹能排進前十,而司隸恐怕就隻能和僅剩三個郡國的並州以及天天造反的涼州競爭墊底的位置了。
聰明人哪裡會看不出這些?
荊州士人變得這麼好說話,願意以私肥公,那其實是著急想要投資啊。
他們急著想要投資從龍之功。
劉封的基本盤裡,徐州無疑是龍興之地,誰都彆想和徐州士人爭。
畢竟第一桶金就是徐州士人幫扶的劉備,至今為止,劉備身邊可都是徐、豫兩州的士人。
但首功沒了沒關係,有的是後來居上的機會啊。
這後發先至的本錢,可不就是錢糧器械嗎?
投資越多,股份越大,不考慮交州的情況下,荊州於公於私都是墊底的,不但情分最薄,資曆最淺,功勞也是最小的。
荊州士人急了啊。
他們是真的想要向劉封表忠心,儘忠心啊。
這才有了荊州士人積極靠攏劉封,各種討好親善,以至於有些諂媚的地步。
對於這種心態的荊州士人,劉封表示非常歡迎。
接下來不論是入蜀,還是北伐,可是需要海量的物資和人力的。
彆看如今劉家父子捏著東南五州之地,一副氣吞山河的樣子,可這不會持久的。
如今華夏的中心依舊在黃河,依舊在中原。
論恢複元氣的速度,中原可是要遠超四周之地的。
不過好在十年之內,時間是穩穩的站在劉家父子這一邊。
若是能將益州都納入麾下,那局麵可就又不一樣了,畢竟劉家父子手裡還有豫州和徐州。有這兩個重鎮在手,不論誰掌握青州和兗州,這兩州都會是一線之地,永遠當不起血包。而失去了兗州、青州這樣承平時節能排進天下前五的大血包,北方對南方就形不成優勢。
和荊州士人深入的交換了意見,接納了對方的投效,給與了政治承諾。
完成這些之後,劉封再度啟程,離開了襄陽,返回揚州。
在途徑夏口的時候,劉封登山觀景。
看著山下滔滔江水,兩岸碧波平原,劉封再一次興起了建城的想法。
劉封一邊欣賞著壯麗的景色,一邊盤點著麾下諸人。
如今自己麾下,在曆史上有建城事跡的,當有關羽、魯肅、陳登、諸葛亮、孫權、陸遜、呂蒙、張遼、劉馥等人。
關羽、魯肅、陳登在劉備處,各有要務,幾不可能脫身。
諸葛亮、陸遜、呂蒙、張遼等人,也俱是有重任在身,忙的不可開交。
唯有劉馥、孫權二人,此時倒是可以一用。
孫權暫不必提,就單說劉馥也是才能卓著的。
原時空中,劉馥所建的合肥城,正是孫十萬一輩子都沒能越過的龍門。而且劉馥本人還有不俗的治理能力,軍事能力也及格,確實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劉封轉念又想到一事,若是自己在武昌大張旗鼓的要建新城,是否也可以為後麵伐蜀的行動提供掩護?而且也可以借著築造新城,名正言順的從揚州、乃至於豫州、徐州調動物資過來。
劉封越想越覺得此事靠譜,當即修書幾封,分彆送去劉備、諸葛亮、龐統、蒯越、陸遜、荀攸等處,希望得到他們的意見。
心裡有了成算後,劉封索性在夏口多待了兩天,到處逛了逛,尋找合適的建城地點。直到五天之後,他才再度啟程,順江之下,返回江東。
回到江東後,劉封又開始處理起各種政務來。
拿下交州之後,財政本該更加寬裕。
但因為以交伐蜀的戰略計劃,交州的賦稅物資不但暫停北運,大部分的海船還得從徐州調運大量的物資南下,送往交州。
同時,荊州的糧食物資也一樣抽調不了,需要留給中路軍使用。
如此一來,豫州境內的摧鋒、挽瀾兩個軍,幾乎全部要靠揚州一州供養,壓力頓時變大了起來。
好在揚州已經被劉封自上而下的清洗過了,再加上今年開始,原有投入的新縣新田,都要開始交稅了,哪怕是半稅,也總比一毛沒有要好。
財政上雖然有些吃力,但隻要沒有大的戰事爆發,還是周轉的過來。
必要時刻,也可以向劉備求援。
劉備如今積累下來的家底可是相當厚實,畢竟整個徐州已經四五年不聞戰火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先前送至劉備、諸葛亮、荀攸等人的信件逐一得到了回應,回信中幾乎全部讚同武昌新城的建設。
武昌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好了,堪稱水路要隘,九省通衢。
以前沒城,不是因為這地方以前不重要,而是以前這裡還在水底裡呢。
秦漢時期,這裡可是雲夢澤,你就是想建也建不了。而等到兩漢時期,因為是大一統王朝,這裡雖然冒泡了,但遠遠比不上中原重要。
現在起城,不但能夠成為長江上的要隘,連通東西,遏控大江,還能成為相當重要的物資存儲點,有百利而無一害。
得到了眾人的讚同之後,劉封心意已堅,當即下令召孫權和劉馥來吳縣覲見。
很快,兩人自外地而來,雖然都不知道劉封召見他們有什麼事情,可心裡都隱隱有些激動。
劉封特地點名的召見,在左將軍治下可是頗為有名的。
諸葛亮、龐統、陸遜、諸葛瑾、呂蒙、周賓等人,可不都是如此冒尖的嗎?
有了這些先例在,劉封的點名召見可是讓左將軍治下大小官吏趨之若鶩的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