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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章 英雄時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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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口氣,

盯著海圖的張騫回過神來。

短短十幾息,他想了很多,主要是複盤和馬略接觸上的前因後果,

就像他方才所說,漢人對大秦的認識都是通過他人口中,與馬略的接觸也是如此,他們和馬略的交流,都是由第三人轉述,

再細想下來,

無論是大秦的事,亦或是馬略的事,經過某人之口,也是一人。

“我們要找到蘇拉。”

“蘇拉?”

西域都護班興不自主開口重複了一遍,在口中囫圇咀嚼這個名字,好似是嗑開堅果,“蘇拉”二字越嚼越有味道,

堂邑父眯起眼睛,看向張騫,彆看他平時總是嘻嘻哈哈,但在內心中,卻迷信張騫的判斷,

蘇拉說自己是起義軍領袖,要為了馬略發動一場政變,甚至張騫用的安息內應都沒聽到大秦內的動靜,一場政變就稀裡糊塗結束了?

“我們是如何覺得起義結束了?”

張騫看向西域都護班興反問道。

“馬略被抓了。”

班興脫口而出。

這條邏輯線索很清晰啊,

蘇拉起義—馬略被抓—起義失敗。

而事實是,每一條線索都是靠不住的。

“您是說,大秦內根本就沒有過起義?”

班興失聲驚呼,說著,後背是一陣涼意!

眾人麵麵相覷,

若大秦內根本沒發生過起義那為何要苦心積慮設計這麼一大串的故事?

史書記載張騫“為人強力”,頂級探險家都有相同的共性,自信,甚至是病態的自信,遠比其他人,他們更相信自己的判斷,哪怕是一個直覺,也是堅信不疑!

而張騫的直覺並非空穴來風,是在西域流宕時,無數次生死險境中訓練出的本能,張騫出西域,是為了聯合西域各國,與大漢遙相呼應 ,以限製匈奴。

他先後被大月氏、匈奴、大宛、鄯善俘虜過,西域各國懼怕匈奴遠比懼怕漢人來得實際,將漢使抓起來就是為了獻給匈奴,若沒有張騫無數次的強力判斷,他的屍體早就喂老鷹了!

張騫冷聲道:“蘇拉有事!”

“他們何苦繞這麼一大圈?”

兒善於問道。

“看不明白?”張騫反問。

兒善於點頭。

“看不明白就對了,”張騫笑了笑,“置山不見山,我們已在局中了,這就是衝著我們來得。”

兒善於愣了下,隨後也笑了,七殺命格會怕被人針對嗎,越是混亂,他越興奮。

“我本來是想,將貔貅寶船開進地中海嚇住他們,他們不會動我們,因為他們離開我們,就拿不到蒲桃錦了,況且”

司馬相如繼續道:“況且,我們的船,要是能開到他們麵前,他們除了震驚,更多的是狂喜。

這就意味著,我們有辦法直接降貨送去,大秦人苦於安息在中間抬價,恨不得直接與我們交易。”

說簡單點,大秦不想有中間商賺差價。

兩國貿易,或是三國貿易,說到底,是經濟行為。

司馬相如看向張騫,大漢美男子,時間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也賦予了他不一樣的氣質,司馬相如一雙鳳眼,眼角的魚尾紋泛起,像是貔貅寶船劃破海浪的波紋,

“子文,玩法變了啊。”

張騫淡淡道,

“正合我意。”

羅馬 元老院

圓桌周圍,大致有十幾道身影,元老院成員多是貴族的代表人物,

清朝的議政王大臣會議,與其模式相似,滿人入關後,缺乏依靠的政治力量,以各旗的領袖聚集在一起,合力討論政治走向,這種氏族部落的模式,對於遊牧民族很常見,

但,滿人入關後,發現了全新的玩法。

帝王專製。

清朝皇帝腦中一個想法被無限放大,

既然可以一個人說得算,為何要那麼多的聲音,

於是南書房、軍機處等機關應運而生,皇帝不和他們談了,直接設立以皇帝為絕對核心的秘書機構,以此來淡化議政王。

曆史本來就是一個圈,

太陽下沒有新鮮事,說得太對了。

任何一件事,總是能找到模板,不是在東方,就是在西方。

羅馬共和時期是元老院說了算,等到發展至帝國時期,那就是一個人的意誌。

而在共和發展到帝國時期,有一個重要人物,

蘇拉。

他封自己為終身獨裁官。

開始了全新的玩法。

而現在,在圓桌上,蘇拉什麼都不是,隻配留在末席。

“你到底要做什麼?”

“你個蠢貨!你與你那愚蠢的祖父一樣!”

“得罪了漢人,沒有香料、絲綢,我們還怎麼活下去?!”

蘇拉強忍住厭惡,露出謙卑的笑容,

“各位尊貴的大人,這隻是一次試探罷了。”

“試探什麼?”

“我想試探一下,漢人是不是單純的想和我們貿易。

結果是,並非如此,我以前對大漢不夠了解,大漢是東方的雄獅,各位尊貴的大人,你們見過會吃飽的雄獅嗎?”

一陣沉默,隨後響起哄堂大笑,

金發大胡子的蘇拉隻是微笑回應。

“哈哈哈哈!你是說,漢人要吞掉羅馬?!哈哈哈哈!你真是瘋了!”

元老院貴族絲毫不掩嘲諷。

他們當然有資格狂妄,當然有資格看不起任何人,羅馬在短短的一段時期中,吞並了整片地中海,橫跨三大洲,他們對勝利已經麻木了,

羅馬,即是勝利。

而在狂笑的貴族之中,隻有一人沒笑,那人隱於黑暗中,隻能隱隱看到巨大的鼻子,蘇拉察覺到有人正觀察自己,朝著那人黑暗方向禮貌點了點頭。

“蘇拉,收起你的狂想,馬略的事情已經過去,戰爭也已經過去,我們是最大的贏家,我們口袋裡有的是黃金,現在我們要把這些黃金花出去,你不要在挑釁漢人了,

我們要友善一點,要是把他們嚇得夾起尾巴逃跑,可就永遠找不到了。”

“哈哈哈哈哈!”

在狂笑聲中,元老院會議落下帷幕。

“要不要讓陛下來拿主意?”

司馬相如試探問道。

“給陛下書信,就告訴陛下我們要這麼乾。”張騫搖頭,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太清楚時機的重要性了,時機轉瞬即逝,一來一回,等到陛下的詔命返回,形勢早就大變了,更何況,他們自己就是最前線的人,沒人比他們更了解情況。

讓張騫能有如此底氣的,還有最關鍵的一點,

陛下是位雄主。

何謂雄主?

他能允許手下人自己做判斷。

“好!”

司馬相如毫不猶豫點頭。

張騫大腦飛速運轉,

“安息得到了大秦的庇護,已經與我們不親近了,我們沒有作為,這會讓其他還在觀望的國家,也都倒向大秦。”

在外的曆練,讓張騫意識到,天下通行的法則隻有一個,匈奴強,西域各國就會倒向匈奴,大漢強,他們就會倒向大漢,法律和規則不過是用來規束境內生民的,

亙古不變的規則,隻有一條,

叢林法則。

“我要你打疼安息。”

張騫看向兒善於。

兒善於嗯了一聲,眼中放出嗜血的綠光,

“掛上大漢軍旗。”

兒善於愣了下,又很快收斂情緒,

“知道了。”

眾人心中激動,

以前的天神之鞭是遊匪,現在要讓群羊看清楚,握鞭子的人是誰了。

“從西域開始抽調兵力,你要支援他,”張騫手指班興,“不把敵人打疼,就不算完。”

“是,將軍。”

西域都護班興重重點頭。

“我要你去大秦送封信。”

堂邑父點頭,正色道,“將軍,您說。”

“蘇拉是大漢的朋友,不把蘇拉放了,還給我們,大漢與大秦的所有通商都要會停止。”

“妙啊!”堂邑父眼睛大亮。

你不是喜歡演嗎?那就繼續演下去嘍。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瞬間讓漢軍化被動為主動。

張騫推測,蘇拉能做這麼大的局,在大秦,一定是個有身份地位的人。

若一切都是假的,你們要不要把蘇拉交出來?

還是要撕破臉打一仗試試?

選擇權交給你們。

“記住,我要你把信放在元老院的桌子上!”

張騫要完成和羅馬人的直覺接觸。

“知道了,將軍。”

首都羅馬

“蘇拉大人,請等一下。”

蘇拉站定,回身看清來人,長了個巨大的鼻子,也是元老院會議上唯一沒發笑的那位,禮貌行禮,

“龐培大人。”

來人叫斯特拉波·龐培,是後來三巨頭之一(凱撒,克拉蘇,龐培)龐培的父親,他是騎士階層的代表,也可以看做新貴族,他們與傳統古老的貴族階層不同,可以視作軍功貴族,靠軍功起家的新興貴族,

在古代西方,騎士自然是貴族階層,西方封建社會的核心是封君封臣製度,騎士宣誓某個人的忠誠,繼而被賞賜封地,這種模式是不是很眼熟?

周代分封。

稍有差異的是,周代分封以血緣宗法製聯係,而西方封君封臣以道德誓言結合。

那如果不講道德呢,很簡單,破壞規則的人會被群起而攻之,

那如果他們沒打死你,反而被你打敗了呢?

恭喜你。

你現在可以製定規則了。

此時日耳曼人還沒有帶來封君封臣製,羅馬仍是多頭議會的模式,

“聽說你和漢人接觸過,我對他們很感興趣,可以聊聊嗎?”

“我的榮幸,龐培大人。”

兩人在一處小酒館坐下,

一入門男女交融,酒味,嘔吐物混雜在一起的味道,到處是放蕩、咒罵、咆哮的聲音,

一個胸部似要撐開衣服的女人,將兩大杯酒放到二人麵前,與其說是放,不如說是扔,

“兩顆阿司,讓我把手伸進你的領口。”

龐培扔出兩顆銀幣,這種銀幣是在羅馬布匿戰爭貨幣貶值後,推出的緊急貨幣,在下層通行,

女人嫵媚一笑,身子前傾,

“儘情享用,男人。”

龐培現出享受的表情,消費過後,見蘇拉一臉震驚看著自己,龐培聳聳肩笑道,

“我也是男人,你知道的,我對大的沒辦法。”

說著,還做出一個下流的動作。

“勞拉酒,希望你能喝得習慣。”

說罷,龐培咕咚咕咚將大木杯裡的酒飲儘。

蘇拉望著熟悉的勞拉酒,一時有些恍惚,

龐培笑道,

“勞拉酒,是用葡萄最後一次渣滓榨出的,最好的葡萄釀酒當然要給最尊貴的人喝,渣滓要給渣滓喝,看,他們不是也喝得很開心嗎。

哦,抱歉,我並不是看不起他們,

但,你知道的,這個世道就是這樣。

人有等級,酒,當然也有。”

蘇拉看了龐培一眼,眼中仍有著戒備,鼓動鼓動一飲而儘,

“好酒量!”龐培開心的大笑,用力拍打著大腿,看起來與身邊的下等人無異,在元老院端坐的他,還有眼前肆意的他,一時讓蘇拉分不清,到底哪個是他。

“今年的戰爭,你打得不錯,朱古達是個難纏的家夥,你不是踩著馬略上位了嗎。”

“彆提這個,”蘇拉皺皺眉,好像很不願意提起此事,但不知是不願提起這場戰役,還是不願提起馬略。

龐培眼睛一閃。

“給我講講漢人吧。”

“你想聽什麼?”

蘇拉回身向女老板又要了倆杯,女老板問“你也要購買快樂嗎?”被蘇拉皺眉揮退,女老板見掙不到錢,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嗯,我對漢人完全不了解,隻知道他們的貨物是最好的,放心,我與元老院其他的蠢貨不同,能製出最好商品的漢人,怎麼會是待宰的羔羊。

這樣吧,你和我說說,商道上的那位,張?好彆扭的發音。他在羅馬,可是很有名的。”

“張騫。”蘇拉麵無表情回道,“我從沒見過這種人,羅馬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如他有智慧、有勇氣。”

龐培愣住,顯然這是出乎他意料的回答,他知道蘇拉並非誇大事實的人,可仍然難抑心中的不滿,

“雖然老頑固,羅馬優秀的貴族、將軍卻很多,張有什麼戰績嗎?我們的將軍們,將版圖擴大了數倍,

蘇拉,你未免有些害怕漢人了。”

蘇拉喝光第二杯酒,呼出一口濁氣,

像發出預言一般,

喃喃道,

“龐培大人,元老院的所有人,都會死在張騫的手上。”

“包括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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