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強者就必定是冷血的,在感情方麵,也不像普通人那麼充沛。
陳柔尤其是,因為她從小是孤兒,她沒有感受過父母的愛,她雖然想,可從來沒有擁抱過李霞或者陳恪,阿遠也是,總是要他賴著求她抱抱,她才抱抱他。
他是她的孩子,也是她的責任,可她既不擅長撫養,也不怎麼會教育。
她當然愛他,也知道自己在他心裡跟彆人不一樣。
但是陳柔從來沒像今天一樣,體會到她這個不怎麼稱職的媽媽,對於阿遠有多麼的重要。
他應該是因為聽過她和宋援朝的聊天,知道她昨晚出去辦事了,但因為他沒有見過人受傷,不理解什麼叫受傷,就覺得她不回家,應該是像爺爺一樣生病了。
這都一天一夜了,小崽崽一直找不到媽媽,現在隻有一個念頭,見她。
陳柔活了兩輩子了,曾經被教官們罵成豬頭過,也曾經在體能方麵比拚時輸過,可她從來沒有哭過,她也從來沒有流過眼淚。
但這一刻,聽著阿遠竭力抑製,卻又換製不住的哭腔,她控製不住自己。
也就在這時,奶媽說:“少爺不哭哭,怎麼流眼淚啦?”
阿遠聲音猛高,吐字清晰:“沒有!”
奶媽雖然不像育嬰師會換班,屬於24小時一直在聶家的住家傭人,可她畢竟不像彆的奶媽全職包辦,代替母職,阿遠跟她也不會像聶耀,嘉峪嘉峻一樣,對她有種似母的親昵。
他對奶媽的態度,就是聶釗對奶媽的態度,雖然尊敬,但也比較疏遠。
尤其是,阿遠可沒有哭哭,奶媽怎麼能告訴媽媽呢?
他又吞吞吐吐的跟媽媽解釋:“寶寶隻是,隻是,莽莽,寶寶的眼睛……”
寶寶還太小,不會撒謊。
陳柔深吸一口氣,柔聲問兒子:“是不是眼睛尿尿了呀?”
還是小崽崽嘛,阿遠一噎:“好像,像,xi喔!”
聶釗過來幫她擦眼淚,倒嚇了陳柔一跳。
接過紙,她柔聲說:“媽媽也想阿遠,媽媽的眼睛也尿尿了呢,但是媽媽有點忙,等到明天,明天早晨阿遠睜開眼睛,媽媽就保證出現在你麵前,好不好呀?”
阿遠想說不好。
因為這是個陌生的地方,人們說話的聲音都跟香江不一樣。
這個酒店確實很好玩,牆上是大米奇,桌子上擺著小唐老鴨,到處都是玩偶。
但是米老鼠和唐老鴨居然說什麼空泥嘰窪的,聲音嗲嗲的,阿遠不愛。
再說了,他雖然平常不鬨媽媽,可是媽媽不論在健身,跑步,再或者工作,隻要阿遠偶爾跑回去看她一眼,他就能自己跟自己玩的很開心。
但現在他不論怎麼轉身都看不到媽媽,他就產生了著急的情緒。
他總覺得媽媽的肚肚應該是在痛的,說不定像爺爺一樣躺在床上,而對於小崽崽來說,像聶榮一樣的,死氣沉沉的躺在床上,孩子是很害怕的。
不過阿遠也是個會講道理的小寶寶,他緊緊握著手機,突然又喚:“莽莽。”
陳柔問:“怎麼啦?”
阿遠又摸自己肉乎乎的小肚肚:“肚肚,還痛痛嗎?”
小孩子嘛,無法思考更多,也不理解媽媽到底在忙什麼。
所以他依然認為媽媽今晚不回來,是因為她的肚肚在痛,她在醫院裡,所以不能回家。
陳柔想了想,說:“因為聽到阿遠寶寶的聲音,已經不痛啦。”
剛才的阿遠雖然勾著唇角在笑,但臉上沒有笑意,可是這會兒,他的眼睛都笑彎了。
所以是他把媽媽治好了吧,她就不會像爺爺一樣,永遠躺著了。
小家夥這一刻心裡充滿了成就感,也沒那麼難過了。
他抱著電話,舍不得掛,就又喚:“莽莽。”
陳柔依然耐心的問:“怎麼啦?”
阿遠不知道媽媽具體在哪裡,而其實他是小崽崽,也喜歡好玩的東西。
隻是,不像是去首都的時候,是跟媽媽在一起,再好玩的東西也就沒有意義了。
他說:“窗外開,開fafa啦,明天寶寶帶,帶莽莽看。”
小家夥還坐在椅子上,一隻肉乎乎的小手指向了窗外。
全景落地窗恰對迪士尼的城堡,而在城堡上空,一朵巨大的煙花在孩子的指尖炸開。
聶釗彎腰也湊著耳朵在聽呢,聽完,他一把抓起了衣服。
陳柔也說:“回吧,住在他隔壁也好啊。”
其實剛才聶釗也立刻想回的,但是他總怕萬一自己身上有輻射,要影響到兒子,而米國的賓夕法尼亞在八十年代產生過核泄露,其中最高量的就是鈈。
所以他又讓韋德把他們倆的檢測數據送到那邊,再看看情況。
涉及輻射,他不敢冒險。
但陳柔說得對,哪怕住在兒子的隔壁,也好過距離他那麼遠。
孩子想媽媽的心情聶釗最懂了。
因為直到現在,他壓力大的具體表現,依然會是在夢裡反複的,不斷的找媽媽。
他不能給兒子留下像他一樣的噩夢,既然他們已經承諾了,今晚就把自己洗蛻一層皮,明天一早,也要站在阿遠的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