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登門盛家之前,對於盛家的家庭背景,文炎敬已是了解差不多了。
盛紘未來還有更進一步的可能,家中嫡子長柏已是未來可期,更彆說還有一個權勢鼎盛的姻親楊家。
又剛好逢在了新朝將臨之際……
在文炎敬眼裡,此時的盛家儼然是已經有了世家的雛形!
是一艘前途光明的大船。
此時不乘風而上,更待何時?
一旦成為了盛家女婿,那麼將來對自己的仕途肯定是大有裨益!
這樣絕無僅有的機會,文炎敬必須考慮這是不是他此生唯一的機會。
所以,當下文炎敬決不允許有人半路殺出!
心思流轉間,文炎敬轉頭朝向旁邊的長楓,詢問道:
“這位馬兄與令兄的關係甚篤?”
長楓聞言一愣。
那倆是嫡親的姐夫、小舅子,能不親嗎?
剛要回答,不過他旋即立馬想到了楊文遠是在掩人耳目來著,正要敷衍兩句,長楓心裡又是一咯噔。
‘不對啊!要是妹妹與文炎敬的事成了,那文炎敬不是也成了自己的嫡親妹夫嗎?’
呃,雖然文炎敬年紀比自己大,但輩分是沒錯了。
嫡親妹夫,和非嫡親的姐夫。
這兩個誰更親近?
這樣一想,長楓又有些猶豫了。
自己到底要不要幫著楊文遠蒙騙自己未來妹夫?
按理來說,自己與文炎敬的關係,應當比楊文遠之間更加親近些。
不過下一刻,長楓就心裡痛罵了自己一句。
‘關係是關係,權勢是權勢,怎麼能混為一談呢!’
想明白了之後,長楓淡淡笑了一下,側目回道:
“他們倆關係是很親近,就如你我這般。”
長楓這話也沒算說錯。
若是事情順利發展下去,那咱倆的關係,可不和那倆一樣嘛!
之所以說的這樣模棱兩可,也是長楓為了將來留個底,好讓這件事被揭穿了後,妹妹和文炎敬也怪不到自己頭上。
我是無辜的,都是那楊文遠威逼脅迫!
長楓心裡想的簡單,但這話落入文炎敬耳裡,意思卻是截然不同了。
自己來盛家是乾嘛的?
雖然暗地裡,雙方都心知肚明這是來上門相看,但明麵上,依舊是找了個談文論道、研習儒學經典的名義。
所以這幾日上門的時候,文炎敬都是與長柏、長楓兩人,一起在啟明閣暢聊文學的。
其中又因為長柏已經考上了,不多關注科考這方麵,所以多是文炎敬和長楓交流,也算是有了幾分同窗好友之誼。
現在長楓拿自己兩人,與一旁的馬文才和長柏對比。
這莫不是在暗示自己,長柏和馬文才之前是同窗好友?
為了肯定自己的猜測,文炎敬當即連聲問道:
“馬兄之前是與長柏已經考過一次了?”
長楓壓根不知道自己不過是說了一句話,就讓眼前的文炎敬浮想聯翩,心生憂慮。
不然要是知道了,恐怕也得感歎一句:‘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考慮的就是多!’
當下長楓還在慶幸文炎敬沒問具體的事,於是隨意點頭,回道:
“先前是一起考的。”
聞聽此言,文炎敬當即目光一凝。
好一個勁敵!
原來是仗著與長柏的同窗之誼,這才有在我文某人麵前,“橫刀奪愛”的妄想!
就在文炎敬開始在心裡盤算,自己應當如何壓倒這個競爭對手時,楊文遠那邊也與長柏“和平交流”完了。
好吧。
實則真實情況是,兩人沒怎麼談攏。
楊文遠是趁著長柏不備,已經繞開他往文炎敬跟頭湊了。
長柏跟在後麵,臉上露出無奈之色,但也隻得硬著頭皮幫著一起演下去了。
因為再度有了競爭對手,還是一個已經打入盛家內部的大敵,所以文炎敬此刻心中根本不敢懈怠片刻。
不光是頻頻高談闊論,努力在長柏、長楓麵前展現自己的才學,同時也將自己早上出門前,決定要早點離開盛家,給自己留些餘地的決定拋之腦後。
眼看快要到了用午飯的時候,楊文遠還遲遲沒有離開的打算,文炎敬當即心一橫,也是故作鎮定的留下來用飯。
當第一次坐在盛家的飯桌上時,文炎敬整個人有些如坐針氈,好在沒有盛紘和盛家主母在側,不然文炎敬怕是單當場能把頭低到飯碗裡去。
一邊心中躊躇,文炎敬看向楊文遠的目光越發不善起來。
都是被你害的!
哪有人去彆人家登門求親時,還要留下來蹭一桌飯的!
關係還沒到啊!
文炎敬並非是盛紘的親傳弟子,隻是因為盛紘是文炎敬的座師,所以他算是盛紘的半個門生,可以頂著盛紘學生的名號來盛家。
再加上盛紘比較看好文炎敬,當下又有將女兒許給文炎敬的意思,所以文炎敬這才可以來盛家拜訪、行走。
但也沒有到留人在家裡用飯的地步。
畢竟說到底,文炎敬在盛紘這兒不是嫡係出身,又隻是區區一個舉子,不值得盛紘這個五品大官留人用飯。
按照文炎敬的估算,應當是等盛家人確定好自己是女婿人選後,便可以初次留自己在家裡用飯了,借此表明態度。
但現在這一切,全都被這個突然蹦出來的“馬文才”毀了!
這麼一想,文炎敬看向楊文遠的眼神越發陰沉起來,心裡可謂是恨得牙癢癢。
而反觀對麵的“馬文才”……
在此時文炎敬的視角裡,這馬文才上飯桌的動作無比熟練,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半點不自然,活脫脫像是在自己家裡用飯一般。
還有一旁伺候的下人女使。
當她們看見自己的第一眼時,臉上的第一反應是有些驚訝。
而當她們麵對那“馬文才”的時候,眼裡卻是半點驚奇都沒有,動作熟稔的就幫忙擺好了餐具!
兩相對比之下,差距尤為明顯!
文炎敬心中當即倒吸一口涼氣。
心中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廝還是個常客!
而旋即,他心頭又立馬升起了一股危機感,自己中計了!
這“馬文才”是故意拖著自己留下來用飯,好抵消自己的先發優勢!
恰好此時,楊文遠的眼神朝文炎敬這兒看了過來,見文炎敬正望著自己,當即回了個淺淺的笑容。
這“挑釁”一般的勝利者的笑容,登時讓文炎敬臉上一僵。
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
‘此子雖然是武夫出身,但卻心思縝密,不容小覷啊!’
‘不行,不能再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文炎敬自覺自己已經了解一切,當即對楊文遠回了一個暢快的笑容。
你的小把戲我都已經看透了!
楊文遠這邊。
迎來文炎敬這莫名的一笑,倒是讓楊文遠怔了怔神。
‘他這表情什麼意思?’
老實說,楊文遠直到現在,還沒想出什麼好辦法,能讓文炎敬原形畢露呢,或者說是讓文炎敬自亂陣腳。
畢竟這兒是在盛家,不是彆處,要顧及盛家的清譽。
如果自己行事太過過火,首先在華蘭那兒就過不去,屆時夫人抱著“肚中天子”以令諸侯,那自己也隻得放手了。
所以,行事手段得溫和,最好是讓文炎敬自己“挺身而出”。
不過說實在的,楊文遠現在還沒想到什麼好辦法,當下的假裝路人,也不過是為了近距離觀察一下文炎敬,好研究出來他的破綻、弱點。
不過經過一上午文炎敬的莫名敵視,以及文炎敬有些貿然的舉動,楊文遠心中思緒一轉,莫名意識到了什麼。
‘這貨不會是以為自己是來和他搶親的吧?’
這想法一經從腦子裡蹦出來,楊文遠再一印證文炎敬的行為,心裡已經確定了。
‘這樣倒是好行事多了。’
楊文遠腦筋一轉,立馬就有了好主意。
既然他誤會了,自己何不來個順水推舟?
一念至此。
用過午飯過後,幾人相談時,楊文遠便時不時的把話題往墨蘭身上引,多多說幾句墨蘭的好話,再側目觀察文炎敬的反應。
果不其然,每次一談到墨蘭、亦或是與盛家姑娘有關的話題上,文炎敬那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一副自家寶貝被彆人惦記上的模樣。
讓楊文遠心裡暗暗發笑。
漸漸的,外邊太陽開始往西邊垂落。
“長柏、長楓,今日多謝招待,我就先行告退了。”
文炎敬自以為看破了楊文遠的打算,當下見楊文遠沒有離開的意思,也是不準備和楊文遠一起耗下去了,當下和長柏、長楓告辭一聲後,又轉頭對楊文遠笑著客套道:
“馬兄,今日相聊甚歡,隻盼來日能尋個好機會,再一起說古談今了。”
楊文遠當即拱手回應,一副主人家的樣子,跟在長柏、長楓身邊,相送文炎敬出門:
“那可好,等下次長柏休沐,我們兄弟倆再一起來這兒好好聚聚!”
“……”
盛府門口,文炎敬嘴角扯了扯,隻牽強擠出一句:
“那在下就靜候佳音了!”
好好好,你這是一點掩飾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向我宣戰了是吧!
你以為我會怕你?來就來!
送彆文炎敬後,楊文遠當即被長柏、長楓堵在了門口廊道上。
“姐夫,說說吧,你這是什麼意思?”長楓第一個發話,語氣有些不好。
這文炎敬到底是被父親看上,將來要許給自己妹妹墨蘭做夫君的,現在楊文遠中間突然來了這麼莫名其妙的一出,那等將來妹妹嫁過去後,自己可是不好做人。
要不是看在楊文遠向來對自己不錯(畏懼楊文遠的權勢),他指定是早就出言相阻了。
長柏也在一旁默默點頭,雙目直勾勾的看著楊文遠。
“好吧,好吧,我與你們直說便是。”
楊文遠伸出手安撫長柏和長楓稍安勿躁,隨後引著兩人來到啟明閣,指著書桌上今天文炎敬留下來的筆墨,開口問道:
“你們覺得那文炎敬的才學如何?”
長柏擰了擰眉,不知道楊文遠這話是什麼意思,但還是回道:
“不錯,假以時日定可以取得進士功名。”
長楓跟著點頭道:
“他雖出身寒微,但學問二字上,也是與我不相上下。”
楊文遠應聲點頭。
這話倒不是長楓自矜自誇,文炎敬才學是有的,而長楓自打上次挨了盛紘一頓板子,又在家裡關了許久後,也是學了幾分墨水進腹中,現在也還不錯。
兩人算是個半斤八兩的。
“才能過關了,但到底是要與之結親,將來是休戚相關的關係,那其品行是不是也得考校一番?”
楊文遠將文炎敬留下的紙卷一把合上,而後繼續接著道:
“但不管是你倆,還是以我這個楊家女婿的身份,都隻能淺嘗即止,那不如索性……”
楊文遠說著,伸手捋了捋胸口儒衫:
“那不如索性讓我馬文才,這個‘外人’來試一試。”
“反正我現在手上也是沒有要緊事……”
長柏登時沒好氣的上下看了楊文遠一眼,歎氣道:
“我看你不是沒有要緊事,是閒得慌,這是來找樂子了。”
“這事我是不同意的,但長楓是四妹妹的哥哥,還是得他……”
長柏話還未說完,便見楊文遠順勢轉頭朝長楓問道:
“長楓,你說呢?”
“你也不想自己妹妹所托非人吧?”
長楓本來也是要拒絕的,畢竟這門親事是父親看定的。
他正要跟著長柏的話一起說下去,但現在一見楊文遠問自己,卻是突然想到了,近日來妹妹墨蘭和小娘一直對這門親事發牢騷,顯然是不同意這門親事的……
自己其實覺得尚可。
所以不願意冒著忤逆父親的危險,從中作梗。
但既然現在楊文遠要出頭,自己為何不順水推舟?
這樣合了妹妹和小娘的意,自己也不會討得父親的不滿?
長楓收住了嘴邊拒絕的話,而是不確定的回了一句:
“這事若姐夫你真要做,我還得先問過妹妹一句。”
長楓覺得總得先給當事人說一句才行。
“和你妹妹說?”
楊文遠麵露遲疑,這事要是和墨蘭說了,那她會不會因為有自己在中間出力,所以做事沒那麼急迫,因而和梁晗沒有提前勾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