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嗎？伯良，你可以把那個嗎字去掉，至於，太至於了，你知道那位李副局長是誰嗎？他想把這件事情查清楚，彆說我和你大伯，就是你大伯曾經的領導都不敢插手過問。
你不要覺得他就隻是你們市局的副局長，姑且不談他老丈人是誰，就是他本人，那也是隨時都能麵見那些老同誌的。
就連上邊的監委都要請他前去幫忙審訊那些被抓起來的貪腐之人，你覺得你不主動找他交代問題，等回頭人家找上你了，你能堅持幾分鐘？
與其到時候被動接受調查，還不如現在爭取一個好態度，而且你剛才講的如果沒有什麼隱瞞的話，依我看問題並不算特彆嚴重，我們組織的政策一貫都是治病救人、懲前毖後，並不會一棍子就把人打死，該給機會還是會給的。
但就要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住這個機會。”
吳伯良額頭上的汗珠子更多了，實在是他被自家老頭說的話給嚇到了。
他家老頭今天在得知市公安局新上任的副局長過來親自主抓一起刑事案件的時候，就抽空給在市裡工作的大哥打了個電話過去，打電話的目的就是詢問這位李副局長的跟腳。
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當得知了這位李副局長的深厚跟腳後，他原本還打算下午也湊過去一起吃飯混個臉熟呢，結果他剛跟他大哥一提，就被阻止了。
他大哥告訴他，這位新上任的副局長並不是什麼易於之輩，也不是吃一頓飯就能拉近關係的，而且那頓飯還是柔懷兩位主要領導一起請的，他這個副主任沒必要硬湊上去，徒惹人不喜，說回頭有機會，他會在市裡想想辦法。
可誰知，現在大哥那邊的辦法沒想到，他卻要在柔懷先一步跟那位背景深厚的副局長打照麵了，隻是這次的交道並不是他想要的。
電話這頭的吳伯良在沉默了幾秒鐘後，終於還是決定接受他家老頭子的建議。
“爸，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找他，把所有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講清楚。”
“嗯，記住我剛才說的話，如果說你那個小舅子真的乾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而你又確實沒有插手過，該跟你媳婦兒劃清界限的時候千萬不能猶豫。”
電話中老頭子冷酷的語氣讓吳伯良的呼吸猛然一滯，其實剛才給他報信的人過來說了後，他就意識到，家裡那口子這些年背著他做了不少小動作，他還在想這次該怎麼才能保住妻子呢，現在看來，這個主意是不要打了。
聽老頭子的意思，他這次隻要能平安過渡都算是不錯的了。
可……可那畢竟是他兩個孩子的媽啊。
“爸，小燕是您兩個孫子的媽。”
“我當然知道，但她這些年用咱們的家的資源給她娘家辦了不少事兒，也不算虧待她，按你剛才說的，那位李副局長這次是要動真格的，這已經不是我可以插手的了。
伯良，有的時候有些事情必須要做一個取舍，你……你自己琢磨吧。”
吧嗒
說完這句後，電話那頭的老頭子就撂下了聽筒。
聽著聽筒傳來的忙音，吳伯良深深的歎了口氣。
取舍！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不過，再難也得選擇，吳伯良很快便下定決心，轉身走到窗前向院內望去，當他看到院子裡那道身影後，再度深吸一口氣，向辦公室外走去。
……
“李局您好！打擾您了！”
看著向自己這邊走來，遠遠就開口打招呼的治安大隊長吳伯良，李言誠淡淡的點了下頭。
“吳隊長怎麼沒回去休息？”
“您都還在為案子上的事情在這裡徹夜不眠，做為下屬的我們又怎麼能獨自休息。”
“是我的問題，案子要破，該休息也得休息，勞逸結合才是正途。對了，吳隊長你是找我有事兒嗎？”
“確實有事兒找您。”一邊說著，吳伯良從口袋掏出煙遞了一根過去。
看到遞來的是帶過濾嘴的華子，李言誠挑了挑眉頭，笑著搖搖頭說道：“你那個煙我抽不慣，我還是比較喜歡這個。”
他掏出來的是帶過濾嘴的大前門，雖然和華子一樣，都是滬市卷煙廠生產的，據傳大前門用的還是華子的下腳料做的，但他還是比較喜歡大前門的味道。
看了眼領導手中的煙，再看看自己拿出來的煙，吳伯良真想給自己來上一巴掌，裝什麼大尾巴狼，這下好了吧。
他訕訕地笑了笑，也不敢抽煙了，直接又揣回到了兜裡，還是直接說事兒吧。
“李局，是這樣的，您剛才在院子裡說的話我已經知道了，關於郭小虎，關於他以前做過的那些違法亂紀的事情，我想向您做個彙報，或者……用自首更為準確一些。”
自首？
李言誠略感詫異的看著吳伯良，他之所以剛才沒說什麼要求保密的話，就是想給這家夥一個機會。
他很清楚，自己說的那番話，很快就會傳到這位治安大隊長的耳中，他想看看，這位究竟是何反應。
目前來看還不錯。
不過也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他想的是這位大隊長如果聰明的話，應該會過來找自己解釋，卻沒想到，這位倒是做了個絕，直接過來自首，看來，應該是得到他家老頭子的指點了。
解釋也好，自首也罷，先聽聽看吧。
“你說，我聽著呢。”
“首先，李局，我要向您，向組織承認錯誤，我辜負了領導和組織對我的信任……”
巴拉巴拉……
吳伯良一上來先做了一通自我批評，尺度把握的還算不錯，沒有推卸責任，沒有強調客觀現象，隻說自己的問題，緊跟著，他就將他掌握的郭小虎的一些犯罪事實講了出來。
“李局，不瞞您說，還有一些事情我聽到過傳聞，也詢問過郭小虎，但他告訴我說那事兒不是他做的，我一是過於相信他了，二是因為是自己的親戚所以也沒打算深究，這確實是我的問題。
可他做的很多事情我也是確實不知情，她……”
“不知情？”這是自從吳伯良開始講述起半個多小時了，李言誠第一次開口。
“吳伯良同誌，這種事情恐怕不是一句你不知情就能揭過去的吧？郭小燕是你的妻子，你的枕邊人，她做的所有事情，在外人眼中那就代表了你，還有……
你剛才拿出來的煙，憑你的工資恐怕抽不起吧？那是怎麼來的你心裡最清楚。”
被提起自己剛才掏出來的煙，吳伯良已經懊惱的想去撞牆，憑他的工資，確實抽不起那個煙。
“我明白，李局，我知道。”他沒有解釋什麼，也解釋不通，隻是忙不迭的點頭應道：“李局，我說這個不是想推脫責任，隻是說一下實際情況。
事實上，有些事情並不需要我出麵，怎麼說呢，也不用打著我的旗號，我還有一個大舅哥，他是城關鎮派出所的副所長，在很多事情上麵，說話可能比我這個治安大隊長還好使。
很多人之所以給她麵子，很多時候並不是因為她是我妻子，而是因為我父親。
但不管是因為什麼，總之，確實是我疏於對家屬的管理及教育，才造成了如今這種情況，這是我的錯，我並不否認。”
“你剛才說你那個大舅哥，是叫郭小龍是吧？”
“是”吳伯良這下才知道，眼前這位李副局長掌握的信息可能比他知道的要多的多。
可這位不是今天下午才過來的嗎？難道僅僅不到十二個小時就調查了這麼多？
這讓他不得不懷疑，這位今天過來是不是就是衝著他來的。
可是不應該啊，這位是今天上午才上任的，他不覺得他們家已經被上邊注意上了，更不覺得他們家值得被注意。
吳伯良此刻還不知道，他在這邊不惜自爆，可他老婆馬上就要給他捅出一個天大的簍子來。
縣局大院裡發生的事情，也傳到了今晚剛好在所裡值班的郭小龍耳中。
一聽自己弟弟被抓，並且還要翻舊賬，他馬上就急了，跟所裡的下屬打了個招呼，騎上三輪摩托就跑到了他大妹家，也就是吳伯良家。
到了這裡把門叫開，他才知道妹夫今天晚上沒回來，而是在局裡待命，這時他才反應過來，今晚市局副局長親自指揮辦案，他那個妹夫怎麼可能會回來。
而且，現在這位市局的副局長要求徹查他弟弟郭小虎曾經做過的違法亂紀之事，他那個妹夫以後還能不能回來都是個事兒呢。
“大哥，你大半夜的這麼著急忙慌的是怎麼了？”
將大哥迎進門，睡眼惺忪的郭小燕滿腦門子問號的問道。
“出事兒了小燕。”
“出什麼事兒了？”一聽說出事兒了，郭小燕馬上就清醒過來。
“我們市局一位新上任的副局長親自過來督辦昨晚上發生在橋南公社的血案，沒想到小虎跟這個案子也有牽扯。”
“什麼？”郭曉燕差點沒跳起來。
發生在橋南公社的案子今天下午在縣城就已經傳遍了，而且是越傳越邪乎，不管邪乎不邪乎吧，聽到弟弟跟這個案子扯上關係了，她馬上就急了。
“小虎怎麼會跟這個案子有關？”
“為什麼會跟這個案子有關現在我也不知道，負責審他的是我們總隊的一位副總隊長，具體什麼情況也沒傳出來，我現在要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還有什麼事兒比小虎重要的？”郭小燕更迷糊了。
“小燕，我接下來說的事兒跟小虎也有關，市局那位副局長已經下令，要求徹查小虎曾經做過的那些違法亂紀的事情。”
“什麼？”
哥哥說出來的話，讓郭小燕整個人都傻了，愣在那裡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焦急的問道。
“怎麼會這樣，他不是過來查橋南公社那個案子的麼，怎麼又會想起來查小虎啦？”
她弟弟究竟做過多少違法的事情，她這個當姐姐的心裡最清楚，這兩年她沒少跟在後邊給弟弟擦屁股。
所以，在聽到人家市局的領導要求徹查弟弟後，她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不知道，你問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這個問題。”郭小龍兩手一攤說道：“小燕，我過來是想跟你們商量該怎麼解決這事兒的，不是來研究那位領導為什麼好端端的會想起來查小虎。
現在我們局裡的林局，鄧政委還有王局三位領導已經連夜開始整理小虎的材料了，最遲到八點就要交給那位副局長。
小燕，你應該很清楚，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真到了那時候，彆說小虎能不能回來，就是伯良也不可能再回的來了，而且……”
說到這裡郭小龍停了下來，他的麵色已經變得無比凝重：“而且我估計，到不了中午，咱倆也得被帶走。
我的意思是，你現在抓緊時間去找你公公，把事情跟他講一下，這裡邊也有伯良的事情，我想你公公肯定會想辦法的。”
“他會想辦法？嗬嗬……”聽到大哥提起公公，郭小燕冷冷的笑了笑：“他確實會想辦法，但他隻會給他兒子想辦法，至於咱們三個，我敢保證，他絕對會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咱們的頭上來，而他兒子肯定是一問三不知，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不會吧小燕，你畢竟給他們吳家生了兩個孫子，那個老頭應該不會那麼絕情吧？還有你說伯良會把所有事情全部推到你頭上，這怎麼可能。”
“大哥，是你了解吳家的人還是我了解，我就這麼跟你說吧，所有有可能擋住他們吳家路的人，甭管是誰，都會被那個老頭一腳踢開。”
聽到妹妹這樣說，郭小龍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他知道他妹妹那個公公確實非常愛惜羽毛，但沒想到竟然會愛惜到這個地步。
就在他剛想說什麼的時候，隻見郭小燕的眼珠子一轉，沒等她大哥開口呢，就又繼續說道：“大哥，你說如果那位李副局長要是出事兒了，是不是暫時就沒人顧得上查小虎了？”
？？？
郭小龍被大妹說的微微一怔，有些沒想明白她說的出事兒是什麼意思，愣愣的問道：“你什麼意思？李副局長能出什麼事兒？”
“他出不了事兒，咱們可以給他創造一些事情麼。”
“你瘋了！”
噌的一下，郭小龍就站了起來，一臉驚恐的看著妹妹：“你知不知道他是誰？那可是市局的副局長，你敢打他的主意？你不想要命了嗎？”
“他不出事兒咱們就有命嗎？”郭小燕定定的看著大哥，神色淡然的輕聲問道。
“呃……”郭小龍被妹妹這局反問問的呼吸猛然間一滯，身體忍不住的顫抖了兩下。
是啊，難道不劍走偏鋒，他們就沒事兒嗎？
可是他們難道真的要鋌而走險嗎？
許是看出來大哥的猶豫了，郭小燕又接著說道：“大哥你覺得我們現在還有退路嗎？我們現在隻能想辦法自救，搏一下，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可如果什麼都不做，那我們就真的是等死了。”
“你準備怎麼做？”猶豫了一會兒，郭小龍點上一支煙後神色沉重的問道。
“小燕，你不會是打算……”說著，他抬起自己的右手，隻見他右手大拇指豎起，食指和中指伸出，無名指和小拇指卻收了回去，比劃了一個手勢。
郭小燕看懂大哥比劃那個手勢的意思，她搖搖頭說道：“那種事兒咱們肯定不能做，就大哥你的剛才說的，他畢竟是市局的副局長，敢那樣做，咱們就是找死，我隻是打算給他找點事兒，讓他無暇顧及查小虎而已。”
“說說你的計劃吧。”
“大哥，你說像他這種乾部最忌諱什麼？”
“最忌諱什麼？呃……你這還真把我給問住了，你哥我可從沒跟那個級彆的乾部打過交道，咱們縣主任，縣領導都比人家的級彆要低。”
“那你說在男女之事上做點手腳的話，會不會讓他手忙腳亂一番？”
“小燕，你說說清楚。”郭小龍打起精神準備聽聽妹妹的解釋，他還沒想明白，該怎麼在男女之事上做手腳。
“大哥，他今晚會住哪兒？”郭小燕並沒有給哥哥解釋，而是問道。
“要是住的話，肯定是縣府招待所，不過我剛才過來的時候，他好像還在我們局裡呢。”
“你能不能打聽出來給他開的那間房子？”
“這個肯定可以，縣府招待所的所長跟我關係不錯，問他一下應該能問出來。”
“那你現在就問問，這個點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我給他打電話。”
吳伯良是治安大隊長，家裡裝的有電話方便聯係，郭小龍走過去拿起電話就撥了出去。
他確實跟那個招待所的所長關係不錯，這麼晚打過去人家竟然沒生氣，還幫他查出來了縣局給李言誠開的那間房子的房號。
這位所長還以為他的好友是準備過去拜訪一下市局的副局長，所以才沒多問什麼就說了，要是讓他知道，他這個好友是憋著勁打算害那個市局的副局長，不知道他會是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