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悟落子。
麵具下他的臉毫無表情。
“看來是談崩了。”他的語調沒有情緒,“真遺憾。”
“秦先生真的不再考慮考慮?”不死妖道,“畢竟我大小也算個公眾人物,粉絲不多但各個地方都有一些,如果你一直這樣糾纏葉十一,我再畫一次根據事實改編的漫畫也不是不行。”
“……你想畫什麼?”秦悟笑起來,“畫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死纏爛打?還是畫一點證據都沒留下的七年前的囚禁?就算有人來查,在早就被燒成灰的地方,你以為還能找到任何一點和她有關的東西嗎?”
“看來秦家早就準備。”
“擅長乾壞事的家庭,當然隨時都準備著消除證據——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你以為葉空那樣的人,會這麼多年都沒主動回來找秦家報仇嗎?因為她知道她沒有證據,在秦家的時候她無法接觸電子產品,每天看的書用的本子都有人檢查,她在秦家每走過一寸土地都有人隨時監視,從她身上抽出來的血早就和我融為一體,醫生出國了,醫療本上沒有記錄,甚至連那個抽血的病房都變成了住過不少人的客房,至於她住過的那個花房,今天就會被徹底改造——她曾經出現在秦家,可她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哦,或許還有一個人記得她,會願意幫助她。”他突然像是想到什麼,對不死妖笑了笑,“但如果她真的準備那麼做,那她恐怕隨時都可能病死或者出意外而死——我想葉空不會願意看到那一幕的。”
“……”
“還有,”秦悟笑眯眯道,“雖然舞會上女士們都穿著裙子沒有可以藏手機或者錄音筆的地方,但為了防止你不知道,像我這種擅長乾壞事的人,總是會在特殊場合隨身攜帶信號屏蔽裝置的。”
他從西裝衣兜裡拿出一個小小的,正在閃爍白光的東西,放在一旁。
耳塞的另一邊,早就發現斷聯的“葉空”披著傭人送來的毯子,在冷風裡一邊凍得發抖一邊難掩焦急地躊躇著,有心想進去看一看不死妖那邊是什麼情況,卻又記著她的話不敢輕舉妄動。
——“扮演葉空要不扮演不死妖困難得多,因為在場沒有人認識不死妖,可認識葉空甚至對她有一定了解的人卻有不少,所以你儘量避開人群,非必要不要逗留在舞會上。”
麵具下,朱薔薇眉頭緊蹙,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秒針剛好一跳跳到六點半。
她想了想,還是按照葉空所說的,用葉空的手機給某個號碼發了條早就編輯好的短信。
·
收到消息的時候,溫璨正在聯係費秘書。
因為秦悟定下的規矩,除了客人以外都不能上船,因此費秘書被留在了岸上。
但是當然,保鏢是不能離雇主太遠的,因此事實上費秘書正坐在另一艘快艇上,朝遊輪的方向乘風破浪。
隻是此時接到溫璨的電話,還是不免有些意外。
“多帶一些人?”
“或許是我多心。”溫璨在那邊雲淡風輕的說,“但保險起見,你再雇一條船吧。”
他在岸上還留了人。
——溫璨一直如此,從很多年前開始,他就無論去哪附近都布著大批保鏢了。
不是怕死,而是還沒到時候,誰也彆想決定他的死活,也彆想決定他在意的人的死活。
還沒掛電話,手機就震動了兩下。
他低頭看了一眼,連通話都忘了掛就立刻點了進去。
【不要去舞會,來甲板上見我。】
是葉空的風格。
如此冷淡果決,甚至沒有任何解釋,就像確信他也心照不宣。
溫璨盯著屏幕看了許久,半晌長長出了口氣,操縱輪椅去洗手間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領,確定沒有任何不妥後,才拎起手杖放到輪椅後,往門口去了。
誰知還沒開門,倒先有人先一步敲門進來了。
“阿璨,爸親自來接你了。”
溫榮不由分說地推著人往外走。
溫璨無聲握緊扶手,語氣卻淡淡的:“我不去舞會。”
“怎麼又不想去了?爸還有人要介紹給你呢,今天拍賣會上坐你旁邊的那個不死妖你記得吧?就是你媽媽最喜歡的那個漫畫家。”
“……”
“爸有事想叫你幫幫忙……你也知道,公司最近忙著跟秦家合作,其中對她的作品的版權開發是合作裡的大項目,可現在這個最重要的版權被人搶走了……”
“你還想讓她反悔轉賣給你不成?”溫璨冷笑一聲,“拍賣會上合同都簽了。”
“怎麼會?爸爸是那麼沒品的人嗎?”溫榮立刻為自己喊冤,又道,“我隻是想著群星是沒希望了,但她不是還有彆的作品嗎?何況這麼一個才華橫溢的漫畫家,以後恐怕還會有更多厲害的作品麵世,我剛才在拍賣會上一時衝動把人得罪了,她恐怕不想再跟我合作,所以我才想讓阿璨你去幫爸爸挽回一點印象分。”
眼看電梯越來越近,溫璨眉頭微微皺起來,一把按住了輪子不讓輪椅繼續前進:“我不去舞會。”
溫榮一頓,麵具下的臉上浮現出極度的不悅來,張口時語氣卻十分平和:“是嗎?”
他說:“可我好像在舞會上看見了葉空,就在剛才上來接你之前,我還看到秦悟向她走了過去,也不知道他想乾什麼。”
“……”溫璨的手一鬆。
輪椅被推進電梯。
金屬門緩緩合攏,關住了溫璨眉頭微蹙的臉。
他低頭看向自己膝蓋,那裡躺著一張黑色麵具。
凝視片刻後,他把麵具拿起來,扣到臉上戴好。
叮的一聲,電梯抵達,門開了。
·
耳塞之間的信號被切斷。
身在甲板上吹冷風的人瑟瑟發抖聽不見任何內容。
葉空所不知道其存在的第三隻耳塞,同樣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那隻耳塞正處於某個神秘女人的耳朵裡。
而這個女人,此時身著簡單禮裙,戴著樸素麵具,正背脊筆直地坐在一張沙發上。
沙發是供演奏團休息的,背對著那套臨時變成圍棋桌的桌椅,距離正在下棋的兩人,僅有不到三米的距離。
高高的沙發背完全擋住了她的頭,也擋住了她不受控製的,微微發抖的身體。
麵具之下,那張豔麗的臉一片慘白,緊縮的瞳孔裡全是茫然與不可置信。
七年前的囚禁……抽血的病房……
這都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