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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十萬大山都知道,這位鼠王平生最大的樂事,便是享用各種珍饈美食,且從不知節製,往往是吃到腹痛如絞,都不肯罷手。
據說鼠王當年之所以同大鵬王合作,聯手伏殺南宮恨,就是為了嘗一嘗這天地間惟有一頭的異獸,究竟是何等滋味。
正因這種種逸聞,所以十萬大山中,有很多妖王都懷疑,蝕月鼠王的鼠身會否隻是偽裝,其實本體乃是一頭饕餮?
當小白鼠運使遁地神通,一路自憑天峰穿行千裡,返回自家巢穴時,蝕月鼠王也一如既往地高居王座,大快朵頤。
那條格外寬闊的餐桌上,正擺放著一頭不知本體為何的巨獸,身長約有十丈許,已被鼠王吃得隻剩骨架。
吃完最後一口肉後,鼠王滿足地癱倒在石製王座上,青灰色肚皮撐得油光水亮,褶皺深得甚至能陷進去成年男子。
肚腩層層疊疊地鋪開,隨著呼嚕聲一鼓一縮,像是擂動的皮鼓,發出代表歡愉的沉悶響聲。
鼠王麾下的妖怪們都知道,自家大王吃飽喝足時最為開懷愜意,也最是暴躁易怒。
所以,在鼠王進食時,洞窟中數以千計的各類精怪,都不敢發出任何聲響,生怕擾了大王的“雅興”。
鼠王剛剛躺下沒一會兒,便抬起肥碩的大腦袋,望向洞窟外,被肥肉淹沒的眼皮撐開一線,目中流露出驚疑不定之色。
過了會兒,小白鼠破開洞窟底層,從堅逾金鐵的土壤中探出頭來,猛地撲倒在鼠王座前,涕泗橫流,大哭道:
“大王!大王!魔門打過來了!憑天峰被人給占了,您的槍也被那人搶了啊!”
鼠王雖是剛察覺到小白鼠的氣息時,就知道憑天峰定然已生了變故,聽到這番話,還是感覺一股鬱氣從心底生出,衝得胸膛突突地疼。
他猛地撐起身子,尖聲利嘯道:
“是誰!”
鼠王就這麼一動,便讓原本寬闊的洞窟變得無比逼仄,就像是用肥肉把空氣都迫了出去,占據了前後左右、上下四方。
小白鼠跟隨鼠王已有兩三百年,卻從未見過他如此憤怒的模樣,可心底深處,卻沒有湧現出本應有的懼怕。
見過了那位貌似和和氣氣,實則深不可測的赤劫魔君後,小白鼠再見鼠王,竟然從他那不住流動、顫抖的肉山身軀中,看出了一絲色厲內荏的味道。
小白鼠絲毫不敢表露出來,隻是伏在地上,道出了那人自稱的名號。
“他、他說他叫徐行徐踏法,乃是憑天峰平天教主,還有名號叫、叫做‘赤劫魔君’……”
“赤劫魔君?!”
鼠王聽到這四個字,像是被無形天雷劈中,渾身肥肉忽地一同顫抖起來,如波濤浪湧,層層疊疊。
任何人看到他如今這副模樣,都不會認為這是雄霸一方、威震十萬大山的絕代妖王,而隻會把他當成一座山。
一座由脂肪堆積而成,活化過來的肉山。
小白鼠這十幾年來,都在憑天峰替鼠王祭煉法寶,未曾出山一步,是以並不清楚這四個字的分量。
但他一見鼠王這反應,就知道那位“赤劫魔君”,定然是魔道中絕世強人。
小白鼠隻是還有些疑惑。
——自己不過才進去了十幾年,魔道中,竟然又出了這種級數的高手,怎地此前從未聽聞過?
鼠王也沒有和他解釋的意思,隻是心中思索不停——這個瘋子,來十萬大山乾什麼,還一來就搶了憑天峰?
十萬大山這些妖王們,雖是幾乎從不踏出此地,卻也始終密切關注著天下局勢,尤其是那些橫空出世的強者。
赤劫魔君,毫無疑問便是其中一個,而且還是一眾後起之秀中,最為突出的那個。
以蝕月鼠王的資曆和修為,本也不至於怕了一個魔門後輩,隻是他的戰績太過彪悍,行事又總能出人意料,實在是難以琢磨。
不過冷靜下來後,鼠王還是咂摸出了一點味道,這憑天峰平天教主的名頭,應當是來了此地才取的。
難不成,這廝是要在此處開宗立派?
鼠王越想越覺得不無可能。
畢竟這後輩的神通雖是深不可測,卻也始終不曾顯露過什麼來曆根腳,又好像沒有拜入魔教五大真統中任何一脈。
對這樣的人來說,不說開宗立派,占山為王,招攬勢力,還是很有可能。
畢竟,隻要不成真仙,縱然神通再強,也總要有人助拳。
當初那黑白熊貓雖然自恃神通,橫行一時,最後不也是栽在他們手中了?
念及此處,蝕月鼠王眸光浮動,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那杆神槍雖是上古異寶,但對他來說,也沒有重要到無可替代的地步。
為此和那瘋子對上,是否有些不值?
但是,這廝既然想占據憑天峰,無疑要直接挑上大鵬,不妨先去找他商量一番。
拿定主意後,鼠王也不耽擱,隻是看了白毛鼠一眼,沉吟片刻後,反而安慰道:
“遇上這瘋子,也算你時運不濟,罷了罷了,先在洞中休養一番,我先去尋那大鵬,再做計較。”
言畢,鼠王一揮手,肥碩而龐大的身軀,已破開地層,又朝大鵬鳥的巢穴鑽去。
大鵬王所在的巢穴,位於十萬大山最中心區域,居中的一處險峻高峰上,那座山峰頂端,本棲息著一株萬年棲霞木。
草木之精修行尤其不易,這株棲霞木曆經萬年,已有成仙得道之望,卻被黃舉天看中,施展手段,煉去了內中精魄。
殘留下來的樹身,則被贈與了大鵬王,成了他的巢穴。
這株棲霞木通體遍布琉璃金絲紋路,能凝結大日之精為己用,每到日出之時,林葉間都會蕩開片片霞光,充盈天地,瑰豔綺麗,足稱絕景。
饒是蝕月鼠王已經對此處極為熟悉,但每一次來,眺望這一幕,仍是不免為之感到震憾。
除去景致本身外,更令他震憾,乃至驚恐的是另外一件事。
——如此偉大的存在,到頭來竟然仍是未能得償所願,羽化登仙,破空飛升,反倒是被黃舉天煉化,空留軀殼。
這位東方天魔,究竟已經強悍到了什麼地步?!
也正因看見了萬年棲霞木的結局,蝕月鼠王才會對大道心灰意冷,轉而與大鵬王結拜,縱情聲色,沉迷享樂。
在原地駐足片刻後,蝕月鼠王搖了搖頭,化為一個袒露肚皮的大胖子,晃悠悠地走向山峰,大聲嚷嚷道:
“大哥,大哥,三弟求見!”
嚷嚷了幾聲後,棲霞木一顫,樹冠高處,落下來兩道神光,在蝕月鼠王身前,化成兩頭一黑一白、人立而起的大熊。
白熊頭戴僧帽,身披鎏金袈裟,手持一杆金光燦燦、綴金帶玉的禪杖,腳踩一雙僧履,一張圓圓的熊臉寶相莊嚴,渾似坐鎮大雄寶殿的高僧大德。
黑熊戴了一頂蓮花冠,穿一襲格外寬大,卻仍舊塞得鼓鼓囊囊的月白道袍,後負桃木劍,腰間玉帶上掛了一串黃銅彩繪斬鬼花錢,如一位雲遊天下、攘邪拔魔的道門天師。
蝕月鼠王一眼望去,便可以清晰認出,這赫然是兩名戰力不俗的大真人——大鵬王又是從哪裡,找來這麼兩頭非同尋常的熊類神獸?
蝕月鼠王又看了會兒這兩頭熊的麵容後,忽地品出一絲熟悉意味,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怔怔道:
“你、你們是……”
白熊僧人右手持禪杖,左手豎起,立在身前,笑容悲憫,目光溫和,輕聲道:
“參見施主。”
黑熊道人目光桀驁,大袖一甩,腰間斬鬼錢叮當作響,激蕩出五色神光,冷聲道:
“要見主人,就跟我們來吧。”
蝕月鼠王將衝到嗓子眼裡的話,都給咽了回去,心中卻對兩頭熊的身份隱有明悟。
這兩頭熊,赫然便是大鵬王從南宮恨身上奪來的陰陽二氣所化,
但是這種把死物化為活物,甚至還令其擁有大真人級數力量的手段,卻令蝕月鼠王分外驚訝,難以置信。
在他的印象中,這分明是真仙人物,且是在真仙境界沉浸許久的人物,才能擁有的手段。
大鵬王究竟是如何做到?
難道是黃舉天出手,抑或是他父親朱溫?
蝕月鼠王雖是在第一時間,浮現出這般猜測,心中卻已有了答案。
——黃舉天避世多年,朱溫又同大鵬王關係不佳,這番壯舉,應當是他自己完成,但、但這……
蝕月鼠王一直以來,靠著旺盛的食欲消磨歲月,對時間的感知極其模糊。
所以,直到此刻他才想起來,這位一向意氣風發,每次出手必然驚天動地的大哥,自從同南宮恨一戰後,也已有多年不曾現世。
難不成,大哥這些年來,竟然一直在默默求取真仙境界,並已有所成就?
其實蝕月鼠王雖是大鵬王的結拜兄弟,但他在心中,對這位大哥是又怕又懼,所以鮮少主動來此求見。
哪怕不得不來,蝕月鼠王也巴不得這條路長一些,再長一些,能晚一點見到大鵬王就晚一點。
但這一次,一想到這位大哥竟然有可能已經突破境界,修成仙人抑或是天魔,他便忽然覺得,這條路竟是那樣長。
蝕月鼠王已經迫不及待,要見到闊彆已久的大鵬王,用自己的雙眼去見證事實真相。
他雖是已熄了大道長生的誌願,但是一想到有人可能功成,那早已冷卻的血液,便不免重新沸騰起來。
就算自己無法親手修成,能夠親眼見證一位仙人超脫凡俗,證道長生的過程,也算是不枉此生!
懷揣著這樣的願景,蝕月鼠王在黑白雙熊的帶領下,以極快的速度升上數千丈的高峰頂端,再沿著棲霞木的樹乾,一路向上,攀爬千丈樹身。
萬年棲霞木畢竟是曾經近仙的生靈,即便隻剩空殼,其中所蘊含的力量,亦非是大真人之流所能撼動。
是以,饒是黑白雙熊和蝕月鼠王這等強人,來到此處後,往高處攀登的速度也變得遲緩起來,不複以往。
不過蝕月鼠王也發現,他們走過的地方,本屬於棲霞木的琉璃紋路,越往高處,就變得越發暗淡。
取而代之的,乃是一抹越來越璀璨、越來越刺目的金光。
那金光是如此的輝煌燦爛,像是太陽破碎後,嵌入樹木中的灼痕,卻絲毫旺盛湧動的熱力,反倒是有一股呼之欲出、不吐不快的鋒芒。
饒是蝕月鼠王這等,上承玄陰月華的神獸血裔,麵對這種鋒芒,心底仍是泛起一陣寒徹至極、凍徹心扉的冷意。
又向上走出兩百丈,金光與琉璃光澤,已呈現出爭鋒相對、難分難解的態勢。
蝕月鼠王知道,這是大鵬王參悟的道法,同棲霞木本身法度產生矛盾、衝突,互相磨礪後殘存痕跡。
但光是這些殘跡,就足以令蝕月鼠王膽戰心驚,這種交鋒的凶險之處,實非是他所能完全體會。
在金光最為旺盛處,無數仿若黃金澆鑄而成的枝條,編製成了一座美輪美奐,巍峨且寬闊,似是天宮仙闕的巢穴。
黑白雙熊仰望這座巢穴,止住了步伐,同時伸手牽引,齊聲道:
“請。”
察覺到他們的到來,巢穴中忽地響起一個挾無窮銳氣,高亢入雲,仿若要撕裂天穹的嗓音。
“來。”
一字落定,一條金光聚如神橋,橫越長空,從樹冠處落到蝕月鼠王身前,接引他登入巍峨如巨城的巢穴。
蝕月鼠王邁步登上光橋,眼前隻一花,就落到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中。
一位身披鎏金長袍,外罩羽氅,身姿頎長,容貌俊美,薄唇抿成一線的少年人,正看著蝕月鼠王,眼神無悲無喜,淡然開口道:
“三弟,那人占了憑天峰,我已心有所感,你的寶槍似乎也落入他的手中,放心,我會替你拿回來。”
這俊秀少年三言兩語間,那高高在上、掌握一切的氣質,便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來。
蝕月鼠王聞言一愣,此處距離憑天峰,少說有兩千裡之遙,大鵬王竟能如此肯定,這份神通,簡直堪比傳說中“掌觀山河”。
大鵬王察覺到蝕月鼠王的不敢置信,唇角勾起,冷冽笑意一閃即逝,旋即道:
“不過半個時辰,我煉製的憑天峰地氣神籙,就已被此人打碎,果然有些手段,怪不得敢如此放肆。
也罷,本王一向求賢若渴,隻要他跪下認錯,奉上一切,本王不會少了他的好處。”
大鵬王話是這麼說,言語依舊漫不經心,斜瞥了蝕月鼠王一眼,又問道:
“一般這種人,自恃神通,不知天高地厚,多半不屑隱藏身份,他可曾說過,他是什麼來曆?”
蝕月鼠王聽完,心中甚至升起了一股對大鵬王頂禮膜拜、虔誠皈依的衝動,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忙上前,疾聲道:
“那人乃是‘赤劫魔君’,又自稱為憑天峰平天教主,聽這口氣,就是要占山為王的架勢。”
“赤劫魔君?”
大鵬王聽到這個名號,愣了一下,不禁露出興奮的笑容。
“原是此人,哈哈哈哈哈,天命果是眷顧本王,好好好,既是自己送上門來,本王正好做個順水人情。”
在原地踱步兩圈後,大鵬王手一揮,袖中飛出去一抹金光,凝停於蝕月鼠王身前,卻是一柄狹長金刀。
蝕月鼠王隻一望,就覺有股銳氣撲擊而來,割麵生寒。
鼠王知道這是大鵬王以棲霞木蛻下的樹身,以及本體金翎煉製而成的法寶,乃是其人一直以來的主戰武器,質地非凡,威力無窮。
昔日圍殺南宮恨,大鵬王正是手持此刀,斬裂了這熊貓陰陽二氣凝成的守禦神通,令其負創,才為其餘眾妖創造了勝機。
鼠王不明所以,大鵬王則是擺了擺手,傲然道:
“本王如今神通大成,已不需此物相助,你丟了那杆上古神槍,尚缺趁手法寶,此物正好予你。”
鼠王深深知道,這柄金刀對大鵬王的重要性,如今這般輕易便給予自己,莫非……
思及此處,再結合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鼠王心中的猜測再也無法抑製,他吞了口唾沫,澀聲道:
“大哥,我方才所見那兩頭熊類妖獸,莫非是你所點化?難道你真已……?”
直麵鼠王的目光,大鵬王並未直接回答,反倒是問了個古怪問題:
“三弟,你可相信,輪回轉世嗎?”
鼠王摸了摸光滑的肚皮,雖是不知所雲,卻忽然想到那一道一僧的黑白雙熊。
他心中狐疑,難道大哥這些年來為求仙道,被那群禿驢和牛鼻子老道忽悠了?
大鵬王顯然也沒指望鼠王能夠給自己答案,隻是輕輕一笑,伸出一根食指,點在自己的太陽穴上,語帶感慨:
“這些年來,本王參詳陰陽二氣,明悟生死之法,略有所得,直到此時我才明白,黃舉天,究竟是如何了得。
朱溫一直以為,我是自那頭天鵬石胎中複蘇的靈性,卻沒想到,黃舉天早有布置,朱燦、朱燦,嘿……”
大鵬王這段自述無比平靜,像是在說另一個人的故事,可寬闊大殿中卻刮起了呼嘯陰風,金光璀璨到極致,反倒是催生出一抹深沉濃鬱的漆黑。
大鵬王自己也像是在刹那間,變成了另一個人,就連一襲金袍,須發眼眸,亦跟著變化,在金、黑兩色間,來回跳轉,令蝕月鼠王一陣眼花繚亂。
這位妖王心中亦是寒意大盛,汗毛豎立,尾巴亦一下子繃得筆直,將琉璃質地的大殿地磚,都給刺出一個淺淺凹陷。
朱燦感受到蝕月鼠王的驚恐,垂下不斷變化的眸子,輕輕瞥了他一眼,淡然道:
“其實,我就是朱粲,曾經破碎山河、禍亂天下的迦樓羅王,朱粲。”
聽到迦樓羅王朱粲這幾個字,蝕月鼠王忽然想起,早在兩千年前,天下未定,群雄逐鹿之際,有一頭大鵬神鳥自十萬大山走出,自號迦樓羅王,參與稱霸。
這是迦樓羅王神通手段雖是不凡,戰力近仙,卻有個惡習,便是嗜好吃人。
並且他還不似魔門中人那般,喜好六欲濁念、靈慧情誌,而是單純愛吃人身血肉,往往巨口一張,就要吞噬方圓五六十裡的凡人。
當年正是亂世劫起,人命如草之時,些許凡人的死,倒也無關緊要,朱粲才能大快朵頤,吃得酣暢淋漓。
雖然道佛兩家高人,當時都忙著幫助自己選中的命星明主,無暇來管他,可當年那位司掌百花,獨愛牡丹的東支天魔,卻在無意中撞破了他的謀劃。
那位東支天魔隻覺朱粲這種吃法實在是太過浪費,人族天生氣血薄弱,隻奔著這種東西吃,還不如吃牛羊,便順手將之打殺,屍骨、精魄都練成了法寶。
蝕月鼠王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向冷傲驕狂的大鵬王,前世竟然是那位食人屠城的亂世梟雄。
他直到這時,才知道黃舉天的布置究竟為何。
就算是那位北方天魔,想讓朱粲這種曾經同天命真龍交鋒過的梟雄臣服,也是絕不可能。
隻要朱燦能夠明悟前世今生,那麼魔門北支的分裂,就注定無法避免。
更險惡之處在於,朱燦本身就是北支、東支兩脈聯手,共參生死大道的試驗品,朱溫又如何甘願親手將之斬殺?
朱燦並沒有管鼠王的神情,隻是長身而起,負手道:
“本王自從明悟前世今生後,就已擁有了近仙的神通手段,隻是心境有缺,才始終與草木為伴,壓製這股與生俱來的旺盛食欲,不曾出山一步。
你所見那僧、道,便是本王功參造化,勘破生死大道的產物。
現如今,火候也差不多了,本王也該出山,再續昔年未儘之功業,以李唐殘存氣數,為羽化登仙之階!”
朱燦言語間,渾身黑氣已儘數斂去,金光越發絢爛,拂袖一掃,傲然道:
“本王正好有位好友,對那赤劫魔君極感興趣,這一次正好把他帶上,也讓他見識一番,本王的手段!”
——
憑天峰上,徐行低下頭,看著掌中碎屑,仔細端詳片刻,體會了一下其中蘊含的力量後,才輕輕一笑,將其拋灑向山穀深處。
錢塘君立在他身後,看著那些破碎光點,神色已有些肅穆,沉聲道:
“這枚符印,能夠調動憑天峰方圓三百裡的地氣,且內裡法度嚴整,顯是玄門正宗手段。
若此印真是那大鵬王朱燦練成,隻怕此人的神通,已……”
錢塘君雖是沒有把話說完,內中含義已極其明顯,徐行倒是不以為然,隻是拍了拍手,輕快道:
“等他打過來,不就知道有什麼手段了?”
徐行回過頭,目光悠遠,似是穿透千山萬壑、重重林木,落到一株生於高峰之巔,似是通天徹地的琉璃巨樹上,看見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巢穴。
他翹起嘴角,悠悠道:
“若是這鳥廝神通不夠高、修為不夠深,豈不是白費了我們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