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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北冥煉體,手鑿大竅分清濁 (萬字章節,祝大家國慶快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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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無崖子這般神情,徐行等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雙方就這樣麵麵相覷地對視起來。

隻見那老人臉上,遍布縱橫交叉的深深皺紋,形容亦是枯槁,整個人猶如一根朽敗枯枝,白發蕭然,不像活人,倒像是剛從墳墓裡爬出來,渾身都縈繞著一股濃鬱的腐爛氣息。

三人都很難想象,這人竟然會是當年那個風流滿天下,以美姿容著稱,風度翩翩,氣態閒雅的逍遙派掌門無崖子。

段譽看得心頭一痛,目中帶上些悲意,心中暗道,也不知老前輩在這裡枯坐了多少年,若是要我這般,還不如就此自儘,一了百了!

鐵手則是閉目,感受著無崖子身上傳來的腐朽氣息。

他知道無崖子乃是被徒弟丁春秋暗算,中了絕世奇毒“七蟲七死藥”,才淪落到這般田地。

故此一見無崖子,鐵手便開始分析起這毒藥的性質,想從中窺到丁春秋這位大敵的毒功造詣。

徐行則隻是盯著無崖子本人,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許久,無崖子才緩緩開口。

“這位公子對北冥神功的領悟,實在是……”

他肩背上已經落滿了灰塵,長發都灰撲撲的一片,說話的時候胸腔也沒有半點震動。

這個聲音是直接在洞窟內壁之間,震蕩傳開,就顯得這一聲歎息,格外的悠長。

看著徐行那張修眉朗目,風采照人的英武俊逸之貌,又感受到他那縈繞周身、如若旭日東升的澎湃神光,無崖子心中既是欣喜亦是感慨:

風姿如此絕世的人物,怎麼就成了個煉體的蠻子呢?!

想到這裡,他又轉頭望向鐵手,明明以這位鐵二捕頭的相貌、身量,才該轉行去煉體吧。

被無崖子這麼一看,鐵手忽有種古怪感覺。

該不會……連這位逍遙派的老前輩都沒想到,北冥神功還能拿來煉體吧。

無崖子憋了很久,才憋出來下一句話。

“發前人未有之想,哪怕是老夫,也深感佩服,小友的思路,可否為我再詳細敘述一遍?”

雖然剛開始,無崖子這番話還說得極不習慣,可很快,他眼中亦有學生對師長的敬意和求知欲。

徐行聽無崖子的言語,又見他這般神情,立時肅然起敬。

徐行能夠清楚地感受得到,眼前這位老人的生機已如風中殘燭,飄搖不定,隨時都有可能逝去。

可是就是在這種生死關頭,他也要看清楚、討論清楚武學的要點。

這樣的人,完全稱得上是武癡了。

徐行亦是一個對武學抱有絕大熱情的武道狂熱者,見無崖子這般表現,自然是無比理解。

練武的人,如果不癡不狂,不瘋不魔,是決然不會有這樣的大成就。

徐行也不廢話,當即將自己對北冥神功的看法,儘數道來。

在徐行眼中,北冥神功乃是一套遍述自強之道,促進人體生命層次進化,以求成就“乘天地”之境的功法。

鯤鵬乃是天生地養的神物,北冥之海正是鯤鵬誕生之地。

因此,北冥神功的“北冥”二字,便是寓意著修行者要將這具皮囊當做“北冥之海”,從中孕育出“鯤鵬”這般天生神異的靈物。

如此,才算是走上了“逍遙遊”的第一步。

“鯤鵬”亦非是實指這種神獸,而是取其變化之意,在天則一去九萬裡,在海則水擊三千裡,這種驚人的適應性,亦是生命層次提升的表現。

徐行認為,所謂的“乘天地之正,禦六氣之辨,以遊無窮”根本不是對某個境界的描述,而是某種存在天生具備的神通。

“逍遙遊”不是一種境界,而是一種表現。

隻要成為這種超然於俗世的存在,便自然會擁有“逍遙遊”的能力。

徐行甚至還援引了佛門說法。

“一切神通變化悉具自足,一味求取神通,而不強化根本,那是舍本逐末,偏離大道。”

無崖子聽後,又沉吟許久,忽道:

“日鑿一竅,七日而渾沌死,又作何解?”

徐行在大明王朝世界,為了修行武道,早已是博覽群書,自然明白無崖子所指的典故。

這句話亦是出自莊子。

北海和南海的大帝因為受了中央之帝混沌的恩惠,見人都有七竅來視聽食息,便想要為他開鑿竅穴,日鑿一竅,七日之後,混沌也就此身死。

在道家體係中,這個故事一般而言,都是與道德經中“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一語,深刻聯係起來。

按照最通常的理解,這段故事是為了告訴人們,先天赤子一旦接觸後天濁氣,便會倏忽而死,所以要保持本真,遠離後天濁氣的沾染。

無崖子以這段經典為喻,就是因為在他看來,徐行這種修行法子,雖然精妙,卻充滿了斧鑿之氣,少了先天赤子的純淨本真。

按照逍遙派所理解的北冥神功練法,練到最高境界,就是將肉身與內力、乃至天地間的靈力混同,成就“齊生死,萬物一”的至高境界。

到達這一步,人身便可散則化氣,朝遊北海暮蒼梧,的確可稱“逍遙”。

可在徐行看來,若要強求這種存世形態,那就有些為了“逍遙”而“逍遙”的意思,畢竟,人身化氣容易,由氣聚形卻難。

而這個世界的內力武道,根本連肉身中精微處,以及形神結構都未曾真正洞悉,若是貿然拋棄,隻怕於今後武道有大損害。

徐行卻微微一笑,又道:

“世人以覺為正知,以寐為幻;以生為常有,以死為無,可前輩亦是熟讀老莊之人,當真以為如此嗎?

以此觀之,混沌之死,當真是死?”

無崖子立時怔住了。

作為逍遙派傳人,他自然深知莊子齊生死,萬物一的說法,既然生死混同,那開七竅而死的混沌,是不是才真正複歸到了他本該在地方?

說完莊子的解釋,徐行擲地有聲道:

“開天辟地,生化萬物的盤古,是死了,還是離形去知,同於大通?”

無崖子眼中的神采越發少了,他口中喃喃自語,每說一句,他渾身生機就暗淡一分,仿佛隨著這一句話說出去,他生命中某種至關重要的存在,也隨之消逝一點。

又是一陣寂靜。

寂靜了好一會兒,無崖子才歎息道:

“其實,你說的也隻是自己的領悟,對不對?”

徐行又是一笑:

“其實,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麼正解可言,我所說的法門,雖能避免許多內功法的缺漏,也未必不會產生新的問題,這還需要我親自嘗試後,將功夫練上身後,才能夠得出結論。”

無崖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歎道:

“我雖已足夠高看你的天賦才情,最終還是低估了你,而且,你本也不在乎什麼齊生死,亦或是混沌開七竅而死,是不是?”

徐行麵上笑意越發明顯,目中灼然如火焰燃燒,鏗鏘有力地道:

“對我而言,人生天地間,隻要轟轟烈烈走過一遭、大鬨一場,已是足夠,至於死後如何,那是根本不需要去想的事。”

無崖子甚至感覺自己的渾濁眼瞳,都被徐行散發出來的鮮活生命力給灼痛。

那並非是莊子看透一切之後的超然灑脫,而是如鯤鵬一般,要振翅九萬裡、水擊三千裡的豪情壯誌。

——也隻有這樣的人,想得出這樣的修行法。

念及此處,無崖子心頭那點猶豫,忽地釋懷了,逍遙、逍遙,若是連練功的法子都有那麼多條條框框,還談什麼逍遙自在!

釋然之後,無崖子感慨道:

“年輕人,你可願成為我逍遙派掌門,將你所領悟的北冥神功,傳承下去?”

他又看了眼徐行的身形,目中越發滿意:

“你身無內力,又有這般才情,兼得一副好相貌,實在是我派最好的傳人。”

徐行雖有師承,可他師父嶽蹈海本身就是個沒有門戶之見的灑脫漢子,跟徐行更是結結實實的義父義子關係,自然不會阻止他另投彆家。

其實,徐行在大明王朝世界,孤身北上那幾年裡,就認了不少教拳術的師傅,可謂是標準的吃百家飯,學百家藝。

因此,徐行也沒什麼遲疑,當即拱手抱拳。

“後學末進,徐行徐踏法,見過師……”

可當徐行正要躬身,吐出最後那個“尊”字之時,無崖子以用內力鼓蕩袖袍,托住了他的身子,並且歎息道:

“徐行,字踏法,好名字。不過踏法,我雖然看不出你修行的路數,卻也感覺得到你這身巍然大宗的氣象。

你定然是飽學百家,才能練成這般武學。

論武學造詣、論見識廣博、論天賦才情,我皆不如你遠甚,如何能夠厚顏收你為徒?

你我便平輩論交,共同奉我派祖師逍遙子為師吧。”

言畢,無崖子又望向段譽,笑道:

“這位小友的自在門根基頗為淳厚,本不合適入我門牆,修行北冥神功,隻不過,既然掌門師弟已有新解,那便無妨了。

更何況,除去這煉體之解外,我派原有的武學,也需要一天資非凡之人傳承下去,未知小友可願入我逍遙派?”

見段譽目露猶疑神色,無崖子便開口寬慰道:

“小友雖是自在門中人,卻也無妨,隻需做個傳功護法便可。”

這個世界的門派,其實類似徐行觀念裡的“幫會”亦或是“公司”,除去傳授技藝之外,也是需要弟子供職於此,為門派牟利、打拚。

出身某個門派,在另一個、甚至是好幾個門派打工的情況,也是屢見不鮮。

諸如雷家霹靂堂、蜀中唐家、“老字號”溫家、“太平門”梁家、“下三濫”何家,更是這種“職業技術學校”的典型,他們培養出來的一眾好手,都分布於天下各種門派中。

所以,這個世界的門戶之見,並不是很嚴重,因此,聽無崖子都這麼說了,段譽也沒有提出異議,而是乾脆朝他一拜。

無崖子搖頭道:

“這一拜,我愧受了,從今以後,你該尊奉徐師弟為掌門。”

他最後看向鐵手,歎息道:

“你是傳承諸葛道兄衣缽的徒弟,我們本就是互換武學的故交,你不必入我門牆,自行領悟我派武學吧,能有所得,也算是全了我跟諸葛道兄一片情義。”

鐵手上前來,肅然拱手,沉聲道:

“多謝老前輩。”

無崖子又看了看三人,滿意道:

“我傳信給諸葛道兄,本是想他邀請喬總幫主前來,未曾想,喬總幫主雖未至,卻等來了你們三位內外俱美的良才美玉,算是意外之喜。

能得諸位相助,我逍遙派功法終不至斷絕於世間,但是我有一件遺恨,希望三位能夠幫我了卻。”

提起這樁遺恨,無崖子那仙風道骨,一向給人以和藹溫潤之感的麵容,竟然泛起一絲猙獰苦痛之色。

“我有一逆徒,名為丁春秋,此人為禍世間,皆因我識人不明,傳了他大法之故,若是不除他,我的罪愆便無可消除。”

接著,無崖子便詳細為三人講述起來,逍遙派上代弟子、以及他這個徒弟之間的恩怨情仇。

逍遙派上一代,足有四個弟子,乃是巫行雲、無崖子、李秋水、李滄海。

其中李秋水和李滄海乃是一對姐妹,她們雖然都愛慕無崖子,無崖子卻與李滄海兩情相悅。

巫行雲則是對李滄海有莫名執念,從而妒恨起獨占李滄海的無崖子。

無崖子看出巫行雲和李秋水的執念,便與摯愛李滄海來到琅嬛福地隱居。

兩人一度過了一段時而月下對劍,時而花前賦詩,歡好彌篤的生活。

但他的徒弟丁春秋,卻深恨師尊不肯傳自己真正的逍遙派大法。

丁春秋看出四人之間的恩怨糾葛,便在暗中對無崖子下了“七蟲七死藥”後,又通知了兩位師叔前來,想要趁此機會,渾水摸魚。

三人卻不曾想到,無崖子的武功已經到了一種驚天地、泣鬼神的地步,哪怕身中劇毒,以一敵三依舊是占儘上風。

可惜,自那次以後,無崖子的身軀便開始逐漸腐朽,也難以動武,隻能令徒弟蘇星河布置大陣,來抵禦外敵。

其實,以無崖子的淡泊性情,縱然被徒弟暗算、被師姐妹圍攻,也沒有太多仇恨之心,再加之身中劇毒,本想乾脆身死一了百了。

可是,無崖子的師妹兼道侶李滄海,卻對他用情至深,甚至不惜將畢生功力都傳給無崖子,助抵禦“七蟲七死藥”的毒力。

奈何,“七蟲七死藥”本就是根植於內力、進而上透腦宮的奇毒。

無崖子內力深厚,還能凝神相抗,李滄海功力弗如無崖子遠甚,又耗儘一身功力,自是無從抵擋,當場便被腐蝕殆儘,化為灰灰。

正是這殺妻之仇,以及對丁春秋的恨意,才令無崖子堅持到今天。

無崖子已經算好,此次開山,丁春秋一定會來,若是無法找到一個滿意傳人來接續逍遙派香火,他也要跟這弑師叛逆同歸於儘!

講完這個故事後,無崖子一笑,剛剛那種遺憾、悲切之情已消逝於無,他輕輕一歎:

“踏法,還請上前來吧,三人之中,隻有你身無絲毫內力,可承我這一身功力。

隻盼這些資糧,能夠助你將北冥真意再做推演,如此,也算是我為本門儘最後一份心了。

這些年來,我已將七蟲七死藥的毒力,儘數壓製在腦宮,你不必擔心殘存毒力。”

聽到這番話,段譽、鐵手兩人皆是一凜。

他們知道無崖子能存活至今,就是靠一身精純功力,若是將功力傳出,勢必會當場身死。

徐行上前兩步,來到無崖子身前,定定地看了他許久,忽而一歎:

“其實,‘七蟲七死藥’我也未必是解決不了,隻不過,自滄海師姐死後,師兄你應當也早已心存死誌了罷。”

無崖子笑得越發滿意:

“我這數十年來身如木石,分毫不能移動,雖是淒苦,卻不及失去滄海之苦半分。

師弟,還記得你剛剛所說嗎,對我逍遙派中人來說,死亡又算得了什麼?人生不過一場大夢,成然寐,蘧然覺。

莊周喪妻鼓盆而歌,我是做不到啦,但是希望你能為我這場大夢之醒,歡歌一場。

師弟,你和我是不同的人,縱使人生總有夢醒之時,也有回歸死亡之日,但我還是由衷祝願你,在接下來的路途上,玩得開心、鬨得儘興。

等到來日夢醒再見之時,我要聽你跟我分享,這一路的見聞啊。”

說到最後,無崖子哈哈大笑起來,那是眾人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豪邁。

最後,這豪邁也變為一種灑脫。

一種齊生死的灑脫。

徐行臉上,也久違地泛起些悲意。

儘管不過一麵之緣,但朋友相交,貴以心知,徐行已真心將無崖子這位在熱愛武學、看淡生死的灑脫師兄,當做了朋友。

眼見朋友將要離去,對他來說,亦不是一件好受的事,不過很快,這淺淺淡淡的悲意便徹底消逝。

徐行麵朝無崖子,挑起眉梢,同樣笑道:

“若得師兄之助,我徐踏法還不能在此事大鬨一場,那屆時相見之時,便要羞於見人了!”

兩人相視一笑。

雖然知道,即將麵臨生離死彆,可兩人仍是這般灑脫且輕鬆地定下了重逢之約。

無論是否有重逢之日,但這份美好的祝願,依舊長存。

儘管今日之後,兩人便要分道揚鑣。

徐行仍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無崖子也要回歸死亡的懷抱,但他們都不會忘了彼此的期許和厚望,以及這萍水相逢、一麵之緣,卻是傾蓋如故的交情。

說完後,無崖子又轉頭看向段譽和鐵手,語聲溫和道:

“兩位小友,還請到石洞外暫避一下,接下來的事,礙於門規,我隻能告知逍遙派下任掌門,不過,等師弟出來後,你們可以聽他轉述。”

鐵手和段譽都明白,無崖子這是要托孤了,便點點頭,各自退出去了很遠,並且自覺屏蔽五感,不再去觀察那石洞中的任何一點動靜。

無崖子自然能夠感受到他們的舉動,想起自己門中那些妖魔鬼怪,他不由得長歎一聲,深深感慨道:

“師弟,你結交了兩個很好的朋友啊。”

徐行微微一笑,自信道:

“天底下,的確沒有比他們更好的朋友了。”

無崖子頷首表示讚同,又道:

“我接下來要說的事,乃是關於我逍遙派最大的隱秘,那便是不老長春穀。

我逍遙派開山始祖逍遙子,正是在那裡,得到了一本奇書,從而創了三大鎮派神功,辟出逍遙派道統。

據說,無極仙丹、忘情天書,以及自在門的諸多隱秘規矩,都與長春穀中的隱秘有關。

師尊自傳承下來逍遙派道統,了卻生平執念後,便與號稱‘神州第一大俠’的蕭大俠,自在門韋三青韋祖師,相約再入長春穀,探尋其中隱秘。

師尊也讓我隨行一道,不過,他們剛到長春穀,就被一癲狂怪人截下。

這怪人一現身,便說長春穀本身亦無甚稀奇,所謂天地造物,根本也不過是千百年來的武道前輩所留之遺澤。

到了他們四人這種境界,想要有所突破,唯有生死,而這世間,能令他們四人進入瀕死之境的,便隻有彼此。

因此,倒不如在長春穀這絕佳的決戰之地,來一場四人亂戰,生死相搏,端看到底是誰倒下,誰辟出武道新天。

師尊和蕭大俠、韋祖師三人,雖都是性情淡泊之人,但為求武道頂峰,依舊欣然應邀。

四人這一場大戰,堪稱是驚天地、泣鬼神,我也被餘波所震懾,難以靠近。

等到四野動蕩平息,戰事終了之時,我再回到穀中,卻見整個長春穀幾乎都被夷為平地。

可四位至強者卻是渺然無蹤,原地隻留下一方白玉長匣。

匣中裝有四枚龍眼大的丹藥,以及一封書信,其上字形雖怪,卻也依稀能夠辨認,是講述這丹藥的來龍去脈。

不過,這丹丸質地之堅實,分量之沉重,還要勝過金鐵,比起藥物,更像是劍丸一類的神兵利器。

是以我並未貿然服用,正好留給你。”

徐行聽得麵色古怪至極,不由得問道:

“那癲狂的怪人,莫非是……迷天盟七聖主,關七聖?”

無崖子倒是頗為驚訝:

“關七聖之名,我亦有所耳聞,不過按年齡推算,他那時也不過一弱冠小兒,如何能有這般神通?”

徐行又想到,這三十年間,關七雖亦是龍隱世間,卻也多有出手記錄,更何況他還留下了雷純這個女兒,按道理來說,也不該是他。

可是這般描述……

想不出來答案,徐行索性就先不想了,大不了,等武功大成後,親往不老長春穀走一遭便是。

是以,他朝無崖子點點頭:

“此事詭秘之處甚多,我日後自會查證,便不勞師兄多費心了。”

無崖子也是一笑:

“這些事,正要交給你這位掌門來頭疼,師弟,我的功力,這便傳給你。”

徐行想了想,並未直接同意,而是又道:

“師兄,不妨將七蟲七死藥,也一並傳給我,我所學之煉體法門,正是要曆經種種磨煉才能成就。

這七蟲七死藥,亦即為天下奇毒,想來也有作為磨刀石的價值,更何況……”

說到這裡,徐行直視著無崖子的枯槁神容,歎息道:

“師兄這場大夢雖是將醒,但師弟我仍想留你一留,親眼見我手刃丁春秋,也不負你我相交一場。”

徐行言語中的拳拳之意,無崖子自然感受得到,他沉默片刻,提醒道:

“這七蟲七死藥雖是根植於內力,可它並不會侵蝕內力本身,而是滲透皮肉、深入骨髓,甚至上透腦宮,你當真有把握嗎?”

徐行目中綻出奇光,朗聲道:

“以北冥神功之意鍛體的法子,我已儘知,隻是還缺了些關鍵要素。

師兄之功力算是一處,這七蟲七死藥,亦是一處,合二者之力,我已有五六成把握,可一舉功成。”

無崖子思索片刻,又道:

“五六成把握,還是少了點,師弟,你到石洞儘頭的玉璧中,將那四枚丹丸也取出來吧。

我本不知這丹藥究竟有何用,見了你之後才明白,或許,這本就是為煉體強者準備的資糧,也隻有你這樣的體魄,能夠將這丹藥消化。”

其實,在大明王朝世界中,就有所謂的“吞金食鐵法”,又成“抽鉛填汞法”。

肉身易朽,金性長存,無論如何錘煉肉身,終究無法使血肉之質,變成另一種物質。

因此,在涉及到精神層麵之前,有很多門派,在修行武功拳術的時候,都會配合相應藥物,使某些物質進入身軀,從而潛移默化的達成改造肉身的效果,煉就字麵意思上的‘銅皮鐵骨’。

然而,這雖是精進修為的便宜法門,但也終究有著其弊端,會使得難移的金性固化在體內,體魄更會逐漸失去生機與活性。

練到最後,不過是另一種概念的“金身”,縱然肉身不腐,也失去了再進一步的可能,難以衝擊形神皆是圓滿無礙的無漏人仙境界。

其實,轉輪王當初的“鱗身”正是依照此法修行,隻有到徐行這種“無漏人仙”境界,才可以不懼副作用,施展“吞金食鐵”法。

在神侯府中,徐行就曾不定時地嚼鐵片修行,將其中金鐵銳氣儘數提取出來,用於錘煉五臟六腑、筋骨皮肉。

這也是他被稱為“瘋魔”的起始,其實直到現在,神侯府中都有很多人,將他視為一頭化形成人的妖魔。

所謂“瘋魔”一語,不隻是說徐行那非人的怪力和癡狂於武學的性情,更是說他那迥異於常人、甚至說整個人類族群的生活習慣。

跟徐行相處得越久,神侯府眾人就越是能夠感受到,在那本就美得妖異的外表下,還隱藏著更多非人的東西。

這種一舉一動中的小細節,才真正是讓人細思極恐、不敢往深處想。

不過,好就好在,縱然很多人都懷疑徐行的種族,但沒有人懷疑他的性情,神侯府裡,已經了有了一個最基礎的共識:

這位總教頭就算是什麼精怪化形,也是好精怪嘛。

徐行都不知道,在他們心中,自己的定位,已經從“護院教頭”、“西席先生”進化成了“護山神獸”。

當然,這到底是不是進化,也有待商榷。

聽從無崖子的吩咐,徐行取出了那方白玉長匣,打開後,的確如無崖子所說,有四枚龍眼大小的丹藥,表麵無比光滑,甚至還泛著一股金屬光澤。

一眼望去,沉重,堅硬,的確更像四顆打磨圓潤的珠寶,而非是丹藥。

徐行看見在長匣底部,還有一封書信,打開一看,他麵容泛起驚色,眉毛倒豎。

其上竟然是簡體字!

據“說明書”所述,這四枚丹藥名為“金剛永壽丸”乃是練成金剛不壞之體,可以見神的高手所準備。

也隻有這種絕頂高手,才能將之消化,汲取其中蘊含的豐富營養和微量元素,用於強化體魄。

徐行一看就看出來,這丹藥和“說明書”,完全不是這個時代應有的存在,乃是屬於一個“近現代”亦或是“近未來”世界觀。

徐行記得《拳鎮山河》世界,就有“金剛丸”這種專為煉體高手準備的藥物,卻不知道這“金剛永壽丸”到底是不是出自此界。

他隱約有了個猜測:

難不成,當初四大高手一場亂戰,竟然產生了某種類似“破碎虛空”的效果,將不屬此界的存在,接引了過來?!

想起自己腦中那正在緩緩恢複的“昊天鏡”,徐行就覺得此事不無可能,這麼一看,他們四個都已離開此界,前往了彼方世界?

想到這裡,徐行不由自主地從心底裡,泛起一陣惋惜之情。

若是不知道有這四人的存在也就罷了,現在既然知道了,卻不能與之一戰,對他這種渴望挑戰、熱衷武道的武道瘋魔來說,實在是一種至深的遺憾。

隻是,又一想曾經再現世間的關七,徐行又覺得可能真相並非如此,不過,無論如何,他仍是要先麵對接下來的難題:

先修成北冥神功!

無崖子雖不能移動身軀,卻也感受到徐行麵色的變化,奇怪道:

“師弟,莫非你認得這東西的來處?”

徐行倒也沒有隱瞞的意思,搖頭道:

“這似乎非是此界之物,不過,具體的使用方式,我已明了,師兄,咱們現在便開始吧。”

“非是此界之物……”

無崖子目中掠過一縷驚色,以他的才智,自然能明白這句話背後含義,既然此物非屬此界,那豈不是說明……

不過,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無論界外是否有界,對他這個將死、亦或是將夢醒之人來說,已沒有多少意義。

見徐行做好準備,無崖子也不耽擱,輕聲一喝,一股如浪崩潮卷、天河懸瀑的內力洪流,浩浩蕩蕩地湧出,朝徐行頭頂灌注而去。

這洪流出一片澄澈至極的雪白,也夾雜著絲絲縷縷的灰黑色煙氣。

徐行雙目緊閉,盤坐於無崖子身前,擺出五心朝天的姿勢,將“真形法體”毫無保留地施展出來,宛如汪洋中的礁石,承受這狂潮的衝擊。

霎時間,他整個人就像是化作一具透明的水晶雕像,五臟六腑、乃至骨架、筋絡、還有皮肉,血水,都散發出迥異光華,簡直就像是由五顏六色的琉璃、琥珀、瑪瑙等眾多珠寶雕刻而成。

即便每個部位都采用了不同的材料,有著截然不同的質感與顏色,可組合在一起,卻是那麼和諧,神光熠熠,甚至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神聖感。

那雪白洪流,進入徐行的身體後,立即被這絢爛光輝所同化、吸收,充滿死寂之氣的灰黑色煙氣亦是紮根下來,跟種種光流相互抵消、對抗。

對徐行來說,無崖子的內力,亦是一種再好不過的大補藥。

感受著這“七蟲七死藥”的威力,徐行不由得滿意點頭,將手中的四枚“金剛永壽丸”吞服下去,頓時,他體內爆發出轟隆隆的沉悶巨響。

無崖子聽到這種聲音,腦中立時出現兩座雄峰拔地而起,相互對撞擠壓的場景,在遇見徐行之前,他完全想不到。

人的血肉之軀,竟然還能爆發出這樣的聲音。

不過……

看著那具散發出七寶光華的身軀,無崖子悠長一歎,這樣的身子,還能說是血肉之軀嗎?

就在徐行潛心修行,以求一舉功成“北冥煉身法”之際,鳩摩智已領著數十名護法金剛,突破珍瓏大陣,來到幽僻山穀中。

這位大輪明王才一進來,就以天目看見山壁中的熠熠光華,眼神一凝。

雖是忌憚這不世大敵的手段,可此時鳩摩智心中,仍是不由得生出敬佩之情。

果然是他,也隻能是他。

似這等人物,才真正配得上逍遙派的傳承。

敬佩雖是敬佩,鳩摩智依舊邁步向前,他右手一揚,大袖中亮起一點金紅相間的熾盛光球,光球膨脹又收縮,蕩開無窮無儘的灼熱。

轟然一聲,光球破袖而出,拉長成一片足有丈許長短,雖洶湧澎湃,卻薄如紙片的光幕,宛如火焰凝成的大刀,橫空一斬。

他竟是要直接將那山壁斬破!

那條懸瀑激流中,卻炸開一個清朗嗓音:

“大輪明王,還請止步!”

言語落定,一條灰撲撲的人影自瀑布中飛射而出。

一掌輕描淡寫的拍落,卻在大拙中潛藏了大巧,大穩中自蘊了大險,大靜中吐納著大動,這一掌,足令山搖地動!

手掌與火焰刀互擊。

刹那間,沒有聲響,但這條湍急懸瀑的墜落之勢,竟然被兩股雄渾大力硬生生地止住,停了一停,再轟然炸開。

萬千水花飛濺,如一場豪雨,朝山下潑灑而去,又在中途被熱力蒸騰,形成一片茫茫白霧。

白霧彌漫中,隻見一個氣定神凝,神完氣足的高大男人攔在鳩摩智等人身前,稽首拱手道:

“明王若執意向前,我鐵老二隻能和小段、蘇老聯手,鬥膽鬥一鬥閣下和這兒的朋友,請了!”

言語落定,渾身銳氣逼人、鋒芒畢露的段譽,亦以劍氣分開懸瀑,落到鐵手身前,在段譽身後,還有一襲灰衣,風度翩翩的蘇星河。

“哼,以為自己人多勢眾麼?”

正說話間,鳩摩智身後,也顯出影影綽綽的人群。

有依舊敲鑼打鼓,聲勢卻弱了許多的星宿派弟子,還有好整以暇,不見多少傷勢的七名少年劍客。

縱然三方都在剛剛的珍瓏大陣中,遭受了不小的損失,可此時聯合於一處,氣勢卻仍是渾如天蓋一般,將鐵手三人牢牢籠罩。

一時間,鐵手等人立時陷入合圍的局麵中,他不由得計算起來:

以小段一人之力,當可與“七絕神劍”抗衡一炷香而不敗。

蘇老功力雖純,畢竟年事已高,氣血枯敗,應付這些金剛護法、星宿派弟子還勉強,卻難敵真正高手。

鐵手一麵思考,一麵站到三人最前方。

他很清楚,以徐行的稟賦和體魄,就算要承接無崖子畢生功力,也定然要不了多久,等這位逍遙派新任掌門騰出手來,此間局麵便可定鼎。

是以,縱然要以一敵二,鐵手心中亦沒有絲毫畏懼,仍是一片安然神色,顯然已有十足把握、十二成信心。

可就在此時,又有一道豪邁笑聲響徹蒼穹。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來,我還來得不算太遲!”

洶湧恐怖的音波聚成一股,浩浩蕩蕩地橫衝而來,將周遭樹木、山石都震得顫動不已,發出劈裡啪啦的穿林打葉聲,那處深潭中,更是接連竄起衝天水柱,好似連環爆炸。

聽到這個頗有些熟悉的聲音,以及感受到那聲音中,澎湃如火的豪情壯誌,鐵手麵色倏地一變。

他已經意識到,來者究竟是誰!

不隻是鐵手,稍有見識者,都認出了那即將到來之人的身份,知道那是在“四大凶徒”中最有氣勢,最光明正大的“神手大劈棺”燕趙!

端坐轎中的丁春秋,以及那三位來自溫家的星宿派供奉,一聽到這個聲音,便不禁鬆了口氣。

聽說於春童的死訊後,他們一直都有些擔心燕趙的下落,還好,這位強援終究是適時趕來!

七絕神劍的麵色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對他們來說,燕趙此人的到來,正意味著本就撲朔迷離的局麵,變得更加混亂。

唯有就鳩摩智,仍能安然不動,眉眼低垂,隻是注視鐵手,令人難以揣測這位大輪明王的心思。

不過,燕趙的來臨,對鐵手這一方麵的影響,才是最大,因為無論如何,正在傳承北冥神功和無崖子功力的徐行,都是多方共逐的目標。

對鐵手來說,十拿九穩的局勢,一下子變得岌岌可危、凶險十足。

鐵手雖然向來謙和,卻自忖以一敵二,猶能周旋,可若是再算上這位威震萬裡的“神手大劈棺”,那結果便是不問可知。

饒是如此,鐵手還是站到最前方。

他要決定、決心、決意,要以一敵三!

他要力戰丁春秋、鳩摩智,以及這位名滿天下的“神手大劈棺”!

水行不避蚊龍者,漁夫之勇也;陸行不避凶虎者,獵夫之勇也。

我算是什麼?俠者之勇?還是愚者之勇?

鐵手苦笑。

但他仍是站了出來,以激越胸襟,將所有人飽含敵意的視線,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這時候,他自然想起冷血。

——那個向來熱血澎湃、鬥誌昂揚,以激烈意氣迎風而行、逆勢而上的少年人。

誰不曾少年過?!

看著鐵手的背影,段譽和蘇星河都感受到一股激烈的豪氣。

這一股豪情,將他們三個緊密聯係在一起。

雖千萬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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