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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老夫聊發少年狂,令傅相爺授首,命蔡太師敬酒(9400)(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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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徐行將渾身殺氣震散,一身清爽地回到神侯府後,諸葛正我已帶著鐵手,站在神侯府門口等候。

他手裡拿著一封請柬,歎息道:

“我有位好友,大限將至,如今正廣發請柬,邀請天下英雄,前去為他傳承道統,並了卻一樁心願。

踏法,你在府中雖也見識了不少功法,‘真形法體’想要徹底成就,還需要見識更多神功。

對你來說,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就讓遊夏陪你一同上路吧,正好他在大理國,也有案子要辦,你們可以互相幫襯。”

徐行雖然知道,諸葛是有心讓他出去避禍,可是提到大理國和傳承道統,還是不禁來了興趣。

他略微思索一番後,開口問道:

“神侯所說之老友,莫非是昔年逍遙派那位……”

諸葛頷首,語氣有些沉重:

“正是無崖子老兄,他一身武藝學究天人,更是琴棋書畫俱通的全才,隻可惜,遇人不淑,一時不查,遭了逆徒丁春秋的暗算,身中七蟲七死藥之奇毒。

這七蟲七死藥的毒性深入腦宮,哪怕是溫家‘活字號’的好手,都難以解毒,隻能設法緩解。

他能撐到今日,已是功行深厚之故,唉……”

諸葛唉了一聲,搖搖頭,目光含悲。

聽到諸葛跟無崖子有交情,徐行倒也絲毫不覺得奇怪。

畢竟,諸葛自己就是個學貫百家、文武雙全的絕世英才,跟無崖子這種人物,自然有頗多共鳴。

諸葛負手而立,長歎道:

“舊人舊事兩凋零,萬望你們此去,能令他不至徒留遺恨吧。”

徐行想起先前大理使節團進京一事,以及喬峰所說的七絕神劍,對諸葛的安排略有所悟,卻還是有些憂心,問道:

“神侯,我這一走,京師這邊……”

諸葛小花微微一笑,昂然道:

“神侯府有我,你若真想幫我分憂,便儘快完成‘真形法體’吧。”

這些天相處下來,諸葛正我已經相當熟悉徐行的脾氣,知道對這個執拗且固執的年輕人,與其勸說,倒不如激將。

徐行果然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朝諸葛拱手抱拳一禮,沉聲道:

“這些天來,承蒙神侯照拂,那便再會了。”

諸葛也露出微笑,拱手道:

“你是我府上的西席先生,又哪兒來的照拂一說,此去大理,山遼水闊,一路小心。”

鐵手也站出來,朝諸葛抱拳一禮。

“世叔,保重。”

諸葛揮揮手。

“去吧,去吧。”

徐行雖然姓“徐”,做事卻從來是雷厲風行,跟諸葛打過招呼後,也不再停留,朝鐵手招了招手,便率先朝京城外走去。

以徐行和鐵手二人的腳力,自然不用什麼坐騎,隻一提身,便像是融入深沉夜幕中,隨風化去,不見絲毫蹤影。

諸葛站在原地,舉目眺望。

不一會兒,諸葛身後又響起車輪聲,嚴魂靈推著還無法行動自如的無情,從門口緩緩駛來。

無情遙看兩人離去的方向,沉默許久,才歎道:

“天下間,竟然真有這般百無禁忌、毫無掛礙之人?”

身為公門中人,無情見識過頗多為情為義,犯下大案的重犯,可其中卻沒有哪一個,如徐行這般灑脫,說殺就殺,說走就走。

好似傅宗書這位當朝宰相的性命,對他來說,就是一塊擋路的小石頭,踢飛了便再不關注。

嚴魂靈更是看得兩眼放光,使勁點頭,可很快又顯出些落寞神色,將目光重新放到無情身上,盤算起來。

諸葛撫須,歎道:

“當初,傅宗書謀劃的‘乾祿王’叛亂,結果很糟,也使我下定了決心。

可是與踏法多次交流後,我才明白,這不該是不再嘗試的理由。

戶樞不蠹,流水不腐,既然他已經為神侯府帶來了那麼多變化,或許,我也該變一變了。”

就在這時,五條明火執仗的隊伍,從神侯府前方五個方位包圍而來,帶隊的是五名後亮花頂、前開雕袍的武官。

看到諸葛正我和無情,這五名武官也沒有絲毫表示,隻是立於原地,低眉垂首,麵容恭敬。

——但這恭敬,並非是對諸葛正我這位當朝太傅、六五神侯,而是對另外一位貴人。

一位同樣封侯的貴人。

不一會兒,人群忽地分為兩列,一輛極其寬大的馬車,從正後方駛來,馬車裝潢極為豪華。

執轡者有三,都是華衣錦服,神色肅穆,像是在參加一場至關重要的朝會。

但他們隻是在為人趕車。

車外站著八個帶刀侍衛,這八個人默立如陶俑,可無情一看就知道,這是名震天下的“八大刀王”,每一個都是刀法名家、掌門尊主。

就連武林中的傳說級人物,諸葛正我一生宿敵,“瘋豪”元十三限也曾經評價他們為“八刀聯手,不逢敵手”。

可現在,八刀聯手,卻隻為車中人護法。

馬車到了諸葛正我麵前,有兩名白衣人掀開車簾,他們的手掌都極為怪異,一個是指頭幾乎縮回掌中,一個是五指修長,柔弱無骨。

他們正是至少有六十年“無指掌”功力的張鐵樹,以及三十年“素心指”柔勁和三十年“落鳳爪”陰勁的張烈心。

兩人並稱為“鐵樹開花”,雖然年歲加起來都還不到六十,卻能有如此深厚的功力,精通這般難練的武藝,實在是武林中的一大“例外”。

可這例外,也隻不過是為人掀簾罷了。

簾子輕柔華美,簾子一掀,那三名掌轡的、八名侍衛、兩名掀簾的,臉上都現出了畢恭畢敬的神情。

那人的相貌十分俊朗,濃眉星目,臉若冠玉,論姿容,不遜色無情多少,神態間更有一種無情不具備的貴氣。

可此人下車的動作卻那麼急促,欠缺一份不疾不徐的雍容氣度,顯然,哪怕以他之尊,對待諸葛正我,也不敢有絲毫怠慢。

他看向諸葛正我,笑得無比熱情,連忙拱手道:

“小子無禮,衝撞了神侯,萬望神侯勿怪、勿怪。”

這年輕人顯然極少如此低聲下氣地對人說話,是以笑起來也有些勉強,可也正是這種“勉強”,令他顯得越發真誠。

諸葛小花對人向來隨和,從不擺架子,可此時此刻,麵對那人的熱情笑容,他卻隻是不鹹不淡地道:

“神通侯言重,你亦是封侯之人,何必如此,我若是沒猜錯,你此來,是為了傅宗書之事吧。”

能令“八大刀王”護法,“鐵樹開花,指掌雙絕”掀簾,契丹、蒙古、女真三位騎術好手執轡者,數遍天下,怕是也隻有一人。

正是天下六大高手之一,號稱“翻手為雲覆手雨,神槍血劍小侯爺”的神通侯,方應看。

方應看顯然沒想到,諸葛正我說話會這麼直接,稍愣了愣,苦笑道:

“我正是奉了聖旨,特來徹查傅相爺遇刺一事,剛剛似乎有人看見,凶手逃進了神侯府中。

還請神侯行個方便,不要為難則個。”

無情一聽就知道,方應看這話純屬放屁,以徐行的身法,說“來無影去無蹤”都是小看了他,怎麼可能被什麼“有人”發現蹤跡。

無非是這方應看,和他背後那個蔡京蔡太師,想要借機生事罷了。

無情心頭本已湧出一股怒氣,卻忽然反應過來,似乎、好像,這也不能算是“生事”,最多最多,叫歪打正著。

“聖旨?”

諸葛正我沉吟片刻,展顏一笑,道:

“神通侯既有聖旨,何不早說,還請將聖旨取出來,予我一觀。”

方應看不疑有他,從袖中取出一卷明黃書帛,他也不敢讓諸葛正我跪下聽旨,便直接將這封聖旨遞了過去。

孰料,諸葛正我接過書帛後,連打都沒有打開,直接運起全身真勁,將這封象征天家威嚴聖旨直接震得粉碎。

“你!”

方應看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向老奸巨猾、智計百出的諸葛正我,竟然會在這麼多人麵前,用出如此粗暴的手段,絲毫不加遮掩。

這一刹那,他甚至還不及憤怒,便已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

——這諸葛小花,究竟要做什麼?!

諸葛正我雙手一揮,殘片洋洋灑灑地飄落,他凝視方應看,語重心長、一字一句地道:

“此乃蔡京所做之矯詔偽旨,小侯爺,你是被這大奸賊騙了啊。”

方應看眉宇倒豎,胸中那種荒謬感越發濃鬱。

平日裡,隻有他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份兒,什麼時候被人如此汙蔑過?

更何況,還是被諸葛正我這個天下公認的正道領袖,忠貞誠信之人汙蔑?

不僅是他,“八大刀王”、“鐵樹開花”,乃至聚集而來的武官,軍士們都是一片嘩然。

不過,嘩然之後,方應看卻能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裡,竟多半都是一片認同之聲。

顯然,眾人都更為認同諸葛正我所謂的“蔡京矯詔”之說。畢竟,以這位蔡太師的作風,乾出這種事來,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這些年來,諸葛正我屹立於朝堂鬥爭中心,無數人想要找到他的汙點、錯誤,卻始終一無所得。

哪怕是與他為敵者,也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個完美無缺、正直無私、無有名利之心的大仁大義之人。

反觀蔡京……哈哈,哈哈。

甚至就連方應看本人,也不免感到有一絲懷疑,雖然他有九成九的把握,確定這應當是皇帝親自下的聖旨。

可……萬一呢?

方應看正垂頭思索間,忽地感受到一個寬厚且溫暖的手掌,拍在自己肩頭。

他心頭悚然一驚,渾身真力亦不受控製地炸了出去,可那隻手掌卻絲毫不為所動,隻是輕輕地、慢慢地拍了三下。

一下、兩下、三下。

諸葛正我收回手,方應看的身子震了一震,然後抬起了頭。

隻有無情感受得到,在這三下拍掌中,兩人究竟究竟經曆了怎樣凶險的搏鬥。

當然,所謂的“凶險”,是對方應看和無情來說。

方應看和諸葛對視一眼。

這位溫和的小侯爺就像是變了個人,笑意倏然一斂,漆黑眼眸中的光,像是凝成一口寒鐵霜刃,陰冷且銳利。

他一字一句地道:

“諸葛正我,你到底要乾什麼?”

諸葛收回手,微微一笑。

“小侯爺,該回去了,蔡京矯詔之事,我會親自稟報官家,不勞費心。”

他這話,簡直就像是在勸一個未經世事的懵懂孩童,語氣是那麼慢、那麼輕柔。

就像是剛剛那三次拍肩一般。

方應看隻覺有一股蓬勃怒氣,從心底最深處騰起,刹那間燎遍全身。

這一刻,他甚至想要拔出自己的劍,號召八大刀王、鐵樹開花一起動手,將這個裝神弄鬼的諸葛老兒當場擊殺。

他腰間那把古鞘厚套,卻隱隱透出漾出紅光,如血液流動般的長劍,似是感應到主人的殺氣,也在微微顫動。

可麵對諸葛正我那溫和溫暖到近乎溫柔的目光,不知為何,方應看竟然完全不敢有絲毫動作。

他更能感覺到,還有另一道跟自己同樣銳利、同樣寒冷,卻更加正大堂皇的目光,從諸葛正我身邊投來。

愣了好一會兒,方應看本想再撂幾句狠話,最終卻仍是什麼都沒說,回頭鑽進車內,馬車開動,領著這一乾兵馬,消失在大街後。

這群人來時威風凜凜,去時卻個個垂頭喪氣,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

諸葛正我沒有看他們離去的背影,而是轉過頭,望向蔡京的太師府,長長一歎:

“看來,我是真的該變一變了。”

言畢,諸葛正我身上,便真正出現了變化。

他的皺紋不斷變淡,白發無風而動,蕭然狂放,脊背也遠比平常挺得更筆直。

就像是有一根無形的線,貫穿了他的脊柱,將他釘在天地間,成為正中之正、直中之直的準繩。

看著這個無比陌生的師父,無情卻莫名覺得他手裡好像少了點什麼。

——少了一杆槍。

人人都知道,諸葛先生的“驚豔一槍”乃是天下最頂尖的絕學。

但是槍呢,槍在何處?

神侯府外,本有一株鬱鬱蔥蔥的古木,諸葛正我拂袖一掃,便有一根樹枝被內力卷斷,落入他手中。

這樹枝本是蜿蜒虯結,渾似盤龍。可在墜下樹乾、落入諸葛掌心這個過程中,卻在不斷地拉伸,變形。

最終成為一杆極其輕巧、纖細的筆直長槍。

提著這杆槍,諸葛胸中陡然升起無比快意。

這些年來,他與其說是坐鎮京師神侯府,倒不如說是種種事物困鎖於此,因顧忌太多,總是欲伸而不得。

——誰又記得,這個向來以老謀深算、深藏不露著稱的諸葛神侯,本也是個性烈如火、嫉惡如仇的俠士?!

可今時今日,那種少年時的雄心和壯誌,仿佛全都活了過來。諸葛正我忽然很想做一些,很不“諸葛神侯”的事。

在見識到徐行十步殺一人、事了拂衣去的風姿後,這種想法更是在諸葛正我胸中迅速膨脹。

——且到了一種幾乎無法抑製的地步。

——那麼,就去做吧。

諸葛正我回過頭,看向無情和嚴魂靈,微笑道:

“先前左武王登門,曾說我們神侯府這些年來,實在是太過低調,現在看來,的確如此。

連方應看這等依仗父輩餘蔭的小輩,都敢這般大張旗鼓地侵門踏戶,實在是無法無天。

看來,咱們也是時候,讓京師重新認識一下神侯府了。”

聽到“無法無天”四個字,無情和嚴魂靈立刻想起諸葛正我剛剛手撕聖旨那一幕,不由得神情古怪,欲言又止。

諸葛正我又道:

“魂靈,你去府中,取些酒水,我正好有些喜事,要和蔡太師分享一番。”

京師太師府中,尋常宴飲舞樂從來是不分晝夜,可今夜,府中卻很安靜。

太師蔡京正側坐在一張石桌旁,右手手肘抵住桌麵,五指捧杯,左手按住膝蓋,眉宇中似有舉棋不定之色。

有個高大健壯,身穿武袍的漢子,正跪在蔡京麵前,麵如土色,冷汗涔涔。

此人麵容極是威武,一看便知是身份不凡之輩,如今卻隻能卑微地跪伏在蔡京身前,等待這位朝中最有權勢之人的裁決。

他正是傅宗書身前的首席護衛,號稱“太爺”的龍八。

轉動一會兒杯子後,蔡京忽然開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蓋棺定論之感。

“龍八,傅相爺之死,你亦有份。”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落下來,卻像是一座山,壓在龍八寬厚的肩頭。

他甚至都不敢為自己辯解半句,當即俯下身去,連連磕頭不止。

見龍八如此上道,蔡京眉宇間也浮現出欣然之色。

他這副模樣,不像是剛死了一個朝中的盟友,倒像是剛死了一個多年積怨的宿敵。

其實,到了他們這個層次,盟友和敵人的界限,本就很小。

頂峰太小,隻容得下寥寥數人。

傅宗書既然站在頂峰,且還有向上一步的野心,那他就注定了要成為蔡京的敵人。

所以,傅宗書之死,對蔡京來說,固然有害,也未必無益。

這些日子以來,蔡京雖是一手培植傅宗書起來,可是眼見他勢力逐漸坐大,不好控製,而他武功又高,更不易收拾。

最近,居然這人竟還偷偷練字,分明是要討好聖上,居心不良。

如今,在蔡京看來,傅宗書教人殺了也好,正好可使自己重新秉政,再攬實權,皇帝終究是離不開他這個事事順心省力的太師。

而諸葛行事如此倉促,到給蔡京留下更多機會,他已稟明聖上,逆賊正在諸葛府中,要借此機會,再布殺局,從諸葛手上刮一塊肉下來。

正好,還可借此再逼出元十三限。

思及此處,蔡京麵色更為欣喜。

他這些天,雖然極力勸說元十三出手,卻始終無法請動這位武林中有數的大魔頭,如今可算是有了理由。

為傅宗書曾拜元十三限為師,諸葛的人殺了傅宗書,無疑如同向元十三限下戰書……

至於傅宗書究竟是誰殺的,對蔡京來說,不重要、一點也不重要。

其實,在蔡京看來,傅宗書之死,或許還真不是諸葛動手,因為這件事實在是來得太倉促,沒有絲毫環環相扣的布置和計劃。

若是諸葛主事,豈會留下這般大的破綻。

這個老不死、老狐狸,又何來這般果斷乾脆?

與諸葛為敵多年,蔡京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為了解諸葛的人。

縱然是仇恨了諸葛一輩子的元十三限,對諸葛的認識也絕不如蔡京來得全麵。

因為他太偏執、太偏激。

這樣的人雖然容易做出大成就,卻也容易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從而走火入魔。

因此,蔡京幾乎可以肯定,這事不是諸葛主導,至少不是諸葛策劃。

——要是諸葛敢殺傅宗書,那他下一步,是不是還要殺上太師府、甚至是殺上皇宮了?

多半是什麼江湖武人肆意妄為,不過也好,正愁沒有借口,引動元十三出手,也正愁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諸葛啊諸葛,你可真是不走運……

想到這裡,蔡京笑起來。

他眼神閃爍靈活,笑起來既威嚴又和藹,竟還帶了點俏皮和狡黠,令人猜不透他心思和想法,更猜不透他的年紀。

任何人,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的身份,估計都會因為這笑容對他生出好感。

隻有極少數的人知道,他也曾經在笑的這樣寬仁,甚至笑的更加開懷的時候,突然下令將自己的幾個心腹滅族抄家。

牽連數百死傷,隨便一個人的下場若被尋常人看見,至少也要惡心的七天難以進食。

龍八悄悄抬頭,不禁鬆了口氣。

——他知道,太師一旦露出這樣的笑容,就代表心情不錯,最起碼,自己今天是逃過一劫……

龍八思緒未儘,就聽頭頂又傳來一聲。

“龍八,你代我走一趟元神府,去請元十三前來議事。”

——找元十三那個大魔頭?!

龍八猛地抬頭,心弦再次抽緊,卻對上了蔡京那雙閃著不容置疑神色的眼眸。

龍八立馬低下頭,悶聲道:

“謹遵太師之命。”

就在這時,府邸外響起一個令人心曠神怡,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清朗聲音。

“不用請,四師弟已經來了。”

聽到這話,龍八、蔡京立即變了臉色。

他們轉過頭,卻見一個身披黑衣,神情冷傲、沉默寡言的男子,正在站在庭院中。

他站得那麼正、那麼直,身姿和諸葛彆無二致,可他不像是一杆槍,也不像是丈量天地的正直準繩。

他是一支怒飛的箭。

對一支箭來說,“正”、“直”是最沒有意義的概念。

因為箭一離弦,目標便隻有一個,軌跡也隻有一條。

他沒得選。

他也不想選!

這個人,當然便是元十三限。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

這個念頭隻是在蔡京和龍八腦中一閃即逝,因為,還有更令人震撼的事實,需要兩人去思考。

——剛剛那個稱呼元十三限為“四師弟”的嗓音,莫非是……

儘管這個問題的答案已是呼之欲出,可兩人的仍是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真正確認。

因為在這一刹那,他們的大腦拒絕承認這樣的事實。

——諸葛正我已經殺到門前的事實!

元十三限眼中也沒有蔡京和龍八,他隻是隔著七道牆體、五重門戶,七百九十六步,遙遙望著那個站在府外、手提木槍的清臒人影,一字一句地道:

“諸、葛、正、我。”

諸葛的目光中帶著些懷念。

“四師弟,好久不見。”

這時,太師府上的高手也已給驚動。

他們紛紛衝天而起,翻出院牆,來到府邸門口,注視著那個不請自來的諸葛神侯。

這些人裡,有天下六大高手“多指橫刀七發,笑看濤生雲滅”中的多指頭陀、“雲滅君”葉神油。

亦有元十三限座下號稱“六合青龍”,致力於對標“四大名捕”的六大弟子。

還有神秘至極的“老不死”、“中間人”、“青梅竹”。

這三個名字自然都是代號,諸葛卻認得出“中間人”正是享譽武林、與葉雲滅、多指頭陀齊名的七發大師,名為歐陽七發,號稱“百袋紅袍”。

“青梅竹”這個年輕人,更是諸葛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弟子,論實力,更在歐陽七發、多指頭陀等人之上。

除了這些天下有數的一流好手、絕頂高手外,還有一批來自“十六殺手奇派”的中堅力量。

足有一兩百號人,手持各種兵刃,或伏於牆上,或隱於大門,或是光明正大地顯出身形。

隻一聲,諸葛就將太師府這個龐然巨獸給徹底喚醒,令其露出那深藏已久,卻無比銳利的爪牙,此處的防衛之森嚴,甚至還要勝過皇宮大內。

可縱然人多勢眾,無論是多指頭陀、葉雲滅、老中青這樣的絕頂高手,還是十六殺手奇派的弟子們,看向諸葛正我的眼睛裡,都透露出危險而畏懼的神色。

這其中的很多人,都是聽聞過諸葛的名聲,未能真正與之見過麵,更不要說是交過手。

可當雙方真正處於對立麵後,他們才猛然回想起一件事。

貌似溫和,仙風道骨的老人,乃是無可爭議的“天下實戰第一”!

似乎是諸葛身上,那種屬於朝中大臣的印象太過強烈,讓很多人都忘記了,這位神侯曾經在江湖上,做下過多少大事,戰勝過多少強敵。

少時遇七絕劍神之六,戰而勝之,遇淒涼王,戰而勝之,遇九幽神君,戰而勝之……

這實打實的彪炳戰績,遠比“深藏不露”、“高深莫測”之類的玄虛評價,要來得更加震撼人心。

蔡京根本想不到,剛剛的戲言居然成為了事實,諸葛正我竟真的殺到了太師府!

他麵色鐵青,問出了跟方應看一樣的問題:

“諸葛小花,你到底要乾什麼!”

諸葛小花皺起眉頭,無奈道:

“我神侯府今日有大喜事,才特攜酒水,來找太師共飲,太師何必拒人於千裡之外。”

言語間,嚴魂靈已舉起手中的酒水,無情同樣懷抱好幾壇子酒,他的輪椅上更是到處都掛著酒壇。

聽到諸葛正我這般言語,在場眾人都不由得目光震動,心性不堅者更是倒吸一口涼氣。

——喜事,還能有什麼喜事。

——這諸葛神侯,莫非真是失心瘋了不成?!

——殺了人不說,還敢這般耀武揚威?

——他莫非真不怕太師?!

念及此處,眾人卻又不由得眼神古怪。

——好像、也許、可能,他就是天底下,最不用怕太師的人。

其中最覺古怪之人,便是那個代號“青梅竹”的少年人。

他本就是由諸葛一手調教出來的弟子,對諸葛的性情自是無比熟悉。

可在他的印象中,卻從未見過這位師父,露出過這般意氣風發、甚至是咄咄逼人的神情。

不過,很快青梅竹便又有所悟。

——或許,這才是師父本該有的模樣。

諸葛用木槍從嚴魂靈手中挑起一壇子酒,落到手中,揭開泥封,酒香頓時四溢。

在場武人中,不乏有善飲之人,立即辨認出,這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他們心中又升起一個古怪的想法:

能讓神侯取出這種酒來慶功,傅相爺死得不冤啊……

嚴魂靈眼睛極尖,一下就注意到人群中,有個身穿官袍,長身玉立的文士,她立即招招手,大聲道:

“這不是文張文大人嗎,我看你特彆順眼,來來來,就由你來給大夥打個樣吧。”

文張欲言又止,身體搖晃幾下,卻是遲遲不動,直到望見諸葛手中那杆木槍顫了一顫,他才硬著頭皮走出來。

——蔡太師雖然擅長秋後算賬,可諸葛的槍,那是近在眼前啊!

而且,文張無比確信,如果今天自己死在這裡,蔡京絕不會為自己做任何事。

所以,還用選嘛?

在無數人的注視下,文張從善如流地走出來,接過諸葛手中的酒,露出無比真誠的笑容。

他剛想說話,就聽嚴魂靈陰惻惻地問道:

“久聞文大人才思敏捷,不知可否猜得出來,今日這慶功酒,是為何事?”

文張麵不改色,直視諸葛,沉聲道:

“諸葛先生是天人,神侯府的事那就是天機,天機不可泄露,文某一介凡夫俗子,怎敢妄加揣測。

光是見得諸葛先生風采更勝往昔,已是文某畢生之幸了,請!”

文張言畢,將一大壇子酒,仰頭飲儘。

他也不敢用內力驅散酒意,麵色當即通紅,佯裝不勝酒力,晃晃悠悠地朝身後倒去。

見文張如此諂媚,新近加入蔡京麾下,性情一向嚴肅而傲氣的葉神油當即怒目圓睜,大喝道:

“諸葛正我,你欺人,噗——”

話未說完,不見諸葛如何動作,這位神油爺爺的身形已橫飛出去,撞在太師府的大門上,將那兩扇厚實木門撞得四分五裂,徹底粉碎。

葉雲滅兩眼一黑,暈厥過去,生死不知。

葉雲滅的功力,在場中眾人裡,也足稱上乘,隻在元十三限、青梅竹兩人之下,如今卻被諸葛一擊而潰,如何能令人不膽寒。

甚至,幾乎沒有人看到,諸葛這“一擊”究竟是從何而來。

見諸葛都到家門口耀武揚威了,蔡太師還不出聲,這些心思活絡的武林人們,立時明白了意思。

在諸葛帶來的高壓下,劍拔弩張、殺機暗伏的氛圍立即消散。

這些高手們就像是接受皇帝檢閱的軍隊,排成一隊,安安分分地來到諸葛麵前,飲一口慶功酒。

因為有文張打樣,這些人的阿諛奉承之語也是張口即來,捧得嚴魂靈都有些翩翩然,飄飄然。

諸葛正我更是照單全收,不過說歸說,該喝的酒還是一點不能少。

期間也不乏葉雲滅這樣的“刺頭”,但是在諸葛的木槍之前,根本翻不起半點風浪。

有些人哪怕隻是剛動心起念,就被橫掃出去,跟葉雲滅躺在一處。

太師府深處,元十三限始終冷眼旁觀這一切。

諸葛每一次出手,他的目光都要亮起一會兒,卻又很快熄滅下去。

不多時,這嚴密殺陣竟真被諸葛兵不血刃地化解。

蔡京也主動走出來,笑容可掬、如沐春風,哎呀呀地道:

“神侯府中有喜,何必親自來此,倒顯得我蔡元長不知禮數了,該罰、該罰。”

諸葛也樂嗬嗬地笑起來,他晃動手裡最後那壇滿滿當當的酒。

“元長,最後還剩這麼多,要不你來給大夥打個總結?”

諸葛這副模樣,像極了酒桌上喜歡仗勢欺人,讓後輩多喝的官場老油條。

蔡京明知諸葛的意思,也是毫不猶豫,抱起酒壇子便往嘴裡灌,喝完後,他還抱著壇子,一副意猶未儘的模樣。

“好酒、好酒,神侯待我不薄啊。”

諸葛眉毛一揚,貼心道:

“太師,下次試試一氣猛喝幾口,那才美啊。”

諸葛又抬起頭,看了眼始終站在相府中,一動不動的元十三限,坦然道:

“四師弟,我等你傷心箭訣大成。”

言畢,諸葛也不再耽擱,領著嚴魂靈等人揚長而去。

離開太師府後,嚴魂靈左顧右盼一陣,終於忍不住發問道:

“神侯,若是他真問你有什麼喜事,你怎麼回答?”

諸葛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

“那我就說你又要嫁人了,嚴九嫁改名嚴十嫁,怎麼樣?”

孰料,嚴魂靈竟然根本沒有感覺被刺了一下,反倒是欣喜若狂,瘋狂搖晃起無情的輪椅,雙目放光:

“你要把大公子許配給我?!”

無情終於也忍不住了,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諸葛正我一邊步履輕快地向前,一邊搖頭晃腦地漫吟道: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崗!”

嚴魂靈這就不樂意了,雙手叉腰,威風凜凜道:

“神侯,什麼叫左牽黃,右擎蒼?!”

“哈哈哈,詞不達意,詞不達意,那就酒酣胸膽尚開張……”

聽著風中傳來的歡快聲音,蔡京臉上依然掛著如沐春風的笑容,卻像是帶上了一張拙劣的麵具,僵硬得不似人臉。

卡啦啦啦啦。

他手中抱著的酒壇子碎裂成塊,跌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破裂聲。

遠處的諸葛正我聽到這聲音,隻覺得無比悅耳,輕聲哼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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