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鵝喉羚、麝香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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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頗黎是典型的突厥人長相。

身材高大、塌鼻窄肩,臉頰火紅,頭戴氈帽,眼小但時刻流露著凶光。

時隔一個來月不見。

他仍舊是當日那副打扮。

身穿獸皮長襖,氈帽下束著辮發,手裡提著一張牛角弓,斜背箭筒,正勒馬站在湖邊,來回巡視。

透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深重殺氣。

至於其他人。

分為兩支。

一行人騎馬將沼澤重重圍起,手握大弓,不時有扣弦拉弓的嗡鳴聲響徹,而在沼澤蘆葦蕩深處,窸窣聲同樣不絕於耳。

似乎有什麼正在蘆葦中逃竄。

嗡!

終於。

一支箭矢橫空射出。

隨後,一個年輕漢子飛快跳下馬背,一頭鑽入沼澤地裡,不多時,便見到他雙手提著一頭足有羊羔大小,渾身灰黃的獸類,大笑著走出來。

至於另外一支。

則是駕馭小船,在破開冰層的湖麵上撒網捕魚。

作為遊牧民族,他們這一支突厥部落,在魚海邊生存了幾百年之久,早就放棄了單一的放牧生活。

守著大湖,一邊捕魚,閒暇時則外出狩獵。

甚至都有人嘗試著在灘塗上燒荒開地,種了幾攏莊稼。

這對突厥人而言,簡直不敢想象。

畢竟,兩千多年時間裡,他們的祖先一直都是閒時狩獵,實在遇到災荒年月,便跟著可汗南下劫掠。

等搶到了足夠的糧食、金銀以及女人。

再返回部族。

如此重複。

怎麼也不會餓死。

定居湖邊就已經算是罕見,何況種田墾地?

“好!”

迎著風,正勒馬注視著那場狩獵的頗黎,看著那小子手裡的麝香鼠,嘴角不由勾起一絲弧度。

那東西生性謹慎,藏在蘆葦蕩裡。

一入冬,就鑽入沼澤泥潭底下。

想要捕獵極為困難。

而且,一般而言,麝香鼠最多也就巴掌大小,這頭竟然能長到這麼大,實在少見,至少他還是第一次見。

不過。

今日他們的目標可不是幾隻老鼠。

而是被譽為魚海第一珍的鵝喉羚。

為了狩獵這群羚羊,他們冒著風雪足足等了三五天,好不容易才將它們驅逐進了沼澤地。

不然。

在戈壁和湖灘上。

想要獵殺他們,難如登天。

即便是部族裡再有經驗的老獵戶,麵對它們也束手無策。

但如今嘛。

頗黎臉上掛著笑容。

“都打起精神,莫要走脫一隻。”

“是。”

一行人轟然回應。

雖然入冬之前,部族裡就已經囤積了足夠的食物,足以讓大多數人熬過這場寒冬,但這種年頭,誰又會嫌棄食物少?

何況。

這可不是一頭兩頭。

足足十多頭鵝喉羚,夠他們部族大半年的糧儲了。

嗡嗡嗡!

幾乎是他下令的刹那。

沼澤邊,弓弦顫動聲如風雨,箭矢更是猶如黑雲般從天而降,與之前在戈壁上狩獵沙狼時的方式截然不同。

畢竟,沙狼渾身上下,最為值錢的就是一身皮子。

哪怕隻是稍有破損,價值都會大打折扣。

所以老道的獵人都知道,狩獵沙狼時,會專門瞄著它們的眼睛去,從左到右,直接貫穿狼頭。

如此才能最大程度的讓整張皮子保存完好。

隻不過。

不是誰都能練得出這種神乎其神的箭術。

整個突厥部,年輕一輩裡,也就頗黎能做到這一步,而且還不是次次都能成,十中三四,也能稱作神射了。

畢竟,胡狼本就是出了名的機敏矯捷。

快速追獵中。

一箭貫穿胡狼雙眼,難度可想而知。

眼下這種圍殺方式。

明顯一開始就不是衝著皮子去的,純粹是為了取肉。

“嗚——”

隨著漫天箭雨直直的落入蘆葦蕩內。

慘叫、落地的動靜接連不斷傳來。

騎在馬背上的狩獵隊,感受著被水風吹來的血腥味,頓時間山呼不止,所有人臉上都掛滿了笑容。

這一趟出來。

前前後後差不多六七天了。

能有這麼大的收獲,也沒枉費他們冒著嚴寒,天寒地凍的湖邊守了這麼多天。

歡呼聲中。

除了留下幾個人繼續圍狩,以防有漏網之魚,趁此機會逃出沼澤地外,其餘人紛紛下馬,衝入蘆葦蕩中清點收獲。

見此情形。

頗黎懸著的心,也終於落回了肚子裡。

正要開口說什麼,忽然間,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拽著韁繩的手猛地停住,然後勒馬回頭望去。

剛才那一刹。

他分明聽見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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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魚海邊,可不止他們一個部族生存,還有女真、韃靼、契丹以及氐羌族的後裔,以部落或者村寨的形式存在。

雖然彼此間井水不犯河水。

但同為遊牧民族,誰還不知道對方什麼德行。

這些年裡,沒少起衝突。

他擔心的是趁著他們剛有收獲來搶劫的家夥。

隻是……

等他轉身,眯著眼睛望去時。

一張臉上卻是漸漸露出驚愕和遲疑。

直到來人勒馬停在十多步外,笑吟吟的盯著自己,他才恍然大悟過來。

“陳……陳兄弟?”

頗黎實在有些不敢相信。

要知道。

他們眼下所在可是魚海南麓。

一南一北。

與他們當日進黑沙漠的方向截然相反。

愣了好一會,頗黎甚至下意識揉了揉眼,確認不是見了鬼後,他才開口道。

“哈哈哈,頗黎兄弟,是我!”

“還真是。”

見他應下,頗黎神色更是古怪。

看了眼他身後,卻隻見到寥寥數人,一時間,心裡既激動又有些忐忑。

當日他們離開時,可是足足三百來號人的隊伍。

這才過去一個來月。

竟然隻有他們幾個人歸來。

剩下的……難道全都死在了黑沙漠?

難怪族長和巫師大人總說那是神棄之地,隻有妖魔和陰鬼生存。

“彆。”

一看他眼底的神色變化。

陳玉樓當即便反應過來,連連搖頭。

“頗黎兄弟想多了,我們隻不過是和烏娜他們分開,並不是出了事。”

“啊?”

聽到這話。

上一刻還在琢磨,等回到部族該如何向巫師阿枝牙解釋的頗黎,心神不禁一震,抬起頭來,驚疑不定的看了過去。

畢竟。

烏娜是阿枝牙女兒這件事,他還是知道的。

再加上族長明顯有將他推出來做事的想法。

關於當年那件事。

也並未對他隱瞞。

“是這樣,我們到了黑沙漠腹地後,遇到風暴,然後無意中進了座古城,之後我們幾個,轉從昆侖山那邊返回。”

“相互約定在這片海子彙合。”

“我還想問問,烏娜姑娘他們到了沒有?”

陳玉樓一臉無奈的解釋著。

他也沒想到,會在此處撞上頗黎他們,完全沒有個打算。

“原來如此……”

聽完,頗黎才明白怎麼回事,忍不住長長舒了口氣。

隨後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的開口道。

“彆說,陳兄弟,烏娜他們或許到了部族也不一定。”

“我們已經出來六七天,寨子裡什麼情況,暫時還真不清楚。”

“那還真有可能。”

一行人紛紛翻身下馬,站在湖灘上閒聊著,任由跑了大半天的馬群自行去湖邊飲水進食。

聽聞他們竟然繞過黑沙漠,沿著昆侖山脈,再橫穿塔裡木盆地,一路行至魚海邊。

繞是見多識廣的頗黎,都不禁嘖嘖稱奇。

黑沙漠、昆侖山。

那可是比天山還要恐怖的存在。

他們這種世世代代,在西域為生的牧民,都不敢輕易涉足。

眼前這些漢人,竟敢在這種季節橫穿昆侖山脈。

關鍵是。

看他們的樣子,除了疲憊之外,並不像受過傷。

這才是最讓他不解之處。

完全想不出來,他們是怎麼做到?

“看樣子,你們這趟收獲不錯啊。”

說話間。

狩獵隊眾人,已經各自扛著鵝喉羚,大笑著從蘆葦蕩裡走出。

手上還拎著一長串的麝香鼠。

“哈哈,還行。”

頗黎擺了擺手,但臉上的喜色卻是根本遮掩不住。

粗略一掃。

最少獵了十五六頭羚羊,麝香鼠也有幾十隻。

這何止是還行?

說是滿載而歸都不為過。

“卡倫,去招呼聲,讓捕魚的弟兄們回來,趁著天還沒徹底黑下來,儘早返回寨子。”

頗黎揮了揮手。

朝一個少年叮囑道。

“是。”

那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三四歲,灰眉窄身,眉宇間透著一股狼崽子的狠厲,背著一張比他人還要高出不少的大弓。

從身形氣勢就知道。

他絕不是頭一次出來狩獵。

此刻聽到頗黎的話。

更是一夾馬腹,轉身快步離去,弓馬之嫻熟,就算放到狩獵隊裡,比起那些大人也絲毫不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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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我們出來時,族長還提過你們。”

“哈哈,等會回去,他肯定會大吃一驚。”

見他盯著少年離去的背影。

頗黎隨口說了句他來曆,小家夥年紀不大,但經驗卻是極為老道,隱隱有成為部族裡下一個他的趨勢。

陳玉樓是見過他出手的。

聽到這句點評。

對那少年更是高看了一眼。

“多謝族長掛念。”

笑著應了一句。

又等了片刻,湖上捕魚的眾人已經紛紛返回。

扛著小船,提著魚獲。

與常見的哨船有些相似,用一整株樹中間掏空,恰好能夠容納一到兩人,輕巧又靈動,來去自如。

等一行人彙合。

將獵物簡單處理過後。

眾人紛紛上馬。

沿著湖岸直奔村寨的方向趕去。

一直到黑夜降臨。

大湖上被霧氣籠罩,飄起一層薄薄的青煙,隊伍終於到了寨子外。

遠遠。

門樓上巡邏的人。

就看到了返程的狩獵隊,迅速下去打開寨門,同時有人去通知族長兀托。

嘩啦啦——

很快。

一盞盞燈火掛起。

將寨子裡照的燈火通明。

對他們來說,狩獵隊歸來比什麼都重要。

家家戶戶,男女老少,都從屋子裡走出,沿著寨門擠成一片。

尤其是看到掛在馬背一側的鵝喉羚。

人群裡頓時歡呼聲不斷。

頗黎對此已經免疫,隻是井井有條的吩咐將獵物送去處理。

雖然是冬天。

但不及時將肉和皮子分開,時間一長,同樣會受到影響。

最好的辦法,就是趁著獵物還未涼透,將血放乾,拆下皮毛骨肉。

皮毛送到土房梁上陰乾,骨頭和邊角料一鍋燉,肉的話切成長條,用粗鹽抹好,放到壇子裡,甚至能保存好幾年。

他從十來歲進狩獵隊,如今已經有七八年。

已經成了隊伍的頭領。

自然能夠冷靜相待。

但那些年輕人,嘴角都要咧到耳後根去。

陳玉樓特地掃了眼那個叫格逯的少年,此刻麵對歡呼不止的族人,他竟是表現出了超脫年輕的成熟。

隻是抿著嘴,臉色平靜。

這等心性,也難怪讓頗黎都稱讚不已。

等族人從馬背上接過獵物。

不多時。

一道熟悉的身影也從夜色中出現。

赫然就是族長兀托。

“薩滿保佑,能夠安然歸來。”

果然。

見到隊伍中陳玉樓一行人的刹那,兀托先是失了失神,隨即臉上露出驚喜,朝著寨子後方遙遙一拜道。

“多謝族長。”

入鄉隨俗。

陳玉樓這種老江湖,自然不會當著人家的麵去駁斥什麼。

即便這一趟西域之行,和所謂的薩滿保佑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烏娜呢?”

熱絡的閒聊了幾句。

兀托看了眼隊伍,卻沒發現烏娜的身影,眉頭不禁皺了皺。

這次倒是不用陳玉樓來解釋。

一旁的頗黎,已經幫他回應了起來。

“好好好,沒事就好,生意沒了還能再來,但安危才是第一位。”

對他們並未穿過黑沙漠,兀托並未表現出奇怪。

畢竟,那地方有多危險,那可是刻在他們突厥部族的骨子裡。

即便有烏娜帶路也不行。

畢竟她也就許多年前跟阿枝牙那老夥計去過一次。

黑沙漠裡頭風沙滾滾,方向難辨,就是再有經驗的向導,都不敢保證能一定通過。

隻要人活著,那就是萬幸。

“是。”

“黑沙漠九死一生,我們也算是長見識了。”

陳玉樓笑了笑。

他這話倒是發自內心。

要不是事先早就定好了路線,了解劇情,又有烏娜帶路,換個人,想要在那鬼地方活下來,還真不是件容易事。

從沿途所見的乾屍和白骨,也能窺見一絲了。

連絲綢古路上的行商,以及橫行霸道的沙匪,都不敢輕易進入其中。

也隻有那些為了盜寶的探險隊。

拿著一張幾百年前的破地圖,就敢深入黑沙漠,純粹是找死。

“不說這些了。”

“走,我已經讓人去準備篝火宴,正好頗黎也回來了,今晚好好慶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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