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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荒原、繁城、孔雀河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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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過去。

天氣罕見的放了晴。

萬裡天穹上,少說籠罩了半個來月的鉛雲消失無蹤,隻不過畢竟是冬日,陽光並不算烈,照在身上和煦如春風。

但對吹了大半個月寒風、雪花、沙塵的眾人而言,這已經是難得的好天氣。

一早。

七人紛紛走出帳篷。

不必多言,楊方和老洋人披上長袍,提了袋子去林子裡灌水,外加洗塵喂馬。

花靈幾人則是取出乾糧、肉餅、精鹽,撒入沸水中。

來了一次大鍋燉。

雖然賣相一般,但味道卻是意外的不錯。

濃鬱的香味,將林中刷馬的兩人都給驚動,迫不及待的返回,端起還未放涼的肉湯,大口大口的吞咽著。

隻覺得渾身暖和。

吃過早飯。

一行人也不耽擱。

簡單收拾了下,將帳篷、衣物、清水還有乾糧,掛在馬背一側,然後紛紛上馬,朝穀外奔行而去。

比起來時心事重重,充滿了對未知的迷茫和向往。

此行離開。

氣氛明顯輕鬆了許多。

尤其是鷓鴣哨師兄妹三人。

一趟西行,壓在身上多少年的擔子終於落下。

而且。

沒了鬼咒。

三人能明顯感覺到,不僅是身體狀態肉眼可見的好轉,最為關鍵的是心性上的變化,以往無論做事還是修行,總是瞻前顧後。

就是因為頭上始終懸著一把刀。

所以即便是鷓鴣哨,也在所難免,畢竟他也隻是血肉之軀。

隻不過。

他沒辦法。

父母長輩、師傅同門,熟悉的身影一個個倒下。

整個部族再沒有其他人時。

就隻有他自己來扛來撐。

所以,做任何事之前,他都要再三思考,反複權衡,一旦自己倒下,尋找雮塵珠破解鬼咒的重擔又該交到誰的手上?

但如今,再也不必如此。

他終於能夠為自己思考。

是繼續行走江湖,還是尋一處無人之地避世修行。

“陳掌櫃,此處離魚海大概幾日行程?”

等一行人走出海螺溝地界,熟悉的戈壁和荒原再度出現在視線中時,老洋人勒馬而立,忍不住問道。

從黑沙漠離開後。

路線都是陳玉樓在安排。

接下來也是一條從未走過的路。

他隻覺得茫茫天地間,說不出的陌生。

“以我們一人雙馬,以這個速度趕路的話,最多兩天時間,就能橫穿塔裡木,過喀什與和闐,抵達魚海。”

聽他問起。

正站在一片山丘上,遙望遠處的陳玉樓,平靜的回應道。

幾份輿圖,早已經深深烙印在了他腦海當中。

如今不用攤開,也能清楚說出每一處山脈河流的名字以及走向。

而今的西域,還在沿用著前清的地域規劃。

南疆兩座大城,喀什噶爾以及和闐府,恰好都在他們的歸途上。

倒是不用擔心糧水補給。

而且,這兩座大城有個共同點,前者在維語中意為玉石之城,後者則是玉石山脈,沒錯,名滿天下的和田玉,就發現於此處。

陳玉樓都想好了。

等入城時,倒是可以抽空逛逛。

買一些頂級玉料回去。

無論是製作玉盒,還是修行符籙、陣法,玉石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環。

而天底下。

玉石之屬莫過於和田羊脂白玉了。

“不知道拐子那邊出發了沒有?”

俯身拿起掛在馬背一側的水袋,仰頭灌了一大口,老洋人繼續道。

從他們出發至今。

大概已經有四五天。

與當日陳掌櫃的預期,幾乎相差無幾。

“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

“況且,難得這麼好天氣,就算再不舍得,也得啟程了。”

陳玉樓搖頭笑道。

聞言。

山丘上眾人也是相視一笑。

拐子性格,屬於看到古墓就走不動道的人,這是他們有目共睹的事,當日在西夜,那麼一座小城,他都有點走不動。

何況,精絕古城還是上千年時間裡,整個西域絕對的權利中心。

一鏟子下去。

可能就能挖出無數金銀。

花瑪拐哪裡舍得?

“不打趣他了,這麼多年,山上全靠他看著。”

算了下時間。

陳玉樓隨手將水袋掛好,招呼了眾人一聲,然後一拍身下馬背,已經和他心意相通的老馬,當即一躍而下。

落在荒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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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蹄濺起泥濘無數。

直到夜幕降臨時分,荒原上終於有了人煙,一座繁華大城出現在視線中。

來往之人無數。

大都是商賈馬隊。

“喀什噶爾到了。”

陳玉樓一眼便認了出來。

“掌櫃的,今晚在城內過夜?”

見他似乎有意,緊隨其後,一襲紅裙在風中起伏,猶如浪潮的紅姑娘,忍不住問道。

“也不是不行。”

“找個酒樓吃頓好的,還能好好睡一覺。”

回頭看了眼眾人。

這麼長途奔行,不眠不休,就算是他們,神色間也難掩倦容。

何況,就算他們無所謂,身下的馬也有點撐不住。

本來路途就顛簸難行。

雖然一人雙馬,但一天強行幾百裡,對體力是個極大地考驗。

聽到這話,身後幾人明顯都有著幾分意動。

陳玉樓哪裡還不明白?

前後足足一個來月時間,過的日子和野人差不多,尤其是在黑沙漠中,水可是救命的東西,輕易不能動用。

所以就是最簡單的洗漱,都很難滿足。

如今,終於遇到一座大城。

那種人煙生機,讓他們恍然有種一下回到塵世的感覺。

“好了,彆耽誤了,萬一城內有宵禁,再想入城可就麻煩了。”

念及至此。

陳玉樓再不耽誤,一馬當先,徑直朝城內走去。

“走咯。”

“奶奶的,總算能過點人的日子了。”

“不行,等下怎麼也要點上幾盤青菜,這一個來月,肉食乾糧都快給我吃鬱悶了。”

“你小子就是沒體會過餓肚子的日子,這種話都能說得出口。”

“就是,現在這亂世裡頭,多少人連口米湯都喝不上,你小子還嫌棄肉不好吃。”

“錯了錯了,各位,我這人一根腸子,說話不過腦,等下自罰三杯行吧?”

嬉笑怒罵中。

一行人順次進入城中。

作為南疆當之無愧的第一大城,喀什曆史極為悠久,唐時便是都護府所在,往來西域的商隊也大都經由此處。

畢竟,比起反複無常,凶險重重的黑沙漠。

從昆侖山脈,前往中亞諸國,相對而言還是比較安全。

恰好,無論出還是回,都會經過喀什。

因為絲綢古路的繁華景象,也從一方麵造就了這座大城。

隻可惜。

前清統治結束後。

漢地尚且陷入軍閥混戰的局麵,西域更是如此,軍閥割據、沙匪橫行,一入城內,隨處可見的外國人身影。

要麼是身披長袍,頭戴方帽的中亞人,要麼是金發碧眼的歐洲人,更多的則是俄國人。

從十多年前。

俄國人便盯上了此處。

明裡暗中扶持了好幾股勢力,攪得天翻地覆。

陳玉樓看的眉頭直皺。

但他也明白,表麵看到的混亂,遠不止它的十分之一。

如今喀什看似平靜,實則就是一灘渾水。

看不到的地方暗流洶湧。

而這種情況,會一直持續幾十年,絕非殺幾個人就能解決。

“前邊有個陝北會館,走,去那過夜。”

見周圍人毫無反應。

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情況。

陳玉樓隻是吐了口氣,指了指不遠外一麵熟悉的酒旗。

與當日在嘉峪關所見一模一樣。

“好。”

與他不同。

楊方他們並未察覺到什麼不對。

隻是略顯好奇的打量著那些與漢人截然不同的麵貌。

剛一走近酒樓外。

立刻就有夥計上前來迎,簡單交代了幾句,一行人開好房間,隨後又到二樓要了個靠窗的位置。

不多時,桌上便擺滿了飯菜。

吃了一個來月乾糧的眾人,哪還忍得住,一個個大快朵頤。

就是花靈都是如此。

畢竟,遠在千裡之外的西域,能夠吃到一口鄉味,再尋常的飯菜,此刻在他們眼裡都是美味佳肴。

尤其是幾壇柳林酒。

更是讓他們欣喜無比。

馬奶酒雖然也不錯,但和以甘潤清冽、濃香悠長的白酒比起來,終究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除了花靈外,其餘人簡直如獲至寶。

一頓飯,從入夜時分,一直吃到了深夜,眾人才戀戀不舍的返回各自房間。

翌日一早。

他們也並未急著離開。

除卻自行留下的袁洪和鷓鴣哨外,一行人四處閒逛。

作為絲綢古路上的重要城鎮。

喀什確實稱得上繁華,隨處可見的中亞,西域以及各族風格的貨物,兩個姑娘逛的都舍不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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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玉樓對那些女孩子的飾物並無興趣。

隻是帶著昆侖。

找到事先打聽好的玉石店鋪,打包了一批玉料。

不得不說,喀什不愧是玉石之城,放到長沙城,那等質地的玉石,隨意拿出一塊都是天價,但在這羊脂白玉的籽料都被賣出了白菜價。

讓從來對購物沒什麼欲望的他。

差點都沒忍住衝動。

不然,怎麼也要將一條街的店鋪包圓了。

“掌櫃的,這些東西是拿回去出手?”

等從店裡出來。

昆侖拎著足有幾百斤的玉石籽料,終究還是沒按捺住心中好奇。

畢竟在他印象裡,掌櫃的還從未如此過。

就算再喜歡的東西,也不會表現得如此瘋狂。

“還記得那枚古雷符麼?”

“當倒爺才能賺幾個辛苦錢,這些玉料可是製符的頂級材料。”

陳玉樓撇了撇嘴。

以他陳家幾代人的積累,幾千幾萬,還真不放在眼裡。

“製符?!”

昆侖頓時若有所思。

據說道門修行,除卻吐納導引外,還有丹道以及符籙數種流派,這麼看的話,掌櫃的大肆購買,似乎也不算意外了。

道門符籙他不清楚。

但同在湘西的辰州符,卻是名聲赫赫。

誰家有喜事、喪事。

或者頭疼腦熱、撞邪見鬼,都會特地去請一道符。

而且,當日在辰州,在金宅和胡宅兩大雷壇中來回廝殺,最終才親手將那枚古雷符帶回。

“走了,紅姑他們應該也逛得差不多了。”

彙入人流中。

遠遠看了眼,正好見到花靈笑吟吟的從一間胭脂水粉的鋪子裡走出。

另外一邊。

負責去補充糧水的楊方和老洋人,也從糧店裡走出。

原本空蕩的馬背上,都已經堆滿了貨物。

見狀,陳玉樓哪裡還會耽誤。

叫上幾人,返回酒樓,與鷓鴣哨彙合後,一行人繼續趕路。

出了喀什噶爾,再往北便是巨大的塔裡木盆地,很大一塊與黑沙漠接壤,熟悉的地勢和天氣,再次出現在眼前。

極寒、乾燥,外加沙塵和風雪。

但即便如此,如此惡劣的環境下,一路上他們不知見了多少往來中亞的行商,為了碎銀幾兩,四處奔波。

要知道。

之前他們進入黑沙漠時,往往十多天都見不到一支隊伍。

如今明明是淡季,隊伍反而比往常一整年都要多。

陳玉樓好奇,便隨口一問。

結果,那些人卻說是因為磨子溝的沙匪,不知為何死了個乾淨,無人攔路,在嘉峪關躲了半年的他們,自然再按捺不住紛紛啟程。

聽過之後。

繞是他也不由哭笑不得。

來來回回,最終這事竟然還落到了自己身上。

畢竟,磨子溝怎麼回事,他比誰都清楚,那些沙匪可不是撞邪,更不是遭了天譴,而是被羅浮一把火燒成了灰。

不過。

當日他們從嘉峪關啟程。

可是無一人看好。

如今恰好反了過來,這種季節,想要強行翻越昆侖雪山冰川,進入中亞行商,絕對不是件易事。

十支隊伍,有一支能夠安然抵達都是僥幸。

不過。

世道就是如此。

在嘉峪關再待下去,遲早也得餓死。

左右都是死,還不如拚一把。

辭彆過後。

陳玉樓一行人繼續趕路。

到了第二天傍晚時分。

遠遠,隔著十多裡,他便望見一片磅礴拍如雲的水氣衝天而起。

茫茫塔裡木盆地中。

除卻魚海之外,再無一片水域能有如此驚人的氣勢。

他哪裡還不明白。

“諸位,到地方了,加把勁,說不準時間早的話,今晚還能在突厥部寨子裡蹭上一頓烤全羊吃。”

將手中雕刻成形的玉符一把收起。

陳玉樓回頭,看了眼風塵仆仆,滿身倦意的眾人。

“到魚海了?”

“最多十來裡。”

聞言,一幫人頓時精神一震,緊了緊衣領,冒著嚴寒繼續奔行。

也就半個鐘頭不到。

一片望之無儘的海子在荒原中驟然出現。

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湖邊沼澤地中,正追逐水獸的一支狩獵隊。

領頭一人。

不是頗黎還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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