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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烏娜的說法。
她當年來此時,才十三四歲年紀。
還是因為在祭神時,無意中展露出了驚人天賦,被神明看中。
自此阿枝牙才將她帶在身邊,想著以部族下一代巫師培養。
對部族男兒來說。
親手獵殺一頭野物才算成年。
而巫師傳承,則需要深入黑沙漠尋找到一截屬於自己的神木。
加上沙丘時時都在移動。
那次抵達時,古城剛剛經曆了一場巨大的風暴,掩埋的一層浮沙被吹去,遺跡也就能夠見到些端倪。
隻是……
眼下情形顯然不是如此。
聽到她口中的神廟,楊方眼神一閃,“是那座黑色斜塔嗎?”
不怪他這麼想。
黑塔中供奉女王、虛數空間以及最頂上的眼球圖騰,應該就是祭壇、神廟一類的存在。
惟一讓他不太理解的是。
哪來的石柱?
不僅是他,一旁的昆侖、老洋人幾人,目光也都是齊齊落在她的身上。
但聽過楊方描述,烏娜卻是平靜的搖了搖頭。
“那是神塔,並非神廟。”
“神廟距離黑塔大概百十米,形如雙黑山布置。”
百十米?
聞言,陳玉樓心頭微動,人也陷入沉思。
手指輕輕點落間。
無數畫麵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之前他借著神識,將黑塔周圍數裡範圍粗略的掃了一遍。
很快……
一座被掩埋在黃沙中,隻露出半截殿頂的建築在眼前定格。
與黑塔六七層,十多米高截然不同。
神廟石殿寬而遼闊。
加上被周圍那些建築遮掩,先前他還真沒察覺到太多異樣。
“神廟內有什麼?”
陳玉樓緩緩睜開眼,開合之間,深邃的眸子深處仿佛映照著頭頂被雲霧籠罩的星空。
即便見過許多次。
烏娜心中還是忍不住驚歎。
如此神秘悠遠的眼睛,她隻在神明神像上見到過。
被那樣的目光看著,似乎周身都被洞悉,再藏不住半點秘密。
“一顆玉眼。”
幾乎是下意識的,烏娜回應道。
“它就像是真正的眼球,甚至有血絲,瞳孔層次分明,被供奉在神廟深處,阿塔說它是神明之目,能夠蠱惑人心,洞察萬物。”
玉石眼球!!
聽著她回憶起當年所見。
鷓鴣哨神色則是驟然驚變,向來沉靜的他,竟是完全壓製不住心境變化,隻覺得心潮澎湃,渾身氣血都在鼓蕩。
當日在西夜古城地底聖壇內。
他們也找到了一枚。
按照壁畫記載,那是女王命令西夜國主秘密仿造。
但那不過是贗品。
真正的玉石眼球,乃是紮格拉瑪先聖命人所造。
為的就是窺探聖山地下那座無儘深洞。
而先前在城外見到的那位先輩,就是為了尋它而來。
隻可惜,玉石眼球被女王掌控,他前後奔波多年,好不容易覆滅了精絕古國,卻到死也沒能見到它一麵。
“是它!”
“陳兄……真正的玉眼。”
一想到,剛才他們極有可能和神廟玉眼擦身而過,鷓鴣哨就恨不得插翅飛回,掘開黃沙,拿到那枚玉眼。
“我知道。”
察覺到他的心緒起伏,陳玉樓不禁輕聲安撫道。
幾千年時間,滄海桑田,萬物變化,不說祖地遺跡,就是千年前的精絕古國都已經化作一堆廢墟遺跡。
如今先聖時代的古物出現。
誰還能保持冷靜?
他何嘗不是如此,在進入黑沙漠,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從湘陰出發前,他就對那枚眼球勢在必得。
當然,拿到它不過是計劃的第一步。
除此之外。
最重要的還有鬼母之眼。
就如當年輪回宗所做的一切。
掘開九層妖樓,得到雪域魔國第一代鬼母念凶黑顏的無界妖瞳,有了它,便能夠打開虛數空間的通道。
第一代鬼母之墓難以尋找
但精絕女王的墓葬,卻就在古城之下,隻要打開石棺,得到她的眼睛,同樣能夠做到。
而他最大的依仗,還是那枚雮塵珠。
從古至今,除了紮格拉瑪一脈,輪回宗、精絕古國無數人都在苦苦尋找它的存在。
但真正擁有它的,卻隻有雪域魔國以及……他們。
諸多念頭在腦海裡一閃而過。
刹那間,陳玉樓心緒便為之鎮定下來。
“可是……”
“它就在那,不是嗎?”
鷓鴣哨還想說什麼,陳玉樓輕輕拍了下他肩膀。
這句話如此之熟。
讓他不禁一怔。
之前抵達此處時,老洋人急於前往聖山朝拜,他當時就是這麼安慰,但如今落到自己身上,卻是如此難以克製。
“是我焦慮了。”
鷓鴣哨歎了口氣。
既然連他們都不曾找到神廟所在,本身就已經說明了難度。
過了今夜,等明天一早,數百最是擅長移山平丘的卸嶺盜眾同時出手,就算深在地下,也花費不了太久。
“對了,烏娜,地下王城之路你還記得吧?”
見他神色恢複平靜,陳玉樓拍了下他肩頭,目光隨即再度看向烏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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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輩子應該都不會忘了。”
聞言,陳玉樓眼神一亮,“那神木位於何處?”
話才脫口而出,他又猛然察覺到似乎有些太過袒露,下意識又補充道。
“四周可有凶險?”
“我就記得,神木種在一片地下湖泊邊……哦對了,在到地下湖之前,需要經過一條長長的地底斜坡。”
烏娜輕聲說著。
陳玉樓放空的思緒中,則是緩緩鋪開一份地圖。
在陳家莊時,他便特地抽出幾天時間,將精絕古城與昆侖神宮的地圖親手描繪了一遍,之後又反複推敲補充。
可以說兩座古墓的樣式構造,早就深深刻入了腦子裡。
此刻烏娜話音才落。
眼前映照的虛影之中,頓時有一片被點亮。
地下湖泊。
不就是石洞麼?
經由前殿、正殿以及後殿,過一條斜坡,便能抵達那座烏娜所說之處。
隻是……
放到整座精絕王墓中,曆代突厥部的薩滿巫師,隻走到了三分之一不到。
彆說女王棺槨,就連殉葬坑都不曾到達。
也難怪她從始至終,從未提及過淨見阿含的存在。
作為鬼洞的守護神,蛇潮盤旋在墓室之外,隻有少數才會散落在古城中。
也正是因為如此。
之前在姑墨州發現黑蛇的一刹那,他就斷定精絕古城出了問題。
“好,我明白了。”
陳玉樓點點頭。
不再多言。
望了眼遠處。
古城外一截斷牆下。
一團篝火在沙地上熊熊燃燒,映照出無數正在忙碌的身影。
各自分工明確。
安營紮寨、生火做飯,其餘人則是四處搜集柴火。
沙漠裡水和火稀缺無比。
孔雀河古河道沿岸還好,經常能夠見到枯死的胡楊,但偏離了河道,連最為耐旱的梭梭樹都難以見到。
收起心緒。
餘光裡,烏娜還沉浸在多年前的回憶中。
陳玉樓不禁暗暗感慨了一聲。
也不知道是該說突厥部曆代巫師運氣好,還是不好。
說運氣好。
他們得以進入地下王城,找到神木,還能全身而退。
運氣不好的是,越過地下湖泊,再往前十多米外,走過石橋,推開閘門,便能遇到精絕女王的棺槨。
那可是一整株昆侖神木打造的棺槨。
彆說區區神杖、法鼓,就是銷製出一艘大船都綽綽有餘。
不過……
真要進入墓室的話。
他們大概率隻有陷入蛇潮,落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那個,烏娜姑娘……”
見氣氛陡然間陷入沉默。
老洋人突然想到了什麼。
隻是,一句話還沒問出來,身後被黑暗籠罩的古城內忽然傳來一陣怪叫。
“有人……”
雖然聽上去含糊不清。
但在場幾人,哪一個不是身懷絕技之輩。
五感本就異於常人。
一瞬間,連同陳玉樓在內,幾人從沙地上騰的一下站起身,目光在夜空中交彙,各自臉色間都是閃過一絲沉凝。
之前他們明明簡單查看過。
雖然隻走了一半不到。
但城內完全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如今忽然出現人生,大概率隻有一種可能。
“是另外一支隊伍!”
老洋人眉頭一皺,話音戛然而止,眉宇間迸出一縷殺機。
“陳掌櫃,師兄,我去把人抓來。”
“我也去。”
見他摘下大弓,主動請纓,楊方哪還能忍得住,當即一步掠出,縱身追了上去。
“昆侖,你也過去看看。”
“最好是活口。”
“是!”
昆侖重重點了點頭。
掌櫃的特地點名要活口,用意已經不言而喻。
背著大戟,近兩米高的身影,在沙丘中絲毫沒有凝滯之感,所過之處,塵沙轟然炸開。
循著聲音陳玉樓抬眸望去。
雙眼之中隱隱有金芒浮現。
不多時。
他便遠遠看見一道身影,從古城內跌跌撞撞,一路狂奔而出。
雖然看不清長相,但身上的恐懼卻是濃的幾乎要溢出來。
不時回頭看上一眼。
仿佛……黑暗中有什麼正在追殺。
隻是,他完全沒有料到,剛從斷牆上翻過滾落在地上,還未來得及送上口氣,耳邊便傳來嗖的一道急速破空聲。
下一刻。
一支足有半人高的鐵箭,貼著他的身影,插入身前沙丘中。
鐵箭上寒光閃爍。
透著一股刺骨的冷意。
男人臉色劇變,下意識抬頭。
三道身影已然出現在跟前。
恐怖氣勢帶來的壓迫感,讓他幾乎有種喘不過氣的窒息感。
他怎麼也想不到。
這座不毛之地,除了他們之外,竟然還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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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忍著胸口下如雷般的跳動,男人目光閃爍,右手則是偷偷摸向長袍之下。
嘭——
但他的心思。
又怎麼可能瞞得過昆侖三人。
隻是稍稍有所動靜,夜空中一道寒芒炸開,他隻覺得仿佛被一頭狂奔中的駱駝撞上,整個人從地上被狠狠挑飛。
一連在半空接連翻轉數次。
嘭的一聲砸在地上。
雖然是沙地,但劇烈的撞擊感,仍是讓他痛的蜷成一團,雙手抱著胸口,一張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掙紮中。
一把短槍從長袍下抖落到地上。
昆侖手握大戟,向前幾步。
隨意一戟刺出。
鋒利的戟尖堪堪貼在了男人下顎,幽冷的寒意,幾乎要刺穿脊骨,封住渾身筋脈。
“再敢亂動一下。”
“死!”
昆侖神色淡然,語出卻是猶如雷鳴。
男人臉色一下僵住。
雖然聽不懂他說的什麼。
但從語氣也能猜出一二。
見他老實下來,昆侖手握大戟劃過地麵。
將那把槍輕輕勾起挑向楊方。
後者一把接過,低頭看了眼。
樣式和如今最為常見的鏡麵匣子竟是截然不同,槍托上刻著一行洋文,楊方更是一頭霧水。
唯一讓他覺得不錯的是。
手槍極為趁手。
無論重量還是樣式。
“好東西啊。”
“既然喜歡那就收下。”
老洋人笑了笑。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退下槍托,還有幾發子彈,楊方越看越是滿意。
用慣了打神鞭。
試試火器,似乎也不錯。
另一邊,老洋人則是取出鑽天索,三兩下,便利索的將地上那家夥雙手饒後捆死,隨後拉馬一般往回走去。
見他押著人離去。
昆侖卻沒有急著離開。
而是抬頭望向古城深處,之前那家夥邊逃邊回頭,似乎是在躲避什麼。
但……
此刻凝神看去。
古城內寂靜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看啥呢。”
收起短槍,見他目露思索,楊方也順勢瞥了一眼。
“有沒有發現?”
昆侖知道他和掌櫃的一樣天生夜眼。
一雙眼睛能夠看到常人無法見到之物。
但楊方四下掃過,古城中同樣一如既往,除了沙塵,就隻有被掩埋的土屋,當即搖了搖頭。
“那估計是我看錯了……”
昆侖點點頭,將大戟重新負在身後。
追上前邊的老洋人。
等一行三人走出數十米外,古城深處,一座半敞著的破屋內,兩道幽幽的綠光,猶如鬼火般緩緩浮現。
盯著幾人方向掃了眼。
又看向古城外,正忙碌著的無數身影,遲疑了下,還是往回退去。
幽暗的綠光閃爍中。
隱隱映照出一道道魚鱗般的光澤。
“陳兄?”
“看什麼呢?”
在它消失的刹那,城外沙丘上,鷓鴣哨狐疑的看了身旁一眼。
剛才那一瞬間。
他似乎在陳玉樓身上察覺到了一縷隱晦的殺機。
“沒什麼……”
陳玉樓搖搖頭。
城內深處那兩道火光雖然一閃而逝。
但他還是敏銳捕捉到了。
即便相隔數百米,但巨瞳、鱗片……這些因素加到一起,他腦海裡不禁浮現出一個詞。
‘蛇母’
隻是,沒記錯的話,當年紮格拉瑪一族,明明將蛇母圍剿而死,怎麼會又誕生一頭?
遲疑間,老洋人已經將人押送過來。
見他還想掙紮。
老洋人眉頭一皺。
一腳踹出,直接將他踢得跪倒在沙地上。
這一腳力道不小。
男人整張臉都擰成了一塊。
借著周圍篝火,一行人也終於看清他的長相,一頭長發,虯須方額,身上穿著件殘破的羊絨長袍。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寒冬如獄的天氣裡竟是汗如雨下。
以至於臟亂的發梢裡熱氣滾滾。
“看來是個維人。”
一看他長相,陳玉樓心裡就有了數。
“烏娜姑娘,這人交由你來審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