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孟梭明白了加利埃尼的心思,他始終支持夏爾。
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隻要加利埃尼站在夏爾一邊就沒有什麼人能反對他們。
克雷孟梭原本想就此結束這次談話,但轉念一想,又不無擔憂的問:“部長閣下,法蘭西也有許多殖民地,它們為法蘭西提供了極為重要的資源和財富。您確定,這麼做不會影響法蘭西?”
瓦解英國殖民地不是問題,這符合法蘭西的利益。
克雷孟梭身為法蘭西總理,即便沒有愛國之心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在立場上必須站隊法蘭西。
然而。
瓦解英國殖民地的同時也會影響法蘭西的殖民地。
就像當初法國大革命時期,推翻封建運動由法蘭西迅速蔓延到歐洲各國導致議會製興起。
加利埃尼猶豫了一會兒,長歎一聲,反問:“你以為這是我們希望的?”
“我們”,包括夏爾在內。
克雷孟梭一愣:“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部長閣下,誰能逼你們這麼做?”
加利埃尼走回辦公桌前,從抽屜裡取出一份文件遞給克雷孟梭:“這是二局在美國調查得到的結果,總理閣下。”
克雷孟梭接過文件瞄了一眼,瞬間明白了。
是美國,美國打算這麼做!
……
這是夏爾一周前對加利埃尼說的話。
“我們沒有選擇權,將軍。”夏爾說:“我們隻能這麼做,也隻有這麼做才符合法蘭西的利益。”
“彆把我當傻瓜,中將!”加利埃尼回答:“沒有殖民地,法蘭西根本撐不到現在。而你,卻說瓦解殖民地讓她們走向獨立符合法蘭西的利益?”
加利埃尼聲音很冷,低沉中帶著憤怒。
夏爾的做法已觸及加利埃尼的底線,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人碰法蘭西殖民地,這關乎法蘭西的未來。
任何人都不行,包括夏爾。
夏爾語氣平靜:“但如果說,我們不這麼做的話,美國就會這麼做呢?”
“誰都不行……”接著加利埃尼一愣,愕然望向夏爾:“美國?美國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了世界第一,將軍。”夏爾回答:“為了重新製定這個世界的規則,為了把英國從世界第一拉下來,為了粉碎歐洲各國的未來,將世界中心拉向美洲!”
加利埃尼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可是,瓦解殖民地跟這些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夏爾給加利埃尼遞上了一個蘋果:“您可以坐下慢慢說,沒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
一股暖流在加利埃尼心底油然而生,他明白,夏爾擔心他動怒引發舊傷。
然而,加利埃尼還是無法平靜下來,他接過蘋果放桌上一放:“告訴我你知道的。”
“我是從‘白衣夫人’得到的消息。”夏爾回答:“說些你已經知道的事,美國一麵阻止歐洲停戰談判,一麵又將自己扮演著‘和平使者’調停,知道是為什麼嗎?”
加利埃尼疑惑的問:“難道不是因為貸款?”
“不隻是貸款,將軍。”夏爾喝了一口咖啡潤了潤喉:“更因為輿論高地,美國希望自己能成為那個解決世界爭端、主持正義、裁判各國對錯的國家,明白嗎?”
加利埃尼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從未想過這個,即便是英國強盛時期也沒有這種想法,它隻是貪得無厭、不擇手段的發動戰爭在全球爭奪殖民地,誰不服就打誰。
但轉念一想,他發現美國的手段更勝一籌。
因為美國一旦成為了夏爾所說的這種“輿論高地”掌握了話語權,就能成為“世界法官”、“世界警察”。
將來世界各國都會成為它手中玩物,是圓是扁隨它怎麼捏,誰要是不服就會糾集一堆所謂的“文明國家”對其發起製裁和討伐。
它甚至不需要自己直接出手。
夏爾接著分析:“而要達到這一點,我是說美國占據輿論製高點,首先要做的就是獲得世界大多數國家的支持和認同。”
說到這夏爾放緩語速,問加利埃尼:“將軍,您認為什麼才能讓美國獲得大多數國家的支持和認同?”
加利埃尼馬上想到了答案:“支持殖民地走向獨立?”
夏爾輕輕點頭:
“首先,美國的殖民地少得可憐,從墨西哥奪取的土地已被視為領土而不是殖民地。”
“而擁有大片殖民地的是歐洲各國。”
“英國、法蘭西、荷蘭、葡萄牙等。”
加利埃尼明白了,他接嘴道:
“美國將提出一個號召,支持世界各國的殖民地獨立。”
“這對它自身的傷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卻能獲得巨大的國家聲望。”
但加利埃尼依舊不信,他扭頭望向夏爾:“可這隻是你的猜測,不是嗎?”
夏爾從兜裡取出一張照片:“這是‘白衣夫人’在美國議員家中拍到的,我不確定它能否成為證據。”
加利埃尼接過一看,那是一份文件,其中用英文寫著一行字:“公正處理殖民地爭議,堅持民族自決原則……”。
(注:民族自決原則在此之前就有人提出,但公開在國際上以文件形式出現應該是美國總統威爾遜於1918年提出的《十四點和平綱領》。諷刺的是,威爾遜提出民族自決,卻拒絕給予美國殖民地民族自決權。)
加利埃尼氣得濃眉倒豎,冷哼一聲將照片重重的拍在桌上:“我一直以為它(指美國)想要的是英國的地位,現在看來,它要的是整個歐洲都臣服於它腳下,還有全世界。”
夏爾往椅背上一靠,語氣輕鬆:
“現在,請您告訴我,將軍。在這情況下我們還能怎麼做?”
“我們不爭搶這個輿論製高點,不給殖民地自由,不給它們更多的權力,後果會是什麼?”
“還有,最終獲益的會是誰?”
如果這時還想著死守一畝三分地鎮壓殖民地獨立運動,那就中了美國的計了。
越是鎮壓就越是把歐洲推向世界的對立麵,殖民地的人心就越向著美國,就算美國隻是說幾句話什麼也沒做。
最終歐洲各國什麼也得不到,鎮壓、打仗的消耗抵不上從殖民地的收入,還會失去話語權成為美國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