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書鐵券”這東西,確實是掛中掛,一般人破不了。
它的本質隻是一塊鐵牌子,上麵刻的字用丹砂塗描,故而名叫“丹書鐵券”。
華夏有史以來,得到丹書鐵券的人不少,不僅是柴家,也有唐末的吳越國錢鏐。
其中錢鏐的丹書鐵券在明朝時救了全族的命,錢氏一族因為此物,被明太祖朱元璋特旨赦免過,這才有了後來為新中國建立功勳偉業的錢學森,錢三強等科學家。
有時候不得不信,冥冥中真的有一種玄妙的力量,在保護華夏的國運。
而柴家的丹書鐵券,不好意思,它對華夏的曆史並沒有起到多麼重要的作用,也沒有發展出有意義的故事線。
趙孝騫能混到如今的地位,當然是有理智的。
他知道,柴家的事,好像真的查不下去了,不是怕擔禍,而是真的沒有辦法,就算拿問了柴家的人,最終也不得不放出來,拿問毫無意義。
國法難違,問題是,柴家就是國法啊!
“事情就這麼算了?”趙孝騫歎息,神情很不甘。
換了其他人,趙孝騫該辦就辦,哪怕是在汴京,他都敢跟當朝宰相互懟掰腕子。
如今在真定府自己的地盤上,結果卻拿柴家無可奈何,實在有點憋屈。
李清臣苦笑道:“不算了又能如何?拿問柴家人容易,但汴京朝堂都不敢問柴家的罪,殿下拿問了他們,最終的結果是柴家無罪釋放,而殿下你,卻會被朝臣參得灰頭土臉,何苦呢。”
趙孝騫歎道:“是啊,何苦呢……”
好像,隻能如此了。
田鏡還關在大獄裡,趙孝騫已沒了回去審問的心思,審來審去,真正的嫌犯抓不了,有何意義?
轉身朝大獄瞥了一眼,趙孝騫淡淡地道:“把田鏡放了吧,這人隻是個跑腿的,又沒犯什麼罪,拿了他也沒意思。”
李清臣苦笑應是。
趙孝騫想了想,又道:“老李,你幫我寫一封書信,送給大名府柴家,書信措辭嚴厲一點,警告柴家,玄清觀的事,我希望是最後一次了,下次若被我發現作奸犯科,必不輕饒。”
李清臣不解道:“殿下說的‘必不輕饒’,是認真的?”
“嚇唬他的……”趙孝騫頓了頓,嘴角突然一勾:“也不一定是嚇唬,在我這裡,丹書鐵券有免罪一次的特權,但僅此一次,不可能無限免罪。”
“若有下次,柴家便該知道我的手段了,丹書鐵券也保不了他。”
李清臣點頭退下,趙孝騫獨自站在大獄外,感受著冬天的寒風吹拂過臉龐,臉上皮膚傳來刺骨的痛。
成年人的世界裡,好像真的不存在無敵無畏,哪怕是皇帝,也有他忌憚的人和事,趙孝騫如今的權力極大,不僅是兵權,朝堂上說話也極有分量,可他仍然奈何不了柴家。
獨自呆立許久,趙孝騫突然叫來了趙信。
“發動皇城司,查一下柴家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包括犯事後被官府放過的案子,名下的家資田產,以及柴家在當地的口碑評價等等,事無巨細,查清後報給我。”
趙信躬身應是。
趙孝騫交代過後,便回了郡王府。
半夜被叫醒審問田鏡,此時天還沒亮,向來懶散的趙孝騫卻睡不了著了。
於是趙孝騫回府後徑自進了書房,提筆書寫奏疏。
原諒歸原諒,但事情要說清楚,給柴家留個案底總不過分吧?
天亮時分,一道關於柴家涉不法事的奏疏寫好,趙孝騫封了漆口,命人送去汴京。
此刻的心情有點膈應,趙孝騫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領地意識比較嚴重的人,自己的地盤自己掌控,一旦出現掌控不了的人和事,心情就有點煩躁了。
想罵人,但眼前沒有倒黴鬼讓他罵,自家婆娘就在隔壁沉睡,可她們沒做錯什麼,總不好無緣無故罵她們。
寫完奏疏後,郡王府的下人已經開始打掃庭院了,趙孝騫索性不睡了,出了書房在院子裡散步。
既然不能拿柴家開刀,趙孝騫隻好暫時忘了此事,就當一隻癩疙寶爬腳麵上,自己被惡心了一下。
腦子裡思索著汴京上三軍五萬兵馬到位後,該如何對遼國主動發起戰爭,這一戰,必須把燕雲十六州拿下。
可以想象,遼國君臣如今恐怕是壓力山大,但大宋其實也沒那麼輕鬆。
收複燕雲一戰,趙煦也是下定了決心,為此一戰掏空了家底。
戰事如果不順利,沒有達到預定的戰果和目標,大宋無論軍事還是經濟,將會倒退幾十年。
這個責任趙煦擔不起,雖說沒人敢讓他負責,但他一定會活活氣死。
趙孝騫更承擔不起了,此戰若敗,他就真的一輩子隻能做個紈絝子弟,此生唯一的使命就隻剩下交配,給楚王一脈開枝散葉,傳嗣香火。
簡稱“種豬”。
……好像也很爽。
圍著郡王府轉悠了一圈,趙孝騫回到前堂,卻見嫋嫋親自端著托盤,給他送來早膳。
一雙玉臂環上他的脖頸,嫋嫋伏身在他臉上,與他親密地貼貼。
“官人大半夜被人叫出去,一夜沒睡吧?看你的臉色不太好,吃完早膳回房補一覺如何?妾身姐妹陪你。”嫋嫋在他耳邊柔聲道。
趙孝騫吸溜了一口白粥,歎道:“我臉色不好是因為受了氣,特麼的,這口氣偏偏還隻能自己咽下去。”
嫋嫋驚愕地道:“真定府地界上,竟然有讓官人受氣的人?是何方神聖?”
“一個仗著自己開了掛,在王法邊緣瘋狂作死的人。”趙孝騫冷哼道。
嫋嫋不解地睜大了眼,完全沒懂。
趙孝騫也不解釋,而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喃喃道:“將來我若立個大功,也向官家討一塊丹書鐵券,特麼的,以前總以為免死金牌什麼的根本不免死,反而催命……”
“可如今一看,這玩意兒其實對子孫後代還是管用的,隻要子孫自己不作死,終歸比沒有好,比如錢氏的丹書鐵券,就確實有用。”
當然,如果子孫後代非要謀反的話,有沒有丹書鐵券都免不了一死。
趙孝騫這麼一想,心情頓時好了很多。
打不過就加入,向柴家學習。
見趙孝騫臉上突然浮起微笑,看起來開朗了許多,嫋嫋心中也忍不住高興了。
“官人想到什麼了?好像心情好些了呢。”嫋嫋笑著朝他嘴裡喂了一塊乾脯肉。
趙孝騫哈哈一笑,也朝她嘴裡喂了一塊肉,笑道:“我在想,今晚咱們夫妻還得再接再厲,如今是冬天,你若正好懷上身孕,明年正好是七八月份生孩子。”
“七八月的孩子有福了,正是夏天,萬物繁盛,各種瓜果蔬菜正當季,保管把你們母子養得白白胖胖的……”
話沒說完,正在咀嚼著乾脯肉的嫋嫋突然神情一變,吐掉嘴裡的肉,臉色泛青,彎腰哇哇乾嘔起來。
趙孝騫一怔,呆呆地看著麵前的肉,又看了看她。
“不至於吧,我說了啥話題這麼惡心?”趙孝騫一邊幫她拍背,一邊不滿地道,接著不懷好意地笑:“……還是你昨天偷看我拉粑粑了?有畫麵了嗎?興奮起來了嗎?”
嫋嫋彎腰仍哇哇乾嘔,沒法張嘴解釋,隻是抽出空直起腰,狠狠捶他一記,然後彎腰繼續乾嘔。
乾嘔許久,嫋嫋才消停下來,用水漱了漱口,神色滿是難受。
見趙孝騫坐在一旁傻傻地看著她,嫋嫋不由狠狠地捶了他幾下。
“都怪你!都怪你!”嫋嫋恨恨地道,下手很用力。
趙孝騫抓住了她的手,道:“我乾啥了我?無理取鬨可彆怪我揍你啊,咱家不慣這一套。”
嫋嫋不知為何,俏臉突然泛起了紅暈,下意識地撫了一下腹部,接著掩嘴噗嗤一笑,笑聲咯咯,越笑越大聲,最後前仰後合不可抑止。
趙孝騫睜大了眼睛,喃喃道:“壞了,我難道娶了個瘋婆娘,拖到今天才發病?”
“你特麼是個瓜婆娘我也認了,瘋婆娘可咋辦?會遺傳的……”
嫋嫋又捶了他一下,一邊笑一邊喘息道:“去你的,我不是瘋婆娘,隻是……咯咯咯,隻是妾身突然有點得意。”
“你得意啥?”
嫋嫋俏臉泛起一抹迷人勾魂的魅惑之色,眼波流轉,紅唇湊近他的耳邊,輕聲道:“妾身在想啊,若是汴京的郡王妃發現,咱趙家的長子竟然不是嫡出,不知她會不會生氣,會不會把妾身扔井裡……”
話說得有點繞,趙孝騫一時沒反應過來:“啥意思?”
嫋嫋羞澀地道:“……妾身沒告訴官人,妾身的月事,已近兩月沒來了。”
趙孝騫終於好像明白了什麼,呼吸都變得急促了,瞳孔劇烈收縮起來。
“你,你是說……”趙孝騫的眼神愈發激動。
嫋嫋羞答答地拉過他的手,輕輕地放在她尚顯平坦的小腹上,然後點點頭,俏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眼眶泛紅,豆大的淚珠兒潸然而下。
“官人,恭喜你。”
嫋嫋抹了抹眼淚,小嘴兒一癟,突然哭出了聲,哭聲越來越大,仿佛在宣泄嫁給他之後,承擔日久的繁衍子孫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