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璋看著沈微慈手裡的簪子,看著她白皙的脖子上留下的一縷血跡,嗤笑著頹然點點頭:“什麼皆大歡喜,什麼不敢攀附宋國公府的門第。”
“你隻是從沒喜歡過我。”
“那謝蘭君你才見了一麵就願意嫁,便是我在你心裡比不上一個一麵之緣的人了。”
沈微慈不說話,手指微微發顫。
她的確不喜歡宋璋,他沒有她喜歡的溫和細致,更沒那麼的體貼,她要的是歲月靜好,平順安穩,宋璋給不了她。
但還有的是,她從來不去奢望不能夠到的東西。
明知道宋國公府門第不好進,還要奮力嫁進去。
明知道慧敏郡主不會讓她做兒媳,還要去爭取。
即便她後麵真嫁給宋璋,這門不對等的親事,於她來說也是小心翼翼的煎熬。
她從一開始便沒那心思,隻希望今日將話全說清了,往後兩人沒交集就好。
沈微慈抬頭看向宋璋,她見著他細長鳳目裡有幾絲的紅。
她心裡頓了一下,她知道宋璋這些日子對她的好是真的。
也知道他幫過自己。
更能體會到他對自己的一些喜歡,所以她才能利用宋璋現在對她的一些喜歡,讓他能夠心軟放過她。
她比誰都明白,一時的喜歡,是最不能長久的東西。
她輕了語氣低聲道:“我不過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庶女,二堂兄第一眼見我不也瞧不上我麼?”
“身份低微便是錯的。”
“二堂兄身份高貴,身邊自該配貴女,那也是眾人喜聞樂見的門當戶對的親事。”
“等過三五年,或許二堂兄便將我完全忘了。”
“如今我的親事父親也已知曉,所有的禮已全,金陵謝家的也已在準備,這月底便嫁人了。”
“不可能再反悔的事情。”
“二堂兄要真喜歡過我,便放我安安穩穩的嫁人。”
“往後若有機會,我再感激二堂兄。”
宋璋緊緊看著沈微慈,想從她的情緒中看出一絲彆的神情,偏偏全都沒有。
那樣冷靜又溫和的說出這些刺人心的話。
他手心捏緊,青筋迸出,冷然嗤笑:“感激我?好一個感激我。”
“如今就這麼急的要擺脫我了?”
“你寧願背著我和一個隻見一麵的人定親,卻不願多了解我對你的心意,從頭開始,從始至終,你都沒沒將我放在眼裡過。”
“你考慮章元衡,你也考慮過韋相夷,但你從沒考慮過我。”
說著宋璋的臉色變冷,唇角是隱忍的情緒,眼裡通紅的彎腰靠近她:“也是,你這般無心的女子本不該讓我上心的。”
“我知道你還記著我當初對你的諷刺,你現在在報複我。”
“你是真真的冷血且無心。”
“是我看輕你了,竟還想著娶你為正妻。”
“現在你的目的達到了,你滿不滿意?”
“看到我現在這麼卑微的求你,你心裡痛不痛快?”
迎麵撲來的都是宋璋身上的味道。
潮濕的雪鬆香,還帶著一股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氣。
可他撲來的呼吸從來炙熱強勢,眼神也永遠是充滿侵略與霸道。
讓人不自覺的會被他的氣勢壓著一頭。
即便他現在的話是氣惱卑微的,可依舊讓人覺得高高在上。
沈微慈看著宋璋搖頭:“我沒有報複你,我早不恨你從前那樣對我了。”
“我們兩人隻是不合適。”
“我也從沒喜歡過你。”
這句不喜歡比什麼話都要剜宋璋的心。
他克製著自己最後一絲尊嚴冷冷嗤笑:“那謝蘭君那個小白臉你就喜歡了?”
“弱不經風隻會讀書的書呆子,章元衡和韋相夷是這樣的,謝蘭君也是這樣的,你就這麼喜歡這種人?”
沈微慈微不可察的輕輕蹙眉。
其實在她心裡,成婚與喜歡是分開的,世上沒那麼多稱心如意的事,喜歡誰便能夠嫁給誰。
她甚至於在心底害怕付出真心。
但沈微慈對上宋璋的眼睛:“即便隻一麵,我也知道謝蘭君是文雅恭謙的溫和公子,第一眼我便喜歡了。”
“我想嫁給謝蘭君,還請二堂兄彆再為難我。”
“我也配不上二堂兄。”
宋璋看著沈微慈的眼睛點點頭,他咬著牙冷笑:“你真真是明白什麼話最傷人的。”
沈微慈垂眸:“今日與二堂兄的話已說清楚,往後我與二堂兄之間便沒關係了。”
“也請二堂兄往後再彆來了吧。”
宋璋嗤笑一聲站直了身,黑眸低沉看著坐在床沿上的人:“現在就開始趕我走了?”
“看來你是真一眼不想見我。”
“不過爺也沒下賤到這地步,你說的沒錯,你這樣的女人哪裡沒有?比你更好看比你更知書達理的女子比比皆是,我很快就忘了你了。”
說著他再不說一句話,轉身就走了出去。
宋璋走的乾脆利落,連沈微慈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她看著地板上那一排微微濕了的足跡,聽著外頭愈大的雨聲,將抵在脖子上的簪子拿了下來。
月燈從外頭匆匆進來,見著沈微慈脖子上的血跡嚇了一跳,連忙拿帕子按在沈微慈的脖子上:“怎麼成這樣了?”
“剛才我見著宋二爺出去時,臉色看起來好嚇人。”
沈微慈想著宋璋最後那一刻的神情,她覺得自己該說的都已說清,他應該也明白這是慧敏郡主牽線的親事,他應該不會亂來的。
其實從一開始,沈微慈都知道慧敏郡主是不會答應的。
她借用慧敏郡主為自己成全親事,也是她一早就想到的,甚至比她想象中的更加順利。
她的親事有慧敏郡主牽線,往後在謝家,他們也會忌諱些的。
沈微慈拍拍月燈的手低聲道:“沒事,你先去打熱水來,其他的明日再說。”
月燈頓了下又應下,連忙出去叫丫頭去打熱水。
到了第二日一早,外頭的大雨依舊沒歇。
慈壽堂的嬤嬤來叫沈微慈去慈壽堂去一趟。
沈微慈想著大抵沈老太太應是知道了她的婚事,便讓嬤嬤先回去,她稍微收拾下了便過去。
等到了慈壽堂,沈老太太一見著沈微慈便笑著拉她坐在自己身邊,拍著她的手歎息道:“你是個有造化的,能得慧敏郡主喜歡,還為你指了這一門好親事,你可去謝過了?”
沈微慈點點頭:“微慈早已謝過了。”
沈老太太點頭:“謝家在金陵是數一數二的望族,在京城也多人脈,族中子弟多在官場,算是十分興旺的。”
“謝蘭君小叔前些年還高中了狀元,如今也在門下省,算是個有才乾的。”
“對侯府來說,你這樁婚事也是甚好,與金陵望族結親,體體麵麵,往後明秋和月秋出嫁,也好嫁人。”
說著又笑:“我早知道你是個出眾能乾的,萬事也有主意,隻彆忘了你是侯府的人,嫁出去了該幫襯的也得幫襯些。”
沈微慈低垂眉目輕聲道:“微慈記得老太太的話,也定然忘不了老太太和父親的。”
“若不是當初老太太收留,如今我也不會有這樣的親事的。”
沈老太太覺得沈微慈甚是通透,話一點就明白,笑意更甚。
她叫身邊的婆子將手上的托盤拿過來送去沈微慈的麵前:“你嫁的急,我是你祖母,你嫁了好人家我總要為你置辦些嫁妝。”
“這裡一套紅寶石的頭麵和白玉點翠頭麵你且拿回去,將來在謝家總有拿得出手的體麵置辦,也不至於叫人看輕了你,看輕了侯府,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