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師弟留步,不必多送。”
曹越站在大營門口向商陸辭行。
“答應了商師弟的東西,很快就會有人送來。按說我應該留在這裡款待商師弟,儘地主之誼。但襲擊糧道的事情非同小可,我得立即帶著這三具屍體回去展開調查,隻能失陪了。還請商師弟不要見怪。”
“辦正事要緊。等我從興山回來,再尋曹師叔把酒言歡。”
商陸拱手說道,並關心的問了句:“曹師叔真不要我安排幾匹戰馬相送?”
“不用。”
曹越擺擺手,又指著他帶過來的那幾個僰治郡巫院的弟子。
“這幾個人,暫且留在商師弟的隊伍裡,給你打個下手,當個向導。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事,也可通過他們聯係我。”
“好。”商陸點頭應道,又衝著幾個僰治郡巫院的弟子拱手道了聲辛苦。
有免費的牛馬,不用白不用。
幾個僰治郡巫院的弟子,哪裡知道人心竟是如此險惡?不僅紛紛回禮說不辛苦,還主動要求商陸多給他們派些活。
曹越又囑咐了他們幾句,讓他們一定要聽從商陸的命令,然後才從衣袖裡麵取出個獸骨鈴鐺,掐訣在三具屍體身前畫了個咒,轉身出了大營。
獸骨鈴鐺在他的手中,“啪嗒、啪嗒”的晃動著。
三具屍體仿佛能夠聽見響動,紛紛從地上爬起,跟在曹越的身後,搖搖晃晃的離去。
來的時候,曹越是踩著一群“黑鳥”從天而降,走的時候卻成了步行。
並非是這三具屍體,無法被“黑鳥”馱上天,而是曹越的那件羽氅,已經披在了商陸的身上。
商陸一直想要個飛行巫寶,先前討價還價的時候,他剛提到這事,曹越二話不說,就脫下了自己的羽氅,硬披在了商陸的身上。
商陸連說不可,但最終還是推脫不過,隻能在一陣“哎呀”、“你說這”、“嗨”的虛偽聲中,樂嗬嗬的收下了羽氅。
曹越不僅給了羽氅,還教了商陸煉化羽氅的方法,並親眼瞧著他煉化完成。
售後做的極好,叫人挑不出半點差錯。
叫商陸沒有想到的是,這件羽氅可不單單是個飛行巫寶,在臨敵對戰的時候也很有用處。
而曹越把羽氅給了商陸,也不會吃虧。等他回到僰治郡巫院,拿到的補償,比這件羽氅肯定是隻好不壞。
此刻曹越雖然是步行,卻也健步如飛,一步就能跨出數丈遠,顯然是用到了縮地成寸之類的手段。
目送曹越走遠,商陸方才收回目光,看向幾個僰治郡巫院的弟子,說道:
“我就不跟幾位師兄、師姐客氣了。我這兒有不少人,都在之前的戰鬥中受了傷,還有人因為內鬼、詛咒等原因傷了臟腑,還請你們幫忙診治一二。另外,為了防止還有敵人藏於暗處,煩請你們展開巡邏。”
“沒問題。”
幾個僰治郡巫院的弟子紛紛點頭,卻沒敢叫商陸師弟,而是稱呼師叔。
這讓一旁的杜風、屠羆等人,忍不住在心頭感歎:亂了,全他娘的亂了!
被當成牛馬使喚的僰治郡巫院弟子,不僅沒有意見,還挺積極。
他們當即分作兩批。
擅長巫醫之術的人,留在營地中,幫著治療傷員。剩下的人則分作數隊,每隊帶幾個郡兵,在營地四周展開巡邏警戒。
曹越沒有食言,在他走後沒多久,就有僰治郡的人,陸續送來了約定的錢銀、丹藥,以及一些靈物。
其中最珍貴的,當屬突破到六品明心境時,必須要用到的一件靈物——五覺通天藤。
為了能夠拿到三具蠻族巫師的屍體,拿下發現、擊殺他們的功勞,僰治郡這邊是開出了大價錢的。
不提彆的,光是這根五覺通天藤,就讓商陸覺得自己賺大了!
當然,商陸沒有在曹越麵前表現出來,否則肯定會讓曹越覺得虧大了,甚至記恨上他。
雖說商陸才踏入通天境,離著明心境還有很遠一段距離,而且真要突破,除了五覺通天藤,還需要另外幾件靈物。
但五覺通天藤不止是突破所需的材料,在磨煉心性、錘煉氣旋上麵,亦是有著不錯的效果。
曹越在開出五覺通天藤作為交換條件時,生怕商陸不懂這件靈物的妙處,還專門作了解釋。
殊不知,當時商陸雖然眉頭緊鎖,一副猶豫遲疑的模樣,可心裡麵卻樂開了花。
拿到了五覺通天藤,商陸當即就很想要試試它的妙處。
但最終還是壓下了衝動,並沒有著急,而是吩咐幾個親衛,將裝有錢銀的箱子,拖到了大營中央,當著所有人的麵發錢。
不僅郡兵分到了賞錢,民夫也領到了一筆。
這可是民夫們不曾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他們以前也服過徭役、當過民夫。然而以前碰到的主官,彆說是給他們發賞銀了,甚至還會想儘辦法從他們身上刮錢。
所以當商陸將一袋袋銅錢,拋給這些民夫時,他們甚至都不敢要。
直到再三確定,這些錢,真是商陸給他們的,方才歡喜的收下,然後劈裡啪啦跪倒一片,磕頭感謝商陸不僅救了他們性命,還給他們賞錢。
不少人甚至還把商陸視作了財神使者。
郡兵分到的賞錢要比民夫多,他們雖然沒有民夫那般激動,卻也很高興。
等到分完賞錢,商陸又拿出了一批靈液,賞給了在之前的戰鬥中表現突出,作戰勇猛的郡兵。
這下子,郡兵們也跟著激動了起來。
賞錢他們拿過,但靈液的賞賜,不說沒有,卻是甚少見到的。上峰偶爾賜下,也是給他們的長官,可到不了他們這些大頭兵的手裡。
得到靈液賞賜的郡兵,個個激動驕傲,還有些難以置信。
有郡兵在拿到了靈液後,便迫不及待的扒開瓶塞,深深地吸了一口,便激動地說:“就是這個味兒,光是聞一口,就讓人血氣激蕩、精神抖擻!”
周圍的同袍聽到這話,紛紛撲向他,都往瓶口湊。
“讓我也聞一下。”
“靈液到底是什麼味兒,能給我嘗一口不?”
“這就是靈氣嗎?我聞了後,好像真有一種力量充盈的感覺。”
沒能湊近去的人,在遺憾之餘,忍不住陰陽幾句:“說的你好像以前聞過靈液的味兒一樣,還就這個味,你跟這裝什麼象啊。”
捧著靈液的人,被同袍的反應嚇了一跳,生怕這些家夥要搶自己的靈液,又或是將靈液打翻,急忙塞上瓶塞,揣進懷裡死死護住,高聲叫道:
“彆擠,都彆擠,誒呀我操,誰他媽掐我屁股?!你們想要靈液,自己立功掙去!這是我的,可彆想搶!”
商陸在心頭給這郡兵點了個讚。
他抓住時機,朗聲說道:“梭老二說的沒錯。想要靈液,就拿功勞來換!我今天把話撂在這裡了,隻要你們表現突出,作戰英勇,我絕對不會吝嗇獎賞!錢銀、靈液、乃至修行功法等等,我都可以給你們。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來拿了!”
商陸的這番話,清楚地傳進到了每一個郡兵的耳朵裡。
原本喧囂熱鬨的大營,瞬間陷入安靜。數息之後,又重新變的更加轟動。
“靈液、功法,這些都給?”
“那豈不是說,我們有機會學巫術了?”
“操了,下次再遇到賊寇,我一定衝在最前,定要立下大功,也換一瓶靈液嘗嘗鮮!”
郡兵們你一言我一語,鬥誌與乾勁都被調動了起來,恨不得現在就再來一群賊寇,好讓他們殺了立功。
僰治郡巫院的幾個弟子,在聽到了商陸的話後,卻是齊齊皺眉。
他們想不明白,商陸為什麼要把靈液賞給這些郡兵,還傳功法?
這不是浪費嘛?
難道還指望這幫丘八裡,能出個修行之人?就算出了,與你商陸又有多大關係?
不過靈液是商陸的,他想要怎麼處置,僰治郡巫院的這幾個弟子無權乾涉,他們心中再怎麼不認同,也沒有講出口,隻是在私底下吐槽。
商陸在給郡兵們發完了賞賜後,回到自己的營帳,這才給了朱全、杜風等人獎賞。
主打一個人人都有份。
讓莊樊沒有想到的是,他不僅拿到了獎賞,甚至還比朱全、杜風等商陸親信拿到的要多。
莊樊頓時有些惶恐,不敢收,生怕這賞賜,就跟斷頭飯一樣。
商陸笑道:“收下吧,今天晚上你的一係列處置,我都看在眼裡的。臨敵不亂,應對有序。要不是你,今天這大營,非得亂上一場不可!”
朱全、杜風等人,也紛紛勸說:
“老莊,司馬賞賜的,你就放心收下好了。”
“莊軍候,咱們司馬一向大方,從來不會虧待自己人。慢慢的,你就會習慣了。”
莊樊聽他們這樣說,總算是壓下了心中的惶恐,收下了商陸給的重賞。
雖說沒到納頭就拜的地步,但對商陸,也多了幾分忠心。
誰不想有一個既能扛事,又慷慨大方的頭兒呢。
轉眼天明。
商陸一早就下令生火造飯,等到眾人吃過早飯,便拔營趕路。
昨天晚上,無論是民夫還是郡兵都沒有休息好,但是對於商陸下達的命令,沒有人反對。
經過昨天晚上的事情,眾人對於商陸,已然是心服口服。
更不要說,他們雖然一夜沒有休息好,但因為隊伍裡多出了幾個僰治郡巫院的弟子,施法念咒間,居然是驅散了他們的困倦與疲憊,讓他們的精氣神一個比一個抖擻,讓行軍趕路的速度,都要比前麵幾日更快。
商陸騎著戰馬,走在隊伍中間。
那幾個僰治郡巫院的弟子不用他吩咐,就跑前跑後,把偵查開道與殿後的活兒都給乾了。
他們也害怕這支運糧隊再出問題。
就算要出,也彆在他們僰治郡裡出。
商陸見他們自覺當起了牛馬,也很開心。
省事的商陸,終於是把昨天晚上得到的五覺通天藤拿了出來研究。
這五覺通天藤,乍一看,跟普通的藤條差不多。
可是捧在手中細瞧,就會發現它攏共有五節,每一節上麵,都布滿了不同的文字。
這些文字又細又密,扭曲古怪,與當下各國用的文字,乃至是巫文、咒文都不一樣,並且與藤皮上麵的紋路完美融合,很難發現。
商陸伸手撫摸這些細密文字,並沒有什麼感覺,可是一旦鼓動精炁、巫力,這些細密文字立馬就會“活”過來。
五節藤條上麵的文字,分彆對應著視、聽、嗅、味、觸這五覺,在被激活後,會讓五覺變的混亂,如同是遭到了瘋神的影響。
以此來磨礪五覺,錘煉心性。
商陸試了一下,用精氣激活了“聽覺”的那一節藤條。
耳邊果然是立刻響起了一片窸窸窣窣的混亂低語。
確實如瘋神的囈語一般,能夠亂人心智,讓人發狂。
好在這五覺通天藤有一個妙處,就是當使用者,真的要陷入癲狂之際,它便會立刻結束影響,讓人恢複理智,避免了真的發瘋詭變。
“有點兒意思啊。”
商陸感受了一下五覺通天藤帶來的混亂低語,暗暗稱奇:“這些聲音,並不是模擬的神語,而真的就是神語,帶有神力的神語!”
曹越在介紹五覺通天藤的時候,曾經說過,最初的五覺通天藤,是上古時代,生長於天柱上的。
後來天柱崩塌,五覺通天藤也就落到了人間,並在崩塌之際,沾染到了瘋神的氣息。
不過,經過這麼幾千年,最初的五覺通天藤早就用光了。
現在的五覺通天藤,都是農家與農巫們,重新培育出來的。先是將種子供奉在神前,等到栽種後又定期在靈田裡麵請神、通神……
手續複雜不說,培養的耗費還不少,但收益卻是極少,故此珍貴。
商陸捧著五覺通天藤,將五覺的影響一一試過,卻沒敢做進一步的嘗試。
他雖然能夠扛得住,但胯下的戰馬,以及身邊的郡兵、民夫,卻是遭到了波及,雖然沒有發瘋詭變,卻呼吸急促、情緒逐漸暴躁。
“看來,拿這玩意兒磨礪心智、鍛煉氣旋,得先布個巫陣,才不會影響到旁人。誒……這玩意兒,能不能供在祭魂台上,與更多神祇交流?”
商陸將五覺通天藤收進無常令,打算以後再做嘗試。
沒有了五覺通天藤的影響,隊伍裡的人逐漸恢複正常。
商陸沒有就此閒著,轉而查看起了三個蠻族巫師,交代出來的蠻族巫術與功法。
蠻族的巫術與功法,與巴國的風格差異很大,但內核卻是同源的。
比如他們身上的圖騰刺青,就是融合了符、儺的相關知識後,結合南方群蠻部落的一些東西,搗鼓出來的。
往大了說,依舊可以算得上是儺術的一種分支。
三個蠻族巫師交代了好幾種圖騰刺青,效果各自不同。
這些圖騰刺青,紋在身上的效果是最好的,但這需要承擔一係列的負麵效果。
而不紋在身上的話,也可以用巫符、巫陣等方式取代。效果肯定是要差點,但負麵影響也會減小。
商陸記下了這幾種圖騰刺青,等到了興山後,再找機會試試,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派上大用場。
除開這些玩意,商陸還拿到了畫筆、硯台的用法,以及丹青術的練法。至於風水師交代的知識,他屬實看不太懂,隻能辛苦三娘去研究了。
就在商陸拿出繳獲的畫筆與硯台,準備開始試著學習蠻族巫師的丹青術時,負責在隊尾殿後的兩名僰治郡巫院弟子,急匆匆的趕來找到他,氣喘籲籲的說:
“商師叔,後方來了兩隻妖物,指名道姓要見您。”
商陸看這兩個人,都是鼻青臉腫,一副剛挨了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