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夏的驚雷裡,時間來到了六月。
若說5月是動亂的前奏,那麼6月便是動亂的正曲。
從初夏的那場陣雨開始,特拉比鬆城真正進入了政令不出城門的處境,許多城中的貴族們,失去了同自己莊園的聯係,各自陷入惶恐不安。
若非這裡是一個港口城市,能向商人采購糧食,或許早已經開始陷入饑荒了。
農村在一夜之間變色,科穆寧的大軍從東而來。
再也找不到任何好消息。
就在這個不少人,準備優先投靠科穆寧兄弟的時候,一支從西方駛來的艦隊,卻在港口停泊。
從這些船上走出了大量穿著華麗,裝備精良的士兵。
是援軍?
雖然約安尼斯本人早在這裡親自等待,但許多貴族們依舊心懷忐忑。
畢竟,這些人不少都金發碧瞳,擺明了是拉丁人樣貌。
許多人,一時間都清楚了約安尼斯的所作所為。
他們有的想要站出來指責,但卻又沒有勇氣。
畢竟,他們心中都清楚,正是這些如狼似虎的拉丁人,在半年前攻克了君士坦丁堡。
哪怕從船上下來的人數總共隻有一千來人,城中的貴族們、市民們,卻不敢向這些“野蠻人”表露出赤裸裸的惡意,除去各自暗罵兩句外,便是竭力憋出一張笑臉。
如此,在一眾耀武揚威騎士的護送下,一位身披盔甲的騎士,踏上了碼頭,他目光掃過站在前方的拜占庭長袍人群,最終定在一位身著紫邊外袍、腰間佩短劍的男人身上
他止步,拔下手套,朗聲說道:
“吾奉羅馬尼亞皇帝西奧博爾德之命,前來此地,接受卡爾迪亞軍區總督約安尼斯的效忠。”
事情變得微妙了起來。
確實,在約安尼斯也好、城中貴族心目中也好、又或者那些市民們的腦海裡。
君士坦丁堡的覆滅,並不等於東羅馬帝國的滅亡,他們這些說著希臘語、寫著希臘文的人,依舊自稱羅馬人。
既然帝國未曾滅亡,那麼帝國就該有一位皇帝。
隻不過那位皇帝會是誰呢?
是阿萊克修斯三世?又或者阿萊克修斯五世?又或者所謂的尼西亞人?再不濟是科穆寧兄弟?
總不至於真是西奧博爾德吧!
一個拉丁蠻子、打下了君堡,踐踏了聖索菲亞大教堂,於是便加冕為皇了?
屈辱、恥辱、無力。
確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羅馬沒亡,在這個時期,君士坦丁堡被第四次十字軍攻克後,不隻是尼西亞人、阿萊克修斯三世、阿萊克修斯五世,他們宣稱自己繼承了帝國的權柄。
就連拉丁人,熱那亞人,也宣稱自己是帝國的繼承人。
在十字軍攻克了君士坦丁堡後,十字軍與熱那亞人,簽署了一項條約,該條約建立了拉丁帝國,並安排了羅馬領土在十字軍東征各參加者間名義上的分割。
這一時期被稱為“法蘭克拉丁統治”,信奉天主教的西歐貴族,在前拜占庭領土上建立了國家,並統治著大多信奉東正教的拜占庭希臘本土人。
便是熱那亞總督,都取了一個極為尊貴的頭銜“羅馬尼亞四分之一又二分之一領主”的頭銜。
在這個時候,真要他們特拉比鬆真要向拉丁蠻子們低頭嗎?
答案是:是的。
約安尼斯向前走了一步,向來客行禮。
由此,雙方的關係被他所承認了。
……
一支軍隊行走在卡爾迪亞軍區的海岸上,這裡遠離了小亞細亞的群山,在陣雨過後格外輕鬆。
當海風吹過這數百人的隊伍時,洛瑞安感覺自己似乎回到了耶路撒冷。
真是奇妙,分明在大地上穿越了數百公裡,最後卻又來到了海岸。
隻不過黑海卻是一處比之地中海,狹小許多的海洋。
看著一旁大海的景色,洛瑞安不由心曠神怡起來。
他將自己的兒子托付給了阿梅代主教,希望其能在安條克接受良好的教育。
至於他自己,則在抵達安條克後,果不其然的接到了後續命令:前往特拉比鬆,向先知提供援助。
由此,他率領這一支敕令騎士大隊,踏上了遠征的道路。
這一路行來其實頗為驚險與複雜,過程中也爆發過戰鬥,但還好他們這邊損傷不大。
確切來說,麵對那些不長眼的散兵遊勇土匪,他們中隻有人受傷而無人戰死。
在全須全尾抵達埃爾祖魯姆後,他們修整了一段時間,然後再踏上了征途,於五月的尾聲同蓋裡斯會和。
與蓋裡斯重逢的時候,洛瑞安的情緒是很開心的,但又有些複雜。
畢竟他同自己愛人結婚的時候,正是蓋裡斯充當的證婚人。
而如今,他愛人卻已經離世有些年了。
不過,不論當時情緒如何,完成命令終究是第一位。
在稍微敘舊沒多久後,蓋裡斯便下達了命令,他要求敕令騎士團第一大隊,在修整一日後,與他一同繼續北上,到小亞細亞最東邊的地帶去見個人。
會是誰呢?
蓋裡斯當然也沒瞞著,便如敵人正在特拉比鬆城內集結,他們這一方的軍事力量,也需要彙聚。
因此,也該去見一見那對科穆寧兄弟了。
就洛瑞安所知,蓋裡斯同那對科穆寧兄弟間,嚴格來說也算是沒有血緣關係的遠親。
畢竟蓋裡斯的妻子,伊莎貝拉陛下的母親便出自科穆寧家族。
當然,兩者之間的關係,差的實在是有些太遠,洛瑞安反正是一時半會算不出來,他們之間到底隔了多少親緣。
當他向蓋裡斯求教的時候。
蓋裡斯掰著手指頭算了半天,最後也隻是抓了抓後腦勺。
“我覺得吧,這個差的太遠了,沒啥必要去攀親戚。”
事實也確實如此,蓋裡斯作為耶路撒冷王國的“國王”,他在有著40名騎士、40名武裝扈從、160名騎馬步兵、80名騎馬侍從、加上4門“火炮”追隨的情況下。
沒有人會輕視他。
這就是權力、這也就是屬於世俗的力量,在護衛著蓋裡斯,替他戴上君王的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