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之城安條克,曾是地中海地區最為龐大的城市。
在羅馬時代,僅城牆內的麵積便已經達到約15平方千米,都快趕上同時代長安城的一半了。
即便在1098年十字軍攻克安條克後,因為人口減少、防禦體係調整等原因,城牆內範圍縮水到67平方公裡。
但即便如此,在占地麵積上,安條克也遠勝耶路撒冷王國的首都,聖城·耶路撒冷。
當然,以蓋裡斯的看法來說,聖城其實真不怎麼樣,也就大點的縣城。
嗯,耶路撒冷城牆長度隻有4千米左右,城牆內麵積其實估摸著就隻有九十幾萬平方米。
相比之耶路撒冷城牆內,那人擠人的擁擠生活環境,安條克居民的處境就要好上不少。
較為寬鬆的居住環境,也帶來了相對低的人畜汙染,降低著傳染病爆發的概率。
而且在蓋裡斯完成驅逐薩拉丁的功業後,北至安條克,南至外約旦,東地中海沿岸這麼一條細長的國土上,近百萬左右的人口,都一齊被批發了一輪人籍。
不論是從政治立法、又或者宗教上的思想傳播,至少大家開始承認彼此是人,應當都具備人權了。
人權它不分種族、性彆、國籍、族裔、語言、宗教或任何其他身份地位。
人權包括生命和自由的權利、不受奴役和酷刑的權利、意見和言論自由的權利、獲得工作和教育的權利以及其他更多權利。人人有權不受歧視地享受這些權利。
哪怕王國裡的被選舉權,在短期之內依舊無法做到平等對待所有信仰,但至少人應當為人,而不是作為會說話的財產與牲口存在。
早在十年前,大規模戰事結束後,為了對安條克進行改革,蘭斯便在總督府的內部會議上發表過講話。
當時的他,在會議室中麵對著諸多官員、前貴族、教會中的教士。
絲毫不在意場麵上那些人,是否困惑、不解、又或者憤怒與悲傷。
他所要做的,便是將蓋裡斯的意誌,貫徹到這片土地上。
“……從現在開始,軍隊裡服役超過一年的士兵,成為軍官超過兩年的,可以進行轉業,選擇轉業的人員需要簽署長達六年的雇傭協議,在尊重個人意見的基礎上,接受總督府的就業安排。”
“我們現如今所需要進行的第一件事,便在於取締安條克的所有莊園,那些轉業後的士兵與軍官,就是我們手頭上的骨乾,也就是這次整改的基層人員。”
“取締莊園隻是開始,考慮到安條克地區的複雜性,我提議,先行建設集體農場,而部分條件不成熟的,先考慮進行分地,作為土地改革的試點……”
農業革命是工業革命的前置條件,農業的大發展,是經濟大發展不可繞過的道路。
對於蘭斯這樣一個有著一定迫切追求的人而言,他勢必不會等待一切水到渠成,不會坐等來自耶路撒冷的命令。
既然他是總督,那麼安條克這一畝三分地上,便是他說的算。
當時的他對亞嫩的工作情況是有了解的,對於莊園轉農場的工作開展也看到了不少問題。
總的來說,莊園轉農場與農場骨乾的水準息息相關。
有技術帕拉丁負責的農場,基於其符合真理的世界觀,以及脫離了當地人的矛盾衝突糾紛,往往能夠優先解決實際困難,快速的提高當地人的生活水準。
再加上,他們具備一定的神學造詣,宣傳起蓋裡斯神學的時候,總是頭頭是道。
從而能使得那些原本的撒拉遜人農奴以及窮苦的法蘭克人自由民,都一齊擁護起教團、擁護起王國。
而一些接受過軍隊教育的退伍軍人,在莊園轉農場的工作中。
雖然不一定能夠快速提高當地人的生活水準,但辦事公道,言出必行,也能夠得到當地百姓的尊重,所以也能夠行之有效的推行一些對當地人有益的工作。
再次的一些,由於是從當地提拔的“有力人士”或者說存在私心的,就容易會把事情辦糟,這辦糟不僅僅是影響了當地的農場的收益,還影響當地百姓對王國的感官。
就蘭斯當時在外約旦調研時,就聽老約翰吐過不少的牢騷。
在改革期間,不少人私心太重,一乾起活就前怕狼後怕虎,以至於當地的情況,居然看不出和當初農奴莊園有什麼區彆。
有著外約旦積累的那些經驗,雖然安條克的情況更為複雜,但蘭斯在推廣改革期間,反倒是更加大刀闊斧起來。
確實,他沒有足夠的帕拉丁能作為骨乾,去填充到基層。
但安條克由於參與了耶路撒冷反攻戰的原因,倒是有著數千接受過長期軍事集訓的士兵。
在戰爭結束後,這些人,連帶著其中的軍官,都成了蘭斯手中的可用之材。
安條克沒多大,人口其實也沒多少,充其量不過二十多萬。
接近四千的安條克動員兵,實際上已經達到每十戶家庭中便有一人去服役。
這些士兵或許尚且不識字,但在戰場上與蓋裡斯並肩作戰,見證過蓋裡斯一人破城的偉力後。
理所當然的對蓋裡斯神學,對太平教團,對安條克總督府,心中都填滿了崇敬。
人是具備主觀能動性的,憑借著自己的意願,主動去做一件事,和接受他人命令迫不得已乾一件事,其做事的效率是截然不同的。
在太平教團的神學教育中,改變腐朽的社會,推動農業的豐產,已經是近乎上天堂的捷徑了,因而那些軍人,即便是不識字,也能喊喊口號,站出來支持安條克的農業改革。
而且還不止如此,早在十年前,蘭斯便從阿爾哈迪學校那邊,邀請過老師和學生來到安條克這邊建立大學,培養各方麵的人才。
當然,因為時代的原因,這所大學並非什麼高等教育階段,而隻是一所學校。
按照蘭斯的規定,這所大學向所有能夠通過入學考試的人提供教育,而即便是一時間不能通過入學考試的學生,其實也能在大學裡旁聽,隻不過無法得到總督府給予的補助。
按照蓋裡斯做出過的指示,安條克的大學不僅是教育機構,其實更是科研機構。
這與同時代的歐洲大學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
黑暗中世紀這個概念,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是歐洲人在文藝複興時期乃至於之後,為了自我反思所塑造出來的概念。
當然,並不說中世紀就不落後蒙昧,而隻是沒很多人想的那麼刻板印象。
就比如說,嚴格來講如果真的存在黑暗中世紀這個概念,那麼其應該在公元十一世紀左右就要開始結束了。
雖然歐洲的識字率依舊無法與中東或者天朝相比,但貴族群體對知識的重視,也已經開始於11世紀後被凸顯了出來。
世界上第一所現代意義上的大學博洛尼亞大學便創建於1088年,即第一次十字軍東征發生前的十一年。
博洛尼亞大學的誕生本就與蓋裡斯設計的大學存在天壤之彆,首先並不是什麼領主、政府、議會設立的這所大學。
博洛尼亞大學的誕生與中世紀城市的獨特的法律體係有著奇妙聯係,博洛尼亞當時就與舊耶路撒冷王國時期的城市一樣,有著非常嚴苛的法律,甚至於行使著連坐製度。
即如果a與b兩人都來自匈牙利,當a犯錯的時候,b也會一同受罰,
在這麼一種處境下,大量來到博洛尼亞的求學的學生們組建起社團,這些社團出現後,便選擇直接聘請當地的學者來對自己進行教學,而當複數的相同性質的社團聯合起來之後,卻就誕生了最初的大學。
學生組建了社團、社團聘請了教師,而當社團聯合起來後,也就有了最初的大學。這樣一個教學機構,學生社團所擁有的權力是後世中國所完全無法相比較的。
在與博洛尼亞當地政府協商後,博洛尼亞大學學生們的權力被確立起來。
學生們如果對教授不滿意,可以選擇罷課,可以直接將教授炒魷魚。當大學需要做出重大決定的時候,也是由學生集體進行投票表決。
學生可以強製執行他們對課程內容的要求以及教授獲得報酬的多寡。大學教授的聘用、解雇和薪酬,由來自管理該機構的每個學生社團的兩名代表組成的民選委員會決定
在這個過程裡,作為教學者的教授們,為了對抗學生團體的權力,也拉幫結派形成了自己的組織。
教授們檢驗學生的水平,並決定需要怎樣的學業成果才能取得學位,如此一來哪怕學生的權利再大,隻要他們沒有從教授手中取得畢業證書,他們也無法宣稱自己是一名通過大學教育的學者。
這樣的奇特的體製,成為了西式大學的典範,而博洛尼亞大學這樣的教育機構,大多數都是提供神學、法學教育,然後又有三藝四術的說法,而等到阿拉伯醫學傳入之後,還成立有專門的醫學院。
而安條克的大學,所要教授的內容,理所應當的遠超這些範圍。
起初的時候,阿爾哈迪學校,還隻教授:自然科學、神哲學、醫學三大分類。
但蘭斯卻已經開始雄心勃勃的,想要將蓋裡斯曾提到過的綜合性大學實現。
在上述三大分類外,已經開始添加:農學、語言學、地理學等分支。
除去蘭斯死皮賴臉,從各地挖人過去教學外,蓋裡斯其實也曾在安條克的大學中進行過授課。
當時的蓋裡斯,就農業改革的迫切性,在安條克大學這座新生的學校中,進行過正兒八經的授課。
“在講之前,我想讓大家先弄清楚一件事:主的道理,不隻是念在嘴上,而是要落實在生活裡。”
“有些人聽過這些道理,有些人沒聽過,有些人在勞作和交易中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了。今天,我就要把它講明白。”
“主的恩典遍布大地,祂賜下陽光和雨水,讓莊稼生長,讓田野豐收。但我要問你們,既然主的恩典如此豐富,為什麼還有人吃不飽?”
“為什麼有人辛苦勞作了一整年,到了冬天卻還得發愁下一頓飯?”
“城鎮要繁榮,必須有足夠的糧食支撐。光靠幾個有錢人堆滿糧倉,換不來鐵匠打鐵,換不來工匠蓋房子,更換不來學者寫書、戰士保衛家園。”
“經上說:‘人若不勞作,便不可食。’但我要告訴你們,若有人辛苦勞作,卻還是吃不飽,那就是世道出了問題。”
“可能有人會說,那就讓更多的人去種地吧,這樣糧食不就多了?”
“可事實並不是這樣!田地是有限的,人再多,地就那麼大,收成不會無止境地增長。更何況,種地的人自己也要吃飯,如果地裡的收成不夠,那多出來的人反而會讓大家都更窮!”
“為什麼會這樣?因為土地本該養活所有人,可若是糧食被少數人囤積,價格被他們操控,那真正出力氣的人反而活不下去!經上說:‘土地因你受咒詛,你必終身勞苦才能得吃的。’但我要告訴你們,這咒詛不是從天而降的,而是那些隻顧自己享樂、讓彆人受苦的人製造出來的!”
“如果大家都被困在土地上,隻能勉強活著,那工匠、商人、學者、戰士都沒辦法生存,城市也就沒法發展。要想改變這一切,就得讓每個人都能吃飽飯,都能靠自己的勞動過上好日子!”
“天國什麼時候降臨?”
“當饑餓的人得到了食物,受壓迫的人得到了公正,勞苦的人不再被剝削,那天國就已經在我們中間了!”
“願主賜給你們智慧,讓你們明白,真正的信仰不是空喊口號,而是讓這片土地上的人,都能活得更好!”
蓋裡斯除去這段定場的話,還舉過一些例子,從而讓在場的人能明白未來如何。
一個人就可以耕種十畝地,兩個人一同耕種十畝地,固然可以通過精耕細作提高產出,但事實上的人均糧食卻是下降了。
對於一個小農社會來講,就往往會陷入這麼一個誤區,即為了獲取更多的糧食,需要更多的勞動力,而更多的勞動力需要更多的糧食,糧食越種越多,農業人口也越來越多。
但事實上卻是地怎麼種都會不夠吃,既然自己都不夠吃,又怎麼可能把自己的糧食賣去市場上以供養城鎮人口呢?
因此如果想追求城鎮化興起,那麼重點應當是剩餘糧食,而不是糧食總產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