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業革命是不止發生過一次的。
最初的農業革命或許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時代、再往後是青銅器時代、鐵器時代、近代、現代……
可以說,每一次的農業革命,都與生產技術的革新明確相關,同時又將帶動人口數量、農業生產力的飛躍。
現如今,蓋裡斯便是要站在鐵器時代,展望未來,推動又一次的近代農業革命。
與先前的幾次不同,近代的農業革命,對世界政治格局產生了翻天地覆的變化。
其是要特指以英格蘭地區為主,從大約15世紀到19世紀的農業革命,該運動由圈地運動開始,經曆各種農業技術的革新,加上從美洲新大陸引進的作物,被認為是工業革命的重要因素之一。
當然,15到19區間,隻是一個大概的說法,並不準確。
以蓋裡斯的個人觀點來說,該農業革命,大致上可以分為兩個階段。
一個是前期的土地確權私有化過程,也就是圈地運動。
一個是後期農業生產力的爆發式增長。
關於圈地運動,鮮為人知的一點是,早在十四世紀的時候,英國就出現了圈地運動。
到15世紀末16世紀,英國的貴族領主們加劇了圈地運動,不僅暴力剝奪農民土地,還對教會土地下手,雖然因為各地農民起義的緣故,這個過程有所放緩。
但等到16世紀末17世紀又重新加劇,18世紀的時候議會乾脆立法批準,等到18世紀中葉後,這種‘合法’的圈地運動進一步強化。
這項持續了400年左右的圈地運動,使得英國昔日農業體係中占據優勢的小農群體,在18世紀末基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以資本運作方式存在的大租佃農場。按照一些統計,聯合王國45的土地,集中在不到七千人手中。
這些新地主,要麼自己親自運作,要麼將土地租給農場主收取地租,他們農業生產的目的,就是為了賺去更多的貨幣資本,所以他們儘可能的高效壓榨農場工人,用儘可能少的人耕作儘可能多的土地。
這樣一來,自然就不會存在小農生產模式下容易出現的農業剩餘人口,那些農業的剩餘人口,被趕進城市,要麼成功轉型成非農的雇傭工人即無產階級,要麼就直接被餓死。
而另一個是後期農業生產力的爆發,也有大量詳實的數據記錄。
如果以1500年為基準,等到1550年時期,農業工人群體的人均產出增加了30。
等到1600年時期,農業工人群體的人均產出達到了1500年的18倍。
再往後,當時間來到1750年時期,則已經是1500年時代的3倍有餘了。
然而,這依舊並未停滯,在之後的僅僅一百年裡,也就是1850年時期,一名英國農業工人的年產出,足足5倍於1500年。
換句話說,在三百五十年的區間中,沒有誕生化肥和采用機械化生產的狀況下,英國農業工人的產出能力,增長了五倍。
具體到農業畝產量上。
19世紀後期的英國,在依托於智利硝石以及鳥糞石的幫助下,成功做到了每英畝2669蒲式耳小麥的產出,換算成天朝單位,則意味著足足239斤每畝地。
即便是扣除掉種子,那也是215斤每畝地。
這是一個遠超同時期天朝北方平原的數字,也代表著英格蘭從一個字麵意義上的苦寒之地,一躍成為全世界農業工人產值最高的國家。
如此蓬勃興起的農業,意味著農田供養人口的暴增,圈地運動又迫使著農業多餘人口向城市流動,提供工業革命興起所必須的“柴薪”。
圈地運動不僅沒有減少英國的糧食生產,加上生產效率提高的過程。
英格蘭提供出的剩餘糧食反而愈發增多,能夠供養出英格蘭蓬勃發展的城鎮。
而各種高利潤附加值的種植業、畜牧業,也幫助那些農業資本家快速積累資金。
這個充滿暴力與血腥的資本原始積累過程,卻就是英國資本主義崛起之始。
蓋裡斯對英國圈地運動的解讀,其實談不上什麼新意。
而他做出的這些預言,對於課堂上的絕大多數人來說,這卻就是自己以前所不曾接觸過的知識,已經談得上是“神啟”了。
蓋裡斯自然是不會直接沿著英國圈地運動的路走,他真正選擇的道路是類似於蘇聯的集體農莊改革。
與英格蘭長達400年的圈地運動相比,蘇聯從1927年推動農業集體化運動開始,到1933年為止,蘇聯隻用了6年時間就幾乎清理掉了所有散亂的小農生產單位。
但也隻是類似,並非是說照搬。
在這期間,蓋裡斯還提出了相對簡單易懂的數學模型,加深課堂上眾人對發展農業生產重要性的認知。
“一般來說,在城鎮化早期的時候,農業勞動力生產效率提高1,非農產業勞動力就能增加2左右。”
“這有點違背直覺,但其實並不複雜。”
“假定一個固定的社會裡總計100人口,原本是80人口才能滿足全部農業糧食所需,農業生產效率提高100後,40人口就能滿足100人口所需,那麼原本的20非農人口,其實就可以增加到60非農,這個過程裡,非農人口增加了200。”
而這還是建立在,沒有發生任何非農業技術進步情況下,僅僅依賴非農人口數量增長出現的生產力爆發。
一旦期間,再摻雜一定的手工業技術改革,那麼農業生產進步對社會進步產生的推動效果,實質上是指數級的膨脹。
這也解釋了,為何即便沒有出現工業革命,1800年的英國,也已經邁上了世界霸主之路。
因為在短短的三百年時間裡,粗糙計算一下,英國便發生了幾十倍的國力膨脹。
蓋裡斯治下有多少人?
或許是八十萬,或許是九十萬,但總之應該是不到百萬。
要知道現如今的耶路撒冷王國可是已經統一了十字軍三國,在領土上是前所未有的狀態,才能有著如此多的人。
而耶路撒冷王國還有著離奇的城鎮人口比例,這也就導致農業人口充其量不過是七十萬左右。
這七十萬的農業人口根本無力供養另外接近三十萬城鎮人口,事實上耶路撒冷王國需要長期從埃及以及敘利亞采購糧食,才能夠維持自己這離奇的城鎮人口比例。
考慮到與埃及本土之間的潛在衝突,對於1190年的耶路撒冷王國來說,儘快提升農業生產效率,實質上已經是關乎生死存亡的事了。
而十年前,蓋裡斯在課堂上的強調。
被蘭斯落實在不舍晝夜的各種巡視,督促各地農莊進行農業生產改革上。
而在十年後的今天,終於是開花結果,在這1200年的秋季裡,迎來了史無前例的豐收。
當優素福帶著蓋裡斯的信,來到安條克的時候。
安條克的最高統治者蘭斯,卻帶著來自馬斯亞夫的使團,在安條克的農村裡參觀著。
在這些年裡,馬斯亞夫堡,作為阿薩辛派的西方大本營,都保持了一個與安條克總督區相對和平的狀態。
所謂的相對和平,是指馬斯亞夫堡,並不在耶路撒冷勢力範圍內執行任何任務。
同時耶路撒冷麾下力量,也並不會主動去找馬斯亞夫堡的麻煩。
這種相互之間當對方不存在時間,並沒有保持太長。
實在是馬斯亞夫距離安條克太近,而安條克這些年的成就,已經足以震驚到他們了。
因此,大約在一個月前,馬斯亞夫堡派遣了專門的使團,想要了解這些年來安條克是如何發展的。
為何表現的如此誇張,以至於足以令他們感到羨慕。
在一個月前,使團先是來到了安條克總督區邊緣的小鎮。
在這裡,馬斯亞夫堡的使團,與停留在耶路撒冷地區的觀察人員彙合。
這處小鎮位於阿瑪努斯山口,位於此地的巴格拉斯堡,是曾經的聖殿騎士團安條克分團的總部。
當初,雷納德在加利利海西之戰中成功保全力量,收攏殘兵敗將,一路向北潰逃,最終抵達的便是此地。
該處山口本身就是防備著各路遊牧民的襲擾。
當然,在安條克分團長參與叛亂後,聖殿騎士團安條克分團便被蘭斯進行了整改,這裡被從聖殿騎士團手中剝奪走了。
在1200年的夏日,馬斯亞夫的使團,抵達巴格拉斯堡時,便與在耶路撒冷地區擔負觀察任務的阿泰爾彙合。
他們所見到的是一處新興的小鎮。
由於這些年安條克的快速發展,周圍地區的戰爭難民,不少都選擇向安條克彙聚。
再加上本就有的本地人,他們圍繞著城堡建立起一個類似日本城下町模式的聚落。
而從這裡開始,也正式進入了安條克治下。
這處小小的城鎮並沒有太多的常住居民,除去每周趕集的日子,就缺乏了點生氣,但不管怎麼說,依托著巴格拉斯堡,這座小鎮,是巴格拉斯縣正兒八經的縣政府所在地縣政府應有的職能和部門,這裡全都具備。
在這裡,使團也見到了安條克總督區,是如何征收過境海關稅的。
“海關稅的額度並不高,一般來說繳納貨幣的話都是二十抽一,但針對特殊的一些商品,會製定更加高昂的稅收,而對一些法蘭克人所需要的商品,則會直接免稅。”
阿泰爾向使團成員們,簡單說過海關稅的事。
使團的副團長,默罕默德又注意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無人去賄賂那些稅吏,而稅吏們也不主動索賄。
這一點在默罕默德看來,簡直就可以用神奇來形容了。
為此,他曾向阿泰爾發出過詢問。
而阿泰爾的回答,則讓他感歎:法蘭克人,真是太厲害了!
“一方麵在於王國的稅收確實不高,而另外一方麵就在於如果有人舉報行賄的話,商人會麵臨大額的罰款,而稅吏也會丟掉自己的飯碗。這個國家,或者說帕拉丁群體才對,他們對待行賄、索賄,乃至於各種不正當的收入,有著宗教信仰上的絕對虔誠。”
宗教信仰上的絕對虔誠,是這些阿薩辛派所能理解的,他們真正驚訝的在於,為什麼非帕拉丁,也能夠做到如此。
這豈不是說,即便是蓋裡斯信仰的邊緣群體,實質上也在被教團有力約束著?
對於這個疑惑,阿泰爾做了更深的解釋。
現在的安條克,在針對稅吏群體,進行了強有力的整改。
但不僅是管得嚴,同時安條克公職人員的收入,也是相當的不菲。
他們在這裡所見到的一名稅吏,其年收入或許能有近十八枚金第納爾。
有著帕拉丁群體作為骨乾,能夠對吏員進行嚴酷的監管,再加上不菲的工資,已經足以保持一個相對不算嚴重的腐敗水準了。
再之後,阿泰爾帶著使團,還在這裡經曆了一次趕集。
趕集的本質就是在商品不發達的地區,為了方便商品交易,周邊地區約定一個時間一個地點,然後在那個時候集結到一起互通有無。
可以說是商品經濟越不發達的地區越需要趕集,但其趕集的頻率也因為缺乏商品而極低,但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趕集的頻率也愈發提高,選擇居住在趕集點的人口也會隨之增加,最後發展成一個新的城鎮。
在西羅馬崩潰的時候,與之一同崩潰的還有奴隸製,或者說正是奴隸製的崩潰導致了西羅馬的崩潰,原本的奴隸手工業生產關係隨之崩潰,那些西羅馬帝國時代的奴隸製為主的生產城鎮隨之一同沒了存在的基石。
而從這個時代開始,西歐進入了所謂的“黑暗中世紀”,商品經濟因為舊有生產關係的崩潰而陷入一種大倒退。
但隨著時代的推進,生產力的發展,新的手工業生產商品,也不斷的湧現,圍繞著教堂與城堡,一個個集市雨後春筍般的冒出,而這些卻就是後世相當多歐洲城鎮的鼻祖,也是為何相當多教堂擁有城市的原因。
現如今巴格拉斯堡的情況就與之類似,周邊大量散落的聚居點,需要巴格拉斯堡下的這個新興的小鎮作為集市地點。
安條克總督府依托巴格拉斯堡向周邊的居民們,提供了一個公平而安全的交易環境,儘可能避免種種不法行徑的發生。
當巴格拉斯堡的城下町,以一種服務者的形象出現在這片地區後,就開始不斷聚攏著人口,向外擴張發展。
特彆是當趕集發生的時候,就能夠感受到一種新興城鎮所特有的那種蓬勃向上。
大量來自安條克城的商人,向這處邊境小鎮帶來了稀奇古怪,卻又十分實用的商品。